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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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凝寒就那样趴在齐扬的床边,一直握着齐扬的手睡着了,整夜醒了很多次,从未安稳的睡过超过半个时辰。

    封凝寒断断续续的做着梦,梦的大多都是齐扬睁眼醒来的场景,梦里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有些分不清梦幻与现实。所以当梦醒之后,看到齐扬还闭着眼,一瞬间恍惚的觉得,齐扬肯定是醒来了,现在只不过是又睡过去罢了。

    他数次试着叫齐扬,可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齐扬已经醒来这件事,真的是梦。

    一股绝对的失落空虚席卷封凝寒全身,他揪着胸口,继续伏在齐扬的旁边,然后闭眼继续睡着。

    即使是梦,是假的,他也愿意沉溺于那短暂的虚幻之中,可他却又怎么都梦不到齐扬了。

    ……

    一直趴着,浑身紧的有些酸痛,外头林子里的布谷鸟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的叫嚷着,封凝寒堪堪醒来,使劲眨了眨眼,眼底有些发青,整个人添了份憔悴。

    他直起身子看齐扬,齐扬依旧是那副老样子。

    封凝寒抬手顺了顺齐扬的鬓角,很柔情的对他道,“你先睡着,我去水给你擦擦脸。”着,封凝寒在齐扬额头轻点一吻,然后轻声出了房间。

    宋七早早的就起了,煮好水,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练剑。封凝寒走到水炉边上,用盆接了热水又兑了些冷水,试试水温后觉得刚好,转身要回屋时,感受到宋七到了旁边,他看过去,问宋七道,“怎么了?”

    宋七仰着脑袋看封凝寒,面色纠结,最后深吸了口气,问道,“大师傅,二师傅他,醒了吗?”

    封凝寒垂下眼眸,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会醒的。”

    “那、师傅,我准备了些干粮,你吃点吧?”现在宋七已经不是询问师傅要不要吃,而是心建议他吃点东西。

    封凝寒摇摇头,了一句,“不用。”然后进了屋子。

    宋七独自站在外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内心怅然。

    大师傅已经好些天没有吃喝休息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身体垮了,可如何是好……

    宋七嘴角垂着,他是心眼里关心封凝寒,只不过嘴笨又不知道些什么安慰,而且像封凝寒那样性子冷淡的人,多了,聒噪;少了,也许就词不达意了。到时候万一紧张,了什么戳心的话,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第二日,如同往常一样,宋七端了粥,敲响房门,里头人的声音平淡的了一句,“进。”

    宋七进门,看见大师傅蹲坐在床边,低头伏在床边上,一只手伸出握着二师傅的手,有些心疼大师傅。

    他将粥放在桌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近大师傅,先是瞧了一眼二师傅的面色,然后弯腰凑近大师傅声道,“师傅,吃点东西吧。”

    封凝寒道,“我不吃,不想吃。”

    宋七又瞧了眼二师傅,宽慰道,“我看二师傅脸色不错,定是要醒了,若是醒来发现您瘦了,他定会责备我不好好照顾您,您就当帮帮我,吃点东西。”

    封凝寒抬头,眼神忽闪忽闪地看向宋七,“你,他要醒了?”

    “啊……嗯、嗯是的,面色红润,肯定是快醒了!”

    封凝寒凝眉,“那他见我瘦了,真会生气?”

    此刻的封凝寒就像个孩子一般,宋七从未见过师傅这样,顿了顿,然后很笃定地点头,“会的,会的,师傅您太瘦了,这是没镜子,等回头我去集市上买了镜子,您就知道二师傅见到您这样一定会生气!”

    封凝寒撇了撇嘴,受委屈的口吻道,“那、那我吃一些。”

    宋七欣喜,又继续道,“还有您面色也太苍白了,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一定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已最好的状态让二师傅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啊。”

    封凝寒听宋七这么,颇正经严肃还带些自卑的问他,“我、我这样很难看吗?”

    宋七心里直呼老天爷,大师傅这么表情看着他,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师傅,您是我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不难看!你要是难看,那世界上便就没好看的人了!只不过,你现在面色太憔悴了,得好好休息。”

    “好……听你的。”封凝寒着,走到桌边,一口一口吃着粥。

    宋七是直到看他吃完,才端着碗筷出去了,站在门外,他看着手中的空碗,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只要用二师傅劝大师傅就可以了……

    宋七这么想着,又推开了点点门,往里探了一眼想看师傅有没有乖乖睡觉,不看没事,这一看惊的宋七心里鹿乱撞,脸“嗖”地一下就红了!

    他赶忙别过脑袋,关上门不敢再看。

    “准备睡觉就好……准备睡觉就好……”

    宋七下午的时候去集市上买了铜镜回来,路过两壁峡谷时,看到潭水边上一株紫色野花开的极好,他便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带回去哄大师傅开心。

    他将那株野花挖出,带回了桃源处,然后找了一个破了一半的碗种了进去,放在了屋门外,墙边上,只要大师傅出门,瞥一眼就能看到那株花。

    封凝寒这一觉睡到了晚上才醒来,他醒来看身旁的人,见齐扬还没醒,心里其实也不大有失落的感觉了。

    因为等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封凝寒甚至觉得,只要齐扬还有一口气,哪怕他不醒,他都会一直等下去。

    这份等下去的期限,是死亡。

    封凝寒起床,穿好衣服后,给齐扬换了药,缠上纱布,将被子给齐扬盖好掖好后,封凝寒在齐扬额头轻轻一吻。

    他坐回桌边上,看着齐扬带着的包裹,想到了竹筒,便将竹筒拿出来,在手上摆弄了阵,随后又看向包裹里头,仔细想来,他除了找药的时候,翻了翻,从未有仔细看过齐扬究竟会带些什么在身上,便生了些好奇。

    但封凝寒又不好意思不经齐扬同意,便随意翻看他的东西,可架不住想要了解齐扬,他便有了耍赖的心思。

    封凝寒走到齐扬床边,轻声问齐扬道,“齐扬,我想看看你包裹里有些什么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你不话,便是同意了,默认了,那我便去看咯,等你醒来你也不能怪我不经你同意翻看你的东西。”

    齐扬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封凝寒抿嘴笑笑,然后低头又吻了一下齐扬,“谢谢你!”罢,他又走回桌边,翻看着包裹里的东西。

    除了一些银两,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的药品了。

    行走江湖,确实带上这些就足够了。

    封凝寒一瓶瓶翻看着那些药瓶,就是一些寻常的行走江湖用到的东西,大约都是慕烟送给他的,看到一翠绿色的罐子时,封凝寒起了些疑惑。

    这罐子上头未像别的那样贴了名签,封凝寒开罐子看到里面是白色膏状物体,凑近细细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至于是什么香味,他到真闻不出来。

    封凝寒擓了一点涂在手心,细细感受了下,觉得手感很是细腻顺滑,难不成是什么护肤之效的东西?但看齐扬也并非多么在意外貌,精致的男人呀。

    想着想着,封凝寒心一咯噔,手上的罐子差点掉在地上。

    难不成,是他要送给女人的东西?

    封凝寒看着罐子心情越发郁闷,可是齐扬明明对自己过喜欢自己的……应该不至于还喜欢女人吧,但是朝三暮四得男人也不是没有……

    不不不,齐扬不是那种人。

    封凝寒赌气似的将罐子盖上,然后塞回包裹里。

    虽然心中了无数次,齐扬不可能是见异思迁的人,但得不到答案,心中总是压着一口气。

    仔细想来,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的地方值得让齐扬喜欢,若是他还喜欢女人,倒也是应该的。

    越想越心痛,封凝寒蹲在齐扬床边,抬手刮了一下齐扬的鼻尖,有些情绪的道,“你倒是醒醒呀,告诉我那是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猜啊?”

    封凝寒叹了口气,“如果真是你喜欢了什么女人,也不知道我争不争的过她……”封凝寒思及此,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若你真喜欢她,她也待你好,我就不该扰你们了……其实我伤你那么深,也没资格陪着你。”

    封凝寒又是长叹口气,他起身收拾好包裹,眼神又定睛在那罐子上几秒,然后哼哼了一声,开门坐在门槛上。

    他双手托腮看着明月,感觉月色都凄冷了许多,突然垂眸,又看到墙边种在破碗里的紫色花,封凝寒将她端起来看了看,又抬手轻轻弹了弹花朵,对着花自言自语道,“你,那是送给女人的吗?”

    “师傅,什么女人?”

    封凝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颤,抬头有些责怪的眼神看宋七,“没什么女人,你听错了。”

    宋七被封凝寒这么一凶,有些发蒙,“哦……”了一声后心想,难道自己轻功练的这么好了?师傅都能发现不了自己到了身边?还能被自己吓着?不过看到师傅这么有精神,被凶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师傅开心就好。

    “对了,师傅,你等我一下!”宋七笑着跑开了,封凝寒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顺着宋七离开的身影看过去,等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宋七手上拿着东西。

    宋七跑到封凝寒眼前,蹲下将铜镜递给封凝寒,“你看,你好好睡一觉,是不是气色好了许多?”

    封凝寒看了一眼宋七,然后接过铜镜,镜子中映出了自己的容貌,有些苍白瘦削。

    确实如宋七所,若是不好好休息,可能齐扬醒来了,真的会吓着他。

    封凝寒又注意到了自己缠着丝带的左眼。

    当初他发现自己左眼没了的时候,心情如坠深渊,那骇人的疤痕,至今他都不愿意去回想,只是那时,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左眼是怎么消失的记忆。当时在校场恢复记忆之时,那些快乐的,感动的,悲伤的,痛苦的回忆,一股脑的恢复,差点要将他淹没。

    这在德明剑庄地下暗牢被人挖去左眼,齐扬为救自己身受重伤,无疑是一段极锥心的回忆。

    封凝寒抬手轻抚左眼,如今有些释怀了。

    宋七看着封凝寒有些落寞的神色,没问太多,默默拿回铜镜,他转移封凝寒的情绪道,“看吧,您得多注意休息,多吃些,养好些,二师傅醒来看到你,才会更开心。”

    封凝寒像听话的学生一样,点点头。

    宋七得劲了,“嗯……乖师傅。”

    封凝寒眉眼一跳,笑着问宋七道,“练武了吗?”

    “练,练了……”

    “我再陪你练练。”

    “……”

    “呃……师傅,师傅,你这样,我怕……你不会……”

    “该怎么练,便怎么练?我能对你做什么?”

    “……”

    宋七此刻心里就一个字。

    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