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泥沼
因为胜的是毕择,而毕择有个邹莹歌那样的母亲,家底不算干净,自然就选不上。
其实本质上,干不干净,就是察举官一句话的事情,不过他与邹莹歌那春宵一晚,算的上人生的污点,自然也就不愿意放着一个污点的孩子在朝廷之上,与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见了糟心晦气。
有些男人,就是如此薄情的东西。
觊觎你的美貌,玩弄你的时候可以许下海誓山盟,恨不得把所有好的塞到你面前,得到了之后,便会左右思量,发现一旦不利于自己,那些情爱,便就会自动遗忘。
至于毕珂,察举官虽收了毕瑾公的不少好处,但是自家孩子不争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输的如此难看,又怎么可能再给他开后门?这如果再将毕珂硬塞进宫,今日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别乌纱帽不保,就是脑袋可能都要掉了。
察举官当天便同随从匆匆走了。
前脚刚走,后脚一阵“风暴”就席卷了毕家庄。
还是在那个比试场所,毕家庄所有人都围着那可怜的母子两个。
唾沫星子要把两人淹没。
不断有人叫嚣着,难听尖锐的话语不断从人的嘴巴冲出,去攻击另外两个“人”。
你们就是瘟神,来毕家庄就是没安好心!本来毕家庄能出个御卫军,可能还会有更高的官职,全被你们搅黄了!
你们两怎么不去死!
就是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早点死了好了!!!
一个“娼妓”,一个害人精!
两人都应该被浸茅坑!
将他们削成人棍泡酒!
还敢我家孩子?废物就应该像废物一样活下去!做什么人上人的春秋大梦!
废物废物!
都怪你们!你们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毕家庄的粮食给你们都是喂了猪狗了!
……
邹莹歌将毕择抱在怀里,捂住毕择的耳朵不让他听这些污言秽语。
可纤细的手,怎么能挡住这些带刀的话,毕择哭了,眼泪流了一脸,他抬头看着邹莹歌。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们,明明我们也是人……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
邹莹歌将毕择抱紧,“因为他们怕我们,他们觉得我们会给他们带来不幸。”
毕择哽咽道,“可是……可是我们没有……”
邹莹歌咬着嘴唇没再话,而是把毕择的脑袋埋进怀里,用手轻拍着毕择的背,就如他婴儿时期那般。
“择儿,不哭,不要哭。”
突然,人群安静了。
从人群外围走来两人。
是毕瑾公与大夫人。
大夫人对着身侧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便立马意会过来,上前一把扯过邹莹歌的头发,把她与毕择强行分开。
毕择抱着邹莹歌的腰开始哭,“母亲!母亲!”
那下人手上力气很大,邹莹歌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一般,实在受不住,松开了抱着毕择的手拉着头发哀求道,“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大夫人怒目圆瞪,“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你们两个祸害!”罢,颇愤愤的看了眼毕瑾公。
真是色令智昏!
毕瑾公撇撇嘴,着实心虚,站在一边,不敢多一句话。
下人好不容易分开两人,见毕择要扑上来,直接一脚将其踹倒,随后手上用力,将邹莹歌一把扔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母夜叉的形象。
“邹莹歌!”
邹莹歌身子不停的颤,跪在地上,回道,“在……”
“你可真是生了个孽种!”罢,大夫人伸手,身侧便有人递上了一把刀,她接过刀,握在手里,“留他不得!”
邹莹歌见状,摇头抱住大夫人的叫,求道,“夫人,求求你饶了毕择,他不是有意的!”
大夫人将邹莹歌一脚踹开,“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他敢伤我孩儿?是不是我们平时对你们母子两太好了,才让你们有勇气这么猖狂!”着,大夫人持刀向毕择走去。
邹莹歌扑在地上,从后面抱住大夫人的脚,“求求你,不要杀害我的孩子,如果你想解恨,你杀了我!是我没教养好他,都是我的错!”
毕择看着母亲那般狼狈,眼泪止不住的流,他错了吗,真的是他错了吗?“母亲……母亲……”
大夫人听了邹莹歌的话,步子停住,转身看着趴在地上的邹莹歌,“呵,对!你该死!你早该死了!就是你,会生不会教!搞出了个这么个玩意!全被你毁了!我珂儿的前程全被你毁了!!!”
毕瑾公见此情形暗道不妙,他虽想要惩罚这母子两个,却还不到要杀了她们泄愤的程度,毕景人间尤物难得,邹莹歌生的实在是美,他着实不想放弃这样的一个能任由他在床上操控的美人。
“夫……夫人……”
大夫人瞪向毕瑾公,怒气更胜,“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为这个贱人话!要不是你se欲熏心,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怎么会!”道最后,大夫人几乎事嘶喊着,对啊,她恨!她恨极了邹莹歌!
为什么这么低微的女人,能有这般容貌!而自己的容貌在她面前连发丝都不如!为什么!凭什么!
就是因为这张脸!才让自己的相公鬼迷心窍!日日夜夜想的都是这个女人!
恨!真的可恨!
若是这种美貌给了自己,那自己人生该何等完美啊!
必须死!今天好不容易逮了个由头!她必须死!!!
只要没了这个女人,相公的眼里便就只有自己一人!
她必须死!
大夫人疯魔侵心,睁大眼睛,眼睛里的血丝都依稀可见,她抬手,手中的刀泛着寒光,随后那把刀一下又一下的从背后刺进邹莹歌的身体中。
血溅的哪里都是!
大夫人杀红了眼,那血飙飞到了脸上、身上也毫不在意,仍旧笑着一下又一下的刺进邹莹歌的身体。
好气!又好爽!
每一刀都那么解气!
最后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拉开了大夫人。
大夫人笑着,喊着,“死!死!死!给我死!都怪你!你个贱人!!”
毕择停止了哭泣,瘫坐在地上,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母亲躺在血泊之中。
他摇着头,像中邪了一样嘴里不断喃喃着话。
邹莹歌指尖动了动,毕择见此,全身仿佛被闪电劈中,他跌跌撞撞跑到母亲身边,抱起母亲。
“母亲……母亲……你别死……你别死,你不要留择儿一个人!不要,我求求你了……”这时毕择才终于又哭了出来。
邹莹歌艰难抬手,在触碰到毕择脸庞时,笑了。
“择……择儿……别哭。”她虚虚地着。
毕择抹了把脸,却抹了一脸的血,“我不哭,孩儿不哭,孩儿笑,孩儿笑给母亲看。母亲喜欢看孩儿笑。”
邹莹歌咳出了血,眉头皱着,“择,择儿,母亲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要,你要努力活下去啊,母亲……母亲知道你做什么都很厉害,你要……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自卑,不要、害怕,带着、带着一身荣耀,活……活下去。”
那手,从毕择的脸庞滑落,留下一道血痕,好冰冷……
毕择整个人麻木了,他拉起母亲的手,又放回脸上,一松手,那手就滑落了。
他又拿起手放回脸上,松手,手又滑掉了。
握不住,母亲的手怎么都握不住。
“母亲?母亲……你在摸摸孩儿的脸,母亲……母亲……”
死了,真的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要离开我!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毕择嘶喊着,声音冲上云霄,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呼喊能把母亲的灵魂喊回来。
可是没有,留给他的只有一具冰冷的躯体。
他低垂着脑袋,擦干净母亲的脸,眼泪滴到了母亲的脸上,他喃喃的着。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当下所有曾经的施暴者,竟然短暂的为这对母子动容了片刻。
也只是短短一瞬罢了。
“呵呵,不留下你,你就和邹莹歌一起去死吧!”大夫人挥刀要砍毕择时,却被人喊住了,那人从人群中走来。
是毕逢春。
毕逢春:“母亲。”
大夫人:“逢春,你来做什么?”
毕逢春:“母亲,秦河平家家主喜娈童,毕择生的漂亮,何不将他送给平家,还能落个人情?”
大夫人细细思量了毕逢春的话,低头又观察了一阵毕择。
以前不注意,现在细细一看,毕择果然是生的眉清目秀,再想到秦河平家的势力,又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而且做娈童,不比杀了他更泄愤?
“逢春啊,你真是提了个好意见!”罢,大夫人扔了剑,“把他拉走,至于邹莹歌的尸体,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不!不!不!”毕择喊道。
毕逢春见状,抬手晕了毕择,然后抗回了柴房。
……
晚上毕择醒来后,睁眼便看到了毕逢春,他吓得抱着身子缩在角落。
“你要,你要干什么?”
毕逢春叹了口气,“我不干什么。”
“我母亲呢!”
毕逢春看了毕择一眼,道,“他们将你母亲的尸体扔了。”
“我要去找母亲!”毕择还未能起身,就被毕逢春拉住了手,然后迫使他坐回床上。
“我偷偷找地方将你母亲埋了,你放心。”
“……你为何突然对我好。”
毕逢春又叹了口气,“一是看你真的可怜,二是怜香惜玉,难道不行?”
“……”毕择又继续维持刚才抱着身体的姿势,躲到一边,“我母亲葬在哪儿,我想去见见她。”
毕逢春沉默了片刻,然后起身拍了拍衣服,“算了算了,都做好人了,那就做到底吧,你跟我来。”
毕择跟着毕逢春来到他们第一次的山谷,对于毕择来这里很肮脏,不应该埋葬他的母亲。
毕逢春看出了毕择的心思,解释道:“这里安全,不会被发现。”
“……”
毕逢春仰天,看着天上明月,又深深叹了口气。
这他娘的,一年的气都叹完了!
就不应该和这豆芽有任何关系,本来是想玩玩的,结果玩着玩着,把自己的心玩没了!
“你走吧。”毕逢春道。
毕择不懂,“什么意思?”
“我让你走!难不成你想去秦河,做人的娈童?”
那一天,毕择在母亲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做了他人生最明智的选择。
他听了毕逢春的话,逃离了毕家庄。
在那之后,他逃到了木萧谷附近,来追他的毕家庄子弟告诉他毕逢春因他而死的事,一怒之下,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杀光了来追他的所有人。
就在他想要了结生命之时,封凝寒救下了他。
从知道了封凝寒身份之后,他便已经开始谋划之后的道路。
封凝寒给予他的温暖,并能将这个孩子从泥沼中带出。
朝廷有人找到了他,只是稍加诱惑,他便听从了朝廷的话,做朝廷在木萧谷的一把剑,这把剑随时随地的能杀任何一个人。
……
那日运送封凝寒的马车,就是被他与宫衡所截。
两人对于封凝寒之死,心存疑窦,便截了马车,准备到山崖墅处,再找人验上一验,哪知马车刚到山崖之巅,封凝寒便突然醒来。
醒来的封凝寒看到了毕择,见他持剑要杀自己,便夺走他手中之剑,伤了他的脸以及右手掌心。
斗过程中,封凝寒因为身中咒蛊,不敌宫衡、毕择二人,被落山崖,再次醒来之后,已记忆全无。
虽没有找到封凝寒的尸体,但央帝却没有因此责罚,而是赏了一个副将的位置给毕择,最后央帝便做了留下木萧谷女弟子的决定,给她们许了皇城底下的好人家。
看似是央帝皇恩浩荡,不计木萧谷不服管教之嫌,其实他自有自己的算。
而如今证明,当初的做法也确实正确。
封凝寒此刻这受折磨的模样,他看的很舒心,若是能就此得到封凝寒,那更是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