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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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入冬的临城天气干得厉害,区外边枝丫光秃秃的,叶子枯黄落了一地,物业一大早就找人扫出路来,还在睡梦中,外面就是哗啦啦的扫地声,谈西律被吵醒,睁开眼发怔地看了看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起来。

    外边徐淮名早已经开始做早餐,等到面包片烤好后走进来喊谈西律起床。

    一到周末不用上班,谈西律就懒得厉害,爱贪恋温暖的被窝,但每次都被徐淮名残忍地带出被窝,今天也不例外,徐淮名拉开被子,揉着谈西律的脸,声音温柔:“快起床啦。”

    “不要。”谈西律抓住徐淮名的手,“不想动。”

    “不由你。”徐淮名蹭了蹭谈西律的鼻尖,往他唇上轻咬一口,“不吃早餐会引发各种疾病,吃了再回在床上。”

    “又是这一套。”谈西律懒散地伸了伸腰,双手一勾徐淮名的脖颈,攀到他身上,语气有些撒娇,“抱我去刷牙。”

    “好。”徐淮名搂紧了谈西律的腰带着他去卫生间。

    谈西律连鞋子都没穿,就踩在徐淮名的脚上,徐淮名替他挤好牙膏,捏了捏他耳朵,“自己刷。”

    “知道。”谈西律把牙刷塞进嘴里。

    镜子里的徐淮名抱住谈西律,下巴抵在他肩头,他的眼神十分深情,眼里只有谈西律,其实谈西律觉得很玄妙,七年前的徐淮名不会这样,他做什么都是很心翼翼地,像是怕被谁发现,平时上街也不会光明正大地牵手,他们做过最出格的事可能就是在某个电影院接过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即使在家,他们也像是普通的情侣那样生活,会接吻,会上床,但像现在这么腻歪是纵然不可能的。

    七年前的徐淮名和七年后的徐淮名太不一样了,这让谈西律很想知道徐淮名这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次谈到这个话题徐淮名就选择避重就轻的逃开话题,后来谈西律也不再问了,他想,只要徐淮名一直在他身边,不要让他找不到就好。

    这样想着,谈西律漱了口水,侧头忍不住同徐淮名接了一个薄荷味的吻。

    徐淮名做饭的确是很有一手,普通的早餐也是变换着花样做,他煮了皮蛋瘦肉粥,因为谈西律比较喜欢早上吃点炒菜,他还清炒了青菜,另外煎了蛋和烤了面包。

    谈西律把煎蛋夹在面包片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一起混着吃,谈西律不怎么挑食,什么都能凑一起吃,谈妈妈以前就过他长得腼腆看着挺像个人,其实背地里能把清炒土豆丝直接拌进粥里吃,和喂猪差不多,意思是好养活。

    饭吃到一半,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人在踹门,听起来气得不轻,时不时还带着女声的怒骂。

    徐淮名刚要起身,谈西律摁住了他的手,他摇摇头,“别管闲事,先吃饭。”

    徐淮名看了看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谈西律才放下勺子站起来。

    他开了门,外面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各种水果蔬菜,林智正蹲在地上捡,林长宇倚靠在门上原本闭着眼,听见了对面的开门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谈西律,忽然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转身往屋里走了。

    谈西律和身后的徐淮名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捡东西。

    地上掉的东西还有不少滚到了楼梯下面,林智迈着腿跑到下边捡,又哼哧哼哧地提着东西上来,额头都覆着一层汗。

    “谢谢谈老师。”林智拿过谈西律手里的水果,看向徐淮名,“也谢谢徐叔叔。”

    冷不丁听到一句叔叔,徐淮名脸色变得铁青,却惹得谈西律扬了唇,“叫你徐叔叔呢。”

    见谈西律笑了,徐淮名便没有怼林智,他喜欢看谈西律笑,谈西律长得其实很软,头发总是蓬蓬的,明明是当老师的人了,站在学生里感觉比学生还,第一眼见到他时会感觉这个人一定乖,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的,他很少会生气,徐淮名在出实验室的时候有想过,一个失去七年爱人的人看见他的爱人会是什么样的?

    他的程序告诉他,会闹,会发疯,但谈西律没有这样,他像是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哭了一顿,但徐淮名是智能AI,他的敏感度比人类高得多,他可以很机敏地感受到谈西律的情绪,谈西律总是不太喜欢笑的,这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他的乖顺人格,不会拒绝别人,即使再麻烦,再不高兴,他也会因为所谓的人情世故而答应,徐淮名不喜欢谈西律这样。

    他的谈西律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会吵会闹,会向他撒娇,像普通情侣那样。

    所以,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徐淮名更愿意做那个乖顺人格。

    “嗯,我是徐叔叔。”徐淮名捏了捏谈西律的后颈。

    谈西律被捏得酥麻一下,抬眼瞪了徐淮名一眼,正要话,就听见一声砸东西的声音。

    林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但孩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往屋里跑去。

    谈西律和徐淮名神色一紧,紧随其后。

    卧室里边,林长宇摔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手里边攥着一把玻璃碎渣,殷红的血从指缝里一点一点地滴出来,与地面上白色的药片成鲜明对比。

    “哥……哥。”林智惊慌地跑过去,扒开林长宇的手,“你松手,松手呀。”

    “去拿药箱,徐淮名。”谈西律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很冷静。

    徐淮名配合很默契,下一秒就拐了回去。

    林长宇反应似乎很迟钝,等到林智强行剥开他的手后才动了一下。

    刚开始攥住玻璃碴的时候冲动更多,等他清醒过来后劲上来了,就开始疼了。玻璃碴刺进手心是密密麻麻的疼,伤口是密布在手心的,其实不深,扎在表皮肉的,但就是疼。

    徐淮名很快拿来了药箱,谈西律蹲下来,拿出镊子,把玻璃渣一点一点夹出来。

    林长宇这会儿表现得很听话,和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完全不一样。

    徐淮名皱着眉看谈西律给林长宇处理伤口,把带血的玻璃碴夹出来,又用酒精消毒,酒精带来的刺激性让林长宇疼出来汗。

    徐淮名觉得人类真的很奇怪,他知道这种行为类似于自残,但是林长宇给他的印象是个爱游戏的阳光男孩,平时也喜欢嬉皮笑脸地来串个门讨点剩饭,徐淮名从没觉得他会想不开做这种事,但仔细一看,他却发现,林长宇的手腕还有很多伤疤,而且都是新肉,看起来刚愈合不久。

    给林长宇包扎好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白色的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手心,谈西律了一个结,道:“幸好伤口都不是很深,不然要是陷进肉里就得去医院了。”

    “谢谢谈老师,这次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林长宇扯着嘴角,但疼痛让他还是笑不出来。

    “是挺麻烦的。”谈西律叹了一口气,“等你能彻底走出来我就不用麻烦了。”

    闻言,林长宇垂下了头,半晌,声音低低的了一声对不起。

    谈西律揉了揉他的头,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行了,别那么多了,先睡一会儿吧。”

    着,他捏了捏林智的脸,“你好好照顾你哥哥,有事的话去那边喊我。”

    “谢谢谈老师。”林智。

    出了林长宇家,谈西律帮忙把他家的门关好,他一转身,看出了徐淮名心底的迷惑,他扣住徐淮名的手,道,“回去我告诉你。”

    关于林长宇的事情其实很复杂,见过林长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这么爱笑的大男孩会得抑郁症,谈西律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没想到。

    谈西律和徐淮名刚在一起的时候就一起租下了这间公寓,到后来徐淮名失联,谈西律就直接买下了公寓,在买下公寓的第三年,一直空着房子的对面住进来一户人家。

    谈西律很不擅长和人交际,但因为工作的缘故又不可避免的要每天在学校里和各种老师学生交道,回到家后他会选择关掉手机,杜绝外来消息的扰,只想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独我的环境,但是那天他刚回到家,就有人来敲门。

    “长宇端着一盆他洗好的草莓,和我,您好,这是我买多了的草莓,家里暂时没买冰箱放不了,就送给您吃了。”谈西律,他回想着那时候的林长宇,就是那种很开朗的大男孩,脖子上挂着红色的挂耳式耳机,笑起来还有酒窝,谈西律看着他,一晃神想起徐淮名,徐淮名那一脸正经的样子十几岁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

    谈西律不记得那盆草莓他是吃了还是放进冰箱里第二天还给林长宇了,只记得林长宇时不时就会来送些水果,还有没多久后他家里来了林智。

    一对哥两像活宝似的,当然这是在那个女人来到这里之前。

    谈西律在某一天下班的时候碰到了那个穿着一袭白纱裙的女人,她长得很好看,抹着很淡的口唇,但漂亮的不亚于电视上的女艺人,她踩着一双细长的高跟鞋,只是行为却和外表完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