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秋风清秋月明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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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天良看着霍云朝,神情更加凝重了些,道:“我爹最是看重你,他都快到安享晚年的年纪了,你能不能放我爹一马?如果他挡了你的路,或者你需要一块垫脚石,能不能就用我?阿朝……”
他很久没这样叫他了,霍云朝听着他的呼喊,心想如果不是处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带着祈求味道的叫喊,真的会要了他半条命。
可惜……霍云朝张了张嘴,承认自己又被他伤到了心,可卿天良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能这么怀疑自己完全是正常反应,所以自己在被重创个什么劲儿?
他有些泄气道:“我不是萧王一党,也绝不会对丞相做什么,你大可放心。”
听到这句承诺,卿天良松了一口气。
当年老王爷为人不好,因位高权重才让人畏惧,所以连带着霍云朝的人缘也不怎么好。
老王爷刚去时,霍云朝举目无朋友,卿天良看不惯霍云朝孤身一人,便暗中给自己身边家世好的朋友们灌输,跟霍云朝混以后会得到不错待遇的思想。
后来霍云朝把他身边的朋友全部纳入自己麾下,并让人孤立他的时候,卿天良实际上并没有多伤心,反而觉得霍云朝果真是大有作为的人,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将这些王公贵族公子收成弟,他很是佩服。
如果他娘不是因霍云朝而死,他或许也甘愿成为霍云朝手下一员。
因着这些年人脉的积累,这朝中最有能力夺权的人除了萧王,如今还多了一个霍云朝。
陛下是重视霍云朝,但这皇位到底是传贤还是传嫡尚且不准,反正谁都有可能。
但卿客仁只是陛下的朝臣,只为陛下办事,是陛下用得最顺手的一把利器,所以霍云朝和萧王想联手卸掉陛下一只臂膀也不是没有可能。
卿天良没入朝堂,分不清谁是谁的党羽,他既然都怀疑了霍云朝,那就不介意把霍云朝想得更过分一些,所以在不知道怎么帮他爹的情况下,就选择求霍云朝,比起求萧王,至少霍云朝还有可能惦念他爹的情分,不下死手。
霍云朝的承诺还是值得信的,得到霍云朝的回答,卿天良担了一晚上的心掉回了肚子里,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霍云朝一句话把自己送进大牢的事,胃疼,懒得再与他。
而霍云朝想着别的事情也没再搭理他,直到大夫在狱卒的催促声中抵达,霍云朝才腾出位置让大夫给卿天良上药,自己则走到牢房边靠墙站着,借着从天窗透进来的光,目不转睛看着卿天良被褪去外衫,露出腹部和肩膀处的红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
日沉西山,霍秉刚喝完珍贵妃送来的汤,洪公公步上前低声在他耳旁道:“王爷来见,正跪在殿外。”
霍秉挥了挥手,略带歉意地看向珍贵妃。
珍贵妃嘴一翘,埋怨道:“臣妾就知道!陛下,您可是答应了今晚要陪臣妾的!”
霍秉笑着拍了拍她细嫩的手,安抚道:“先回去,朕今晚一定去你那。”
珍贵妃得了承诺,才肯乖顺离开。
霍云朝向珍贵妃行了个礼,错身急步上前,等殿内人都退下了,才皱着眉跪下行礼,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霍云朝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交到霍秉手中:“这是高落红与圭厥线人接头的物证,坐实了商国居心不良的罪名,有这个我们就有出兵的理由了!”
霍秉接过布包,开看到其中放着十几封信件,还有圭厥王室象征的狼图腾玉佩,以及一对琉璃灯。
琉璃灯在商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是商国公主婚配的标志,且只有许配给未来国君的公主才有资格得到。
这两样物品摆在一起,就直接明了商国公主是商王许给圭厥太子的人,而圭厥国则承诺给商国公主一个王后的位置。
商国跟圭厥已经定了婚事,那为什么又让高落红来大嘉国和亲呢?他们到底想在大嘉国做什么?
霍秉翻看着信件。
霍云朝在下方禀报道:“商国议和恐怕只是为了拖住我们的借口,昨日探子探到消息,商国送礼队有异动,那些人不像是普通的护卫,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士,阮将军的信件今早到的,圭厥派出了好几万大军直压西北边境,若是他们要趁机攻我西北部,那离得最近的就是阮将军的部队,阮将军一走,商国边境压力顿时就没了,谁能从中受益不言而喻,陛下还请早做算。”
霍秉一一扫过信件,眉头越皱越深,不由问道:“商国送礼队到底来大嘉国干什么?”
霍云朝沉着脸,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却是先请罪:“请陛下恕罪。”
霍秉抬眼看他,挥了挥手:“有什么话直,朕恕你无罪。”
霍云朝道:“臣怀疑,有人想借商国人手逼宫。”
霍秉猛然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盯向霍云朝,手指多用了三分力,捏得信纸变了形:“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臣并非胡乱猜测,”霍云朝抬起头直视霍秉,“萧王昨夜带了一个人去牢房认阿良,提到‘十九年前’。”
霍秉瞳孔微缩,脸色变了好几变,将事情利弊在脑中过了一个来回,才沉声道:“萧王势力不,但他应当还没有完全信任商国,不然不会等到现在都还没篡位,只是不能让他得到商国派来的这些人马,你即刻派人暗中埋伏,封锁一切城外消息,在杜句反应过来之前,将商国随礼兵马全部处理掉,换成我们自己的人,进正阳后朕要举办大典迎接,届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杀了杜句后,商国怎么处理?”霍云朝问。
“那也要那时候还有商国存在,传朕密令让阮裴旭即刻率兵去,既然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动手,势必会将注意力从边疆挪开放在朕身上,没有比这更绝佳的时机了,朕不能错过这个可以占领商国的好时机。”
“若是引起民乱了怎么办?”
“朕……自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去办吧。”
“是!”霍云朝领命,却没有退下,反而欲言又止。
霍秉对于他的犹豫露出疑惑之色。
霍云朝想了想,才道:“既然萧王都查到了阿良头上,臣认为继续将阿良留在丞相府并不安全,可他与臣闹了点矛盾,臣恐怕强迫不得。”
霍秉几个念头闪过之后,瞳孔闪出一道冷锋,道:“把那孩子接你府上去,就是朕的旨意,刑罚可免,但要在霍先生的手下接受改造,不去就是抗旨,朕什么时候赦免他了,他就什么时候才能回丞相府。”
“是。”霍云朝放下心,嘴角微翘,带着陛下口谕退下了。
卿天良大半夜被人从牢里接出来时有点懵,他跟在左业身后,慌里慌张地问:“霍云朝是脑子抽疯派你来劫狱的吗?还是杜句那老匹夫消气了算放过我?我们大半夜要去哪里啊?”
左业一句都没回答,倒是一旁的狱卒笑道:“公子放心,送您出宫是陛下的意思,咱们就一开始做给对方看看,哪能一直关着您,您心,路黑可仔细别被绊着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往宫外走,刚出宫门不远,前方巷子里突然响起了兵器相接的声音,从墙头突然跳下一个五大三粗的人,黑夜里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声音很粗犷,想必人也不会有多清秀。
只见那人跳下来,还没落地就开始嚷嚷:“乖乖,主子料事如神啊!这才刚出宫就遇了埋伏,搞得真像劫囚。”
左业站在原地听了听那边的动静,问他:“事办的怎么样了?”
况融拿衣袖揩了把汗,道:“那肯定是办好了,保准儿这一路能安全到王府!”
“那就好,我们快走。”左业与身后两位狱卒互相行了个礼,左业和况融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卿天良,几乎不费力地直接把他提了起来。
发懵的卿天良:嗯?啊,就是飞一样的感觉……
天亮后,王府内。
卿天良与一众下人大眼对眼,很想来一句“我卿汉三又回来了”,但看着那一个个憋屈的脸,他最终还是选择好脾气道:“嗨,又见面了。”
下人们全翻了个白眼,连丫鬟都没有例外。
卿天良郁闷,自己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怎么会有姑娘舍得翻他白眼?于是没好气道:“又不是我自己来的,是你们家王爷把我抓过来的,你们有怨言去找他啊喂!我是怎么得罪你们了?一个个的好像我欠了你们钱似的。”
一个年纪不大胆子却很大的丫头道:“可不,您上回一声不吭地跳池塘里洗了个澡,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我娘还卧病在床,半月前就断了药,奴婢这话了,就没想过好过,三月不发俸禄,奴婢跟奴婢娘都是死路一条,如今再见您,奴婢实在装不出欢心。”
一旁的厮忍不住扯了扯她衣袖,让她赶紧闭嘴,再下去得罪了卿天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卿天良被得哑口无言,指着自己的鼻子半晌没憋出一个屁,只好转身气呼呼地往霍云朝书房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