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知我相思苦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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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年少时的卿天良,逃学后却去无可去,又折回学堂,翻上屋顶闲坐,听着屋下传来的读书声问东方玥。

    那时,东方玥是这么回答的:“继承家业,同邻居好关系,在外守护一方和平,在内……”他偏头看了看卿天良,笑道,“守护爱的人。”

    卿天良感叹了一声,你那么优秀,一定能实现。

    如今东方玥坐在宫廷阁楼之中,看跪了一地的宫女侍从,想法已然改变,他应当成为一只恶狗,趴在窝前,龇牙咧嘴地护着碗里的食,谁来就不留余力地咬死谁。

    或许他对卿天良还是太仁慈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欺骗他的呢?进宫之前,落水之前,还是他娶敖悠悠之前?

    “逃走了啊,呵。”东方玥垂下眼睫遮住本就无光的眼睛,冷笑一声,吓得底下跪着的人更加战战兢兢。

    闻娄走进太子殿,看到殿内情形,道:“左右不过是一个男人,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圭厥漂亮的男人多了去,实在喜欢,再挑一个就是。”

    东方玥眼皮都没眨,声音毫无起伏道:“舅舅这算什么?之前不赞同我喜欢男人,反对的人是你,要杀他的是你,后来关他进笼子的也是你,现在再找一个,不觉得违心吗?”

    闻娄一噎,半晌,道:“之前你养着他,我跟大王也没什么,这已经是对你的宠爱和妥协了。”

    “哦,那后来为什么又要动他?”

    “那是大嘉国丞相的儿子,又是霍云朝的心头好,还是阮裴旭的弟弟,我跟大王从教你有利用价值的就要利用,那么好一个筹码,不用留着蒙尘吗?”闻娄也有些怒其不争,“在那个情况下,没有人比他更好用。”

    “既然那么好用,你们用他考验出了什么?检验出阮裴旭的真心了,还是寻到一统天下的好方法了?”

    “这……”闻娄语塞,他们确实被骗了。

    东方玥站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睥睨着一屋子的人,无情道:“来人,都拖下去,解决了。”

    “燕玥!”闻娄抬起头,神情严肃,“得饶人处且饶人。”

    东方玥偏了偏脑袋,笑了一下:“国舅,按规矩,您得叫我一声太子殿下。”

    圭厥尊卑有别,是大王、是太子,就比一般王子有话语权些,他们做的决定下的命令,做臣子的只能服从。

    闻娄站在殿内,看影卫进来将婢女侍从一个一个拖下去,哭喊声吵闹声响成一片,突然深觉无奈。

    “太子妃和王孙……”闻娄开口,话未完就被东方玥断。

    “不是我下的手,你们该庆幸,那个女人和孩子还活着,不然,哪来第二个君王让你们预选培养?”

    燕祁的算他都知道,他只是不在意,培养谁都好,只要不耽误他现在想做的事情,随他们怎么样。

    闻娄还想什么,东方玥直接下了逐客令,败仗、败仗,他总该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

    ……

    卿天良喊了秦可安,惹了秦可安一身鸡皮疙瘩,他扭头看向阮裴旭,挠了挠脑袋,正要开口。

    阮裴旭拱手抱拳行了个礼:“公子。”

    卿天良张开嘴僵在档口,他想喊他哥,他哥却叫他公子,一股莫名的疏离感蔓延在心头。

    “之前在圭厥王宫,多谢你。”卿天良无话可,只能提起之前,一趟烧粮仗下来,他已经知道阮裴旭不是真的叛国,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但巩清明还是一样的态度,让他同阮裴旭保持距离,告诫他没有深交的必要就别深交。

    他问过巩清明为什么,巩清明只道:“他是大嘉国的将军,手握兵权,你与他交情好了,以后不好处理。”

    巩清明话总带着暗示性,卿天良左思右想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自古帝王都不会让臣子权力太大,阮裴旭如今手握重兵是因为要仗,可一旦天下太平,兵权总归会被削。

    巩清明知道他同霍云朝的关系,若是将来霍云朝要削兵权,他跟阮裴旭关系好,霍云朝难做,他难做,阮裴旭估计也难做。

    所以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似乎是对的,卿天良认同了巩清明的话,也就不再执着,只是很遗憾,他从盼着这个哥哥,却注定盼不到。

    阮裴旭确实很疏离,他并没有将人当成自己的继弟,见卿天良问,便公事公办地答:“王爷心系公子安危,末将自然会以公子安全为重,这是应当的。”

    卿天良随意点了点头,不想跟他继续聊天。

    李怀英站一旁,卿天良对他点了点头,李怀英拱手回礼,并未多言。

    秦可安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想起之前密江城的那个傻子,又见面前这个思绪明白的人,一时感慨,问:“你这些时日去哪儿了?怎么治好的?”

    这可是好几章的事,一时半会儿不清,卿天良道:“坐下慢慢讲,对了,你怎么在这儿?我之前听你在商国和圭厥边境那边。”

    这也是好几章的事,一时半会儿不清,秦可安道:“坐下慢慢讲。”

    巩清明替况融处理好伤口,况融道了谢,偏过头继续瞌睡。

    况融比之前沉默好多,这回随军行动,卿天良和况融都猜到了兵变只是霍云朝跟阮裴旭的计划,卿天良还好,但况融,却五味陈杂不知道该拥有什么样的心情。

    段律被覃熙带走了,毕竟一个孩不适合随军,况融这两天一直处在重伤状态,再加上不知道卿天良易容跟着,所以没将段律的事情出来。

    现在知道是卿天良安排巩清明给他治病后,又因为离霍云朝越来越近,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便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军队休息了一天,将士们精神都养回来了些,第二天天不亮,阮裴旭便让秦可安下令启程。

    这些兵都是秦可安自己招揽的,以后也都将归他带,这次回去他估计能升官加爵,与李怀英地位不遑多让,军中士兵们再介绍时,大概就不会“秦校尉是少将军跟前红人”,而会“秦将军跟少将军是多年老友,关系十分要好”。

    卿天良之前还算安稳,随着军队走近北疆战场,卿天良的心情便渐渐波急切起来,他就要见到霍云朝了。

    霍云朝收到阮裴旭的信,信上写着一大段请罪的话,后又写道与秦可安、李怀英二人顺利会师,提到劫回来多少粮草,最后一笔带过卿天良随军而行。

    霍云朝从头看到尾,对请罪的话不屑一顾,对与秦可安、李怀英会师的事只挑了下眉,劫粮的事让他含了下首,但整个人的情绪都没有太大起伏,直到看到最后卿天良随军而回的信息,人便肉眼可见地鲜活起来。

    他召来左业,问:“阮裴旭他们走的哪边?”

    左业也收到了其他探子的报信,道:“走的西侧,本来是准备绕到北疆战场,我写信让他们来这里,大概还有几天路程。”

    还有几天,他等不起,霍云朝起身来回踱步,道:“帮我收拾一下,我去接他。”

    左业点了点头,便下去准备了。

    霍云朝把大部队留在这边镇守,只随身携带十几人,没多交代,便驾马回到了板城坡。

    卿天良等人终于到了北疆战场,卿天良头一次来这里,见郁郁葱葱的草原牛羊成群,还有牧民赶着牲畜立在不远处观望。

    以前这里是两国边境,草木虽好,但不准牧民放养牲畜,后来霍云朝到了圭厥去,朝廷派人来划分区域,接管地盘,这里从此以后是大嘉国的土地,牧民可以放牧。

    政令刚颁布时没人敢去,到现在也只有一家牧民来此。

    可牧民也紧张,看到浩浩荡荡的军队来此,呆立当场,不知道那些军爷是仗还是干什么。

    阮裴旭对秦可安了句话,秦可安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往军队后方走去,边走边道:“咱们军里只有一条规矩,体面,走路要体面,端端正正,该走哪条道就走哪条道,不要扰此处百姓,更别骚扰猪牛马羊群,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一路,一路回,声音传出去老远,传到牧民耳朵里,牧民顿时放下一颗心,手放在胸口朝军队弯腰低头,致以最虔诚的问候。

    阮裴旭朝牧民挥了挥手,一行人继续前进。

    卿天良骑在马上,越过宽阔的草原,终于在尽头看见了一行人。

    最前方的人骑在马上,长发高竖,未穿盔甲,却依旧那样气势强大,仿佛身后立有雄雄铁骑,威武不可一世。

    卿天良心跳加速,脚不自觉夹紧了马肚,便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率先一步冲了出去,朝对面那人奔去。

    霍云朝看着卿天良奔过来,他张扬着一张脸,眼睛亮得晃人,嘴角带笑,那样意气风发,夺人炫目。

    霍云朝欣喜,只觉这是世间至宝,只归他所有。

    待卿天良奔到跟前,拉停马,霍云朝笑了一下,朝他伸出手:“只有一匹马,同乘吗?”

    一如曾经,霍云朝只有一匹马,问他同乘吗,那时卿天良选择走路,如今……

    他伸出手放进霍云朝手心,俏皮道:“我坐后面,拿缰绳?”

    霍云朝比了下如今二人的身形,眉眼温柔道:“近一年来,一点也没长,我坐前面怕你拿不住缰绳。”

    卿天良反驳道:“谁我没长?我屁股胖了不少,手感很好,你要试试吗?”

    “……”

    霍云朝脑子愣了一瞬,下一秒呼吸猛然加重,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卿天良,这家伙,故意的。

    “你怎么……这么浪?”霍云朝耳红骂他,重逢的喜悦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变成了别的情。

    卿天良斜眼瞥他,仰着头嚷嚷:“啊,因为我知廉耻啊,知好大的廉耻……”

    霍云朝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提到自己的马上,环着人,将缰绳一拉一松,便调转马头往身后圭厥的城池行去。

    其他人:……

    所以,其实粮草和军队都不重要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