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慌乱如潮水般将陶亦然整个人淹没,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推开江子煦,却又担心触碰到对方身上不知存在于何处的伤口:“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先让我抱一会儿。”
按在后腰处的手又收紧几分。江子煦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极为不安地想要确定着什么。
旁边白念池还紧张兮兮地念叨:“氿你去找凤家那子算账, 刚才定位成功了;我马上回去对他家施压;木你给我回节目组去, 至于然然……唔!”
白念氿一把捂住自家兄长的嘴, 又眼疾手快地捂住一脸不高兴的怀特的嘴, 朝江子煦微微点头, 默不作声地拖着两个人出了房间, 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里安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心跳与呼吸声。陶亦然如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心谨慎地捏着江子煦的衣角:“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血腥味浓郁得令他有些晕眩,出血量显然不低。
眼泪沾湿了对方的衣衫,陶亦然听得对方一声叹息,依依不舍地松开自己。
随后, 一只手温顺地摊开掌心,露出一道略显狰狞的狭长伤口, 以及指缝间未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
几乎在看见伤口的瞬间, 陶亦然眼睫上便迅速挂了水珠,手指悬在对方的伤口上空,颤抖着不敢触碰:“怎么回事……”
在他被宋淄拽入梦境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仰头, 想要继续追问时, 江子煦低头,与他额头相抵,漆黑的眸子漂亮得像是藏了一副写意山水:“别担心,只是流了点血。还好你随身带着我送你的本命法器,不然等回家去取,就来不及了。”
本命法器?
陶亦然抬手去摸胸口的玉坠, 入手微润粘腻,心中一颤,正要低头去看时,下颌被捏住,旋即额头被吻了一下。
“别看。”
温柔的劝阻让陶亦然止住动作,眼泪却也因此难以遏制地决堤。陶亦然仔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抿唇:“疼吗?”
温热的手背力道轻柔地拭去眼泪,略微干燥的唇在眼尾处落下一吻。
江子煦摇头:“不疼。你回来就好。”
骗人。
回想起那狰狞的伤口,陶亦然几乎能够脑补到对方皱眉忍疼,攥紧玉坠的场景。他胸口堵得慌,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侧头看着床头柜上的医药箱,这才又有了话的力气。
“我帮你清理伤口。”
夕阳斜斜地照进屋内,空气中的尘粒无声漂浮着。碘伏的味道很快压着血腥味逃离了房间,晚风便裹挟着树木草叶芬芳一拥而进。
陶亦然的睫毛落了一层霞光,江子煦看了几眼,忍不住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指尖勾了勾那卷翘的睫毛。
低垂的眼帘禁不住眨了眨,蓝色眸子茫然地看过来:“怎么了?是,是我下手太重了?对不起,我再轻……唔?”
猝不及防地被吻堵住了话,陶亦然微微睁大眼睛,随后又红着脸按在江子煦肩上,把人推开。
“绷带还没缠好呢!”他红了脸,略微气恼地。
“那缠好了,可以亲吗?”江子煦不依不饶。
正忙着重新结的手一颤,陶亦然咬了咬唇,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不自觉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然而本就到了收尾的地步,再怎么拖延,包扎工作还是结束了。
松开手中漂亮的蝴蝶结,陶亦然两只手空下来,无所适从地抓紧身下的床单,将头埋得很低,露出光洁的后颈,微微泛着粉。
可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见身前的人有任何动作。
难道睡着了?
陶亦然狐疑地想着,抬头想查看情况,就看见一张委屈巴巴的脸,顿时愣住:“你怎么……”
不是缠好之后就亲吗?
不亲就算了,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他一头雾水,战战兢兢地想,难不成是手没包扎好,又疼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着,考虑要不要主动提出重新包扎时,突然被十指交握地抓住了手。
“阿然可以主动亲亲我吗?”
尽管江子煦背对着阳光,但陶亦然却清晰地从他的眸中读出了期盼,甚至生出对方身后有一条巨大的尾巴,正不住地摇晃的错觉。
原本羞怯地浮在肌肤表面的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而迅速加深,转变为更加深层次的害羞与无措。
高大的身形他倾身而来,暧昧的吐息在耳畔萦绕:“我手好疼,要阿然主动亲一亲,才会好。”
“可以吗?”
半撒娇的话语成功让陶亦然溃不成军。洁白的床单被抓出数条褶皱。
他身披蜜糖色的余晖,半阖着眼,微微侧头,亲吻了江子煦的唇角。
在这一吻过后,他尚未来得及逃离,便被对方顺势压在了床上。
江子煦眼眸带笑,将这浅尝辄止的吻持续深入,直到陶亦然喘不过气来,开始半求饶半恼怒地掐他的腰,这才抬起头,又细密地亲吻着陶亦然被压到耳侧的指尖。
“别、别亲了……”陶亦然被他亲得指尖发麻,因短暂的缺氧而蓄起水雾的眸子软得一塌糊涂,抗拒也显得有气无力。
话一完,被啃得殷红的唇又被亲了一下。
陶亦然抬手捂嘴,半羞半恼地瞪着身上的人,腿轻踹一下对方:“你怎么还亲!”
这个人是得了不亲亲就会死的病吗!
他的怒气终于艰难地传达至目标眼里。江子煦把他拉起来,讨好地用手作梳,替他理顺炸起的金发,语气乖巧:“我错了。”
陶亦然白他一眼:“然后下次还敢?”
“嗯。”
江子煦恬不知耻地应下,气得陶亦然又抬手拧了一把他的腰,随后看着窗外渐暗的陌生夜色:“这么晚了,该回家了。”
“好,回家。”江子煦为这个用词而感到心情愉悦,便不在意对方这如此生硬的话题转换技术。
所幸他临时躺了半日的房子离家并不远,早早在楼下准备的李戈只开了不到半个时,就把两人送回了家。
刚一开家门,蜂蜜就一路嘤嘤嘤地跑来,在两人脚边翻着肚皮扭来扭去,各种撒娇。
“蜂蜜好乖~”陶亦然蹲坐在地上,熟练地搓着蜂蜜肉乎乎毛绒绒的肚子,绷了一路、生怕又被亲的那股神经松懈下来。
然后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亲了一下后颈。
陶亦然浑身一僵,被亲吻的地方热得像是能蒸熟鸡蛋:“你怎么又亲……”
宽大的身形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江子煦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又开始哼哼唧唧:“你都不夸我乖。”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老和蜂蜜争风吃醋。”陶亦然被他黏得哭笑不得,“好了,快放开。我还要做饭呢。”
“那你先夸我。”
“……你最乖,行了吧。”
得了夸奖的江子煦这才松手,又一路紧随着陶亦然去换衣服,洗手,一路溜进厨房,心翼翼地从背后抱住他纤瘦的腰身。
陶亦然被抱了个措手不及,但发现对方的力道并不重,不影响他继续做饭后,就没有出言制止,只是耳朵悄悄地红了起来。
真的好黏人。
可是……也好可爱。
大大的一只,喜欢接吻和撒娇,总爱装乖耍赖,一旦得逞之后又原形毕露,强势又不容拒绝。
好不容易做完饭,江子煦放开手,主动想要帮忙,被陶亦然连忙制止:“你手还有伤。”
“我单手也可以。”
着,他在陶亦然的注视下,单手端起一盘菜,殷勤地跑餐桌,引来蜂蜜一路垂涎欲滴的跟随。
陶亦然阻止失败,见他心里有数,只能随他去。
两人在桌上坐下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八点。屋内米色灯光将黑暗很好地拒之门外,桌上饭菜热气腾腾地升起白雾。
江子煦刚拿起筷子,就微微蹙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陶亦然一愣,随后懊恼:他忘了,江子煦的手受了伤,吃饭肯定不方便。
没多想,他便起身换了位置,坐到对方身边:“我帮你?”
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江子煦婉言谢绝:“不用,你先吃。我慢慢来就好。”
“饭菜会凉。”
“那就微波炉热一热。”
“太晚了,影响休息。”
“那就……”
陶亦然见他还想话,于是夹了一块肉,塞到他嘴里:“少话,多吃饭。”
江子煦缓缓地眨眼,黑发柔顺地搭在眉眼间,敛去几分锐利,显得温吞许多。他没有再拒绝,而是乖巧地任凭投喂,只是目光专注地落在陶亦然身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
一开始被看着还有些害羞,但看久了,陶亦然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吃完饭,又被黏着洗了碗,直到洗澡的时候才有所收敛,婉拒了陶亦然帮忙洗头发的提议,自己老老实实地戴着防水手套进了浴室。
被黏了一晚上的陶亦然,总算松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单手吹着头发,开手机看wx。
一连串的未读消息涌出来,陶亦然吓了一跳,挨个儿点进去看了后才知道,白念氿主动认领了他的身份,顺带把怀特也算了进去。这会儿网上闹翻了天,都在原来他真的是富二代,不是立人设。黑粉们被白念氿甩了几十张法院传票,一个个被骂得连夜删微博并道歉,龟缩起来躺平任嘲,完全没有以前的嚣张气焰。
福利院的伙伴们看了热搜,都在问他是不是真的。陶亦然不得不挨个回消息。等回完消息,他的头发也吹干了。
听见隔壁浴室洗澡间的门开,他放下手机,拿着吹风机走了出去,敲开对方房门。
“等等。”
几分钟后,江子煦裹着浴巾跑来开门,眸子与他的头发一样湿漉漉的:“怎么了?”
陶亦然扬了扬手中的吹风机,尽力不让自己去看肌肉线条卓越且优美的躯体:“……给你吹头发。”
江子煦坐在地毯上,温驯地低头,任凭陶亦然坐在床边替他吹着头发。
冷白的手指穿插|进乌黑的发丝中,耐心地将其理顺。热风飞快地带走指尖的湿意,没过多久,那一头黑发又变得恣意起来,显得活力十足。
“好了。”
吹风机被关掉,陶亦然拍拍对方挺括的后背:“换药一个人可以吗?”
“我要不可以,你信吗?”
江子煦捉住他的手,身子后仰,目光狡黠。
回应他的,是一个落在眼角的亲吻,惊得他微微长大嘴,显然没能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带着扳回一城的喜悦,陶亦然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早点睡。我哥,宋淄要见我。明天早上,陪我去?”
提到这个名字,江子煦的目光又沉下来,扣在手腕上的手指收紧,像是在担忧,也是在不安:“……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在开口拒绝之前,陶亦然捕捉到了他微颤的眼睫,于是到了嘴边的话语转了个圈,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好啊。”
十分钟后,江子煦借着床头灯微弱的光亮,目光灼灼地看着怀里的陶亦然。
陶亦然朝他笑笑,伸手搭在对方侧腰,声:“我在。”
于是江子煦收拢双臂,长舒一口气,心跳声总算趋于平缓,不再焦躁,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晚安。”
“……晚安。”
漫漫长夜,他们终于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