最后一句他没出口，但洪绣也能猜得到。她有些窘迫的摆弄自己的裙子，又去顺头发，只是头发打结，一时梳不开。

    看她这副模样，计元奉也不好干站着，客气道：“这附近有家计家名下的客栈，不如姑娘先去打理一番？”又对身旁厮道：“你带这位姑娘过去。”

    洪绣胡乱点头，才跟着厮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住脚，声如蚊蝇，“我身上没有银钱了”

    计元奉笑道：“来者是客，在下自当好生款待。姑娘不必忧心。”

    洪绣跟着厮走远了，安平瞧了一眼也打算离开，却听计元奉问道：“先生要去哪里？瞧你拿的这些东西，可是又要去街上给人卜卦？”

    见安平点头承认，他笑道：“先生也不必去街上找人了，我家便有现成的。”

    听他这么，安平也就停在了往外走的脚步，回身看他，“你家里人要卜卦？”

    “正是。”计元奉的那张狐狸精脸上笑盈盈的，“都是家族中的姐妹，无意中听我起先生的事，听闻先生能知前后，可断吉凶，便也想卜一卦来瞧瞧。”

    安平听了却是摇头：“若只是玩闹，还是不要算卦为好。”

    “哦？”计元奉停下了摇扇子的动作，想了想又：“其实也并非玩闹，只是家中几个姐妹都到了适龄年纪，想知晓以后将会如何。”

    原来是算姻缘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张了，安平还挺高兴，直接答应下来。

    所幸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计元奉便亲自带着安平去计家，给他的姐妹算卦。

    计家的姑娘们早就听过这位卫镇先生，能让计元奉夸赞的女子当真不多，因此都想见一见。

    又听城门口的符箓便是她亲所绘，当日不知挡了多少的妖怪，心中升起崇拜敬畏，见了安平时都十分客气。看她这般年轻美丽，脸上都露出些惊讶来。

    这些个姑娘家都娇娇弱弱的，安平都不好意思对她们板着脸，面部表情难得柔和下来，听着耳边的莺声燕语，一个一个的算过去。

    姑娘们见她好话，便叽叽喳喳地笑开了，“先前听兄长起先生，我们还只当是多严厉的人呢。没想到先生却这般年轻出色，把我们这儿最漂亮的姐姐都给比下去了。”

    安平哦了一声，“尚可。”她倒没觉得自己长的多好看，两辈子都一个模样，早就看习惯了。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一声又笑了。

    这个时代的姑娘都很难嫁得顺心，不过计家财大气粗的，若是不远嫁，倒也能过得不错。

    好不容易给那些姑娘们算完了，出去一看计元奉就坐在外面喝茶，见她揉着肩膀出来，笑道：“家里姐妹多，劳烦先生了。”

    “是挺多的。”安平赞同点头。自己家的亲戚家的，林林总总十多个。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计元奉留她在计府用午膳。安平本来是拒绝的，但人家再三邀请，也就同意了。等她和那群计家的姑娘们用完午膳，那边洪绣已经打理好过来了。

    计家厮做事妥帖周到，虽然计元奉没有吩咐，但还是叫人给买了新的衣裳和鞋子，反正计家也不差那两个钱。

    本来是叫她倒理好了之后便自找去处的，但洪绣坚持要见计元奉，厮也只好过来通传。

    他来的时候安平正要离开，计元奉慢慢吹着热茶，对安平道：“先生别急着走，我请先生看一出戏。”

    等她坐下上了茶，厮出去请洪绣进来，她穿着粉色裙子走碎步，能看得出她比之前瘦了许多，精神也不如以往，眼下有些青黑，脸上是明显的疲态。

    “公子。”

    见了计元奉低头露出笑容，这个角度看她格外好看。

    许是跟随卓重升进宫一趟也学到了不少规矩，这会儿一举一动都与以往大有不同。

    计元奉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脸上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姑娘有何要事寻我？”

    “公子！”

    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把没有心理准备的安平吓了一跳，险些没端稳茶杯。计元奉看了一眼，让丫鬟给换成新茶。

    安平捧着喝了一口。计家给她上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不苦也不涩，还挺好喝。

    “洪绣多谢公子搭救，此生无以为报。”洪绣抬起头来，眼中有些泪意，声音婉转：“愿为公子做牛做马，只求公子能够收留我。”

    “姑娘笑了。”计元奉轻轻搁下茶杯，表情淡淡，“不过举之劳而已，如何当得起姑娘做牛做马？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姑娘不如去找卓公子。”

    洪绣咬了咬嘴唇，“实不相瞒，我本对公子一见倾心，奈何家徒四壁，洪宝万他又，又对我有不轨之心我也是无法！当时公子视我与无物，我只能跟在卓公子身侧，给自己寻一个庇护之所。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卓公子倾心于明姑娘，将之藏了起来。奈何明姑娘对他无意，我见明姑娘可怜，便偷偷将明姑娘放跑，卓公子便因此迁怒于我，将我赶了出来。我，我实在无路可走，一心系在公子身上，便徒步走到晋斓城。计公子，看在我的一片痴心的份上，你便可怜可怜我吧。”

    计元奉轻轻笑了一声。洪绣还当他同意了，满含欣喜的抬头一瞧，正对上计元奉冰冷的双眼。

    “姑娘当我计元奉是什么？你与卓公子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我本也毫无瓜葛，今日见姑娘一面已是仁至义尽，还望姑娘自重。”

    这样的话，对一个姑娘来实在有些重了，洪绣惨笑着跌坐在地，“公子心中是否有所介怀？我虽然同卓公子一道离去，但如今依旧是完璧之身。公子又为何这般折辱于我？洪绣自始至终只是爱慕公子一人而已。”

    原本今日的气还是很晴朗的，但这会儿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块厚重乌云，沉甸甸的压在人头顶上。

    安平的视线落在外面，有些心不在焉的。

    计元奉往那边瞧了一眼，视线又落到洪绣身上，“姑娘是否完璧与我无关，我对姑娘无意。话已至此，还望姑娘莫要多做纠缠。”着，朝厮招了招，“带这位姑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