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天, 穆霜雪才睡醒过来。

    这么晚才醒，对于习惯起练功的她来那是极少极少的。醒来后，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所以对于李晏清为何要在床边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很不解。

    “晏,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啦？”

    穆霜雪茫然道“我们一起喝酒了，后来……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喝醉了，就睡了。”

    “哼。”

    穆霜雪努力想了想, 轻声道“我们好像聊到了……碧湖山庄的事情。”

    李晏清见她又开始陷入那种不好的情绪, 刚才的气早就消得一干二净。

    安慰道“霜雪，我们这一次一定可以坐实了李泰的罪, 之后, 我们可以一起跟你的兄长好好谈谈。如果他愿意悔过,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他机会既往不咎。”

    “谢谢你。”

    李晏清笑了笑“我们都成亲了，还需要谢吗？”

    穆霜雪把他拉过来，搂进怀里好好抱抱。

    雅苑今日重开，稍晚些的时候，李窈来了东宫。

    这时候李晏清正好在东宫前院里, 一眼就看到了她。

    “二姐, 你来找钟禩吗？他这会儿又回屋休息了，你要是不着急, 等会儿吧，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李窈羞怯道“我不是找他。”

    李晏清笑笑“真的吗？那找我何事？”

    李窈一下子不上来。

    李晏清走过去轻轻晃晃她“我觉得你跟他十年都没个结果，都是你的问题, 知道吗？”

    “怎么？”

    “你想你以前，要么太过矜持，要么就是跟他对着干，各种针对我，他会理你才怪了。”

    李晏清的重点是前半句，但是李窈主要听到了后半句。

    突然认真道“李晏清，有些事情你理解错了，我暗中做的许多部署，并不是因为我嫉妒你，想要毁了你。或许一开始是，但后来，我只是觉得，我不比你和李泰差，我也是父皇的孩子，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地坤，我就什么机会都没有？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而你，你也是地坤，你居然觉得，你必须伪装天乾才能当这个太子，这样没问题？我告诉你，就算我们如今这般关系，我也绝不容许未来你是用着你的假天乾身份登上皇位。”

    李晏清听着她这一番话，缩了缩脖子，又清了清嗓子，道“我大概，也是知道你的意思的。只不过，现在这个，你看吧，就已经够难了。若是斗垮了李泰，我可以考虑你的意思。”

    李窈又道“你还要穆霜雪配合你她是地坤，呵，若我在这个位置上，我是地坤怎么了？我就要娶天乾做我的太子妃，做我的皇后。”

    “得了吧，谁不会？若换你来，我赌你也是做不到的，真是站着话不腰疼。”

    “我做得到。”李窈认真道。

    “可是你连告诉你喜欢了十年的人，你喜欢他，你都不敢。”

    李窈无话可，泄了气。

    李晏清又道“其实我还真不知道钟禩对于他自己的事情，是怎么规划的，他自己就像是完全不考虑这些一样。不过，他要是真的不考虑这些了，决定在宫里和我过，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李窈一听就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听不出来？急什么呀？实话，我估摸着，这一两年里，父皇应该会帮他指婚的吧……毕竟他现在也二十又六了。”

    “父皇跟你提过？”

    “之前郭壬倒台后，其实我跟父皇提过，让钟禩接吏部尚书的位置。钟禩虽然年轻，但是他的实力是显而易见的呀，在朝里，文武百官也都是认可他的。但是父皇，钟禩的事情他会安排的，让我不用多虑。所以，他的婚姻大事，父皇应该也是会安排的。”

    李窈心跳有些加速。

    若他真的是被当成未来的宰相培养的，那提前下嫁公主也在情理之中，或许父皇会……

    李晏清虽然不太忍心，但还是泼了她一盆凉水。

    “你别想太多，那个……赐婚也不会是你。”

    “为什么？”

    “因为父皇对你的期待，还是想让你嫁我老师家，这个我是亲耳听他的，就在不久前。”

    李窈急了“可是……可是父皇答应过我，让我自己选驸马。”

    李晏清悠哉道“是答应你了，但你自己不也这么多年都没挑出个人让父皇赐婚吗？你若不找，难道父皇还许你终身不嫁？你也老大不了，是外人眼里父皇孩子里唯一的地坤，还有那什么昱国第一美人的名头，结果要是嫁不出去，你让父皇多尴尬。皇家的声誉问题，你懂的。所以我估计，你的赐婚圣旨应该也快了。”

    “李晏清，你唬我呢？”

    李晏清摊了摊手“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你爱信不信。”

    李窈气得扯了一把李晏清的脸，然后转身回了瑶华宫。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李窈又回来了，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金线绣牡丹的衣裙，头上的发饰也带得珠围翠绕十分富丽。

    正在前院里喝茶的李晏清看到她直接被呛到了，咳了好久。

    在李晏清的记忆力，除了一年就那么一两次的正式场合，日常中李窈从来不穿很艳的颜色，头上也不会带那么大一堆东西。

    “二姐，你这是……准备成亲了？”

    李窈莞尔而笑，对着李晏清招了招手“晏，过来。”

    李晏清往后面躲了两步“别老欺负我。”

    李窈看了眼钟禩住的偏殿“他还在休息？”

    李晏清本想钟禩他身体约摸着还没好，是应该多休息，但是想到李窈早走了一日，她根本就不知道钟禩在兖州还病了。要是现在了，肯定又要挨骂，就决定不了。

    “今日雅苑重开，你是要找他一起过去？”

    “本来是这么算的，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哦？”

    李窈娇羞一笑“我准备找他陪我去公主府一趟。你刚才的也有道理，我……以前是一直不好意思，不过，我今日，想了。”

    听到这话，李晏清竟然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还是冲着她表示鼓励地笑了笑。

    李窈走到偏殿门口，刚准备扣门，门就开了。

    钟禩看到她的这身扮一怔。

    那晚，她跑来东宫，单膝跪下演示穆霜雪求亲，那时穿的就是这件衣裳。

    “公主有事找我？”

    “嗯。”李窈收回准备敲门的手，声道“今日雅苑重开，我怕有人会来闹事，想让你陪我去。万一遇到什么事，你在可以帮我拿个主意，你愿意吗？”

    “好，我陪你去。”

    “那我们走吧。”

    正要走，李晏清拽住李窈的衣袖，把她往后拉拉，在她耳边声问道“你不是改去公主府吗？”

    李窈也极声道“总得先让他愿意跟我出去吧？”

    李晏清又声问道“那我和霜雪要不要替你去雅苑看看？就是，万一有人闹事什么的。”

    “你是想去玩吧？想去就去呗，反正葵认识你。”

    李窈完，回到钟禩身边，俏皮地笑笑。

    去拉他的手，他有点别扭，但好在并没有抗拒。

    出宫走在皇城的街上，李窈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气息。

    看看身旁的人，抿嘴偷笑。

    现在这样，很像是婚后住在宫外了，一起闲来无事出府逛逛街。

    侧前方驶来一辆马车，车里一女子掀开窗帘看着外面，李窈认识她，她显然也看到了李窈，还有李窈身旁的钟禩，投来了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眼神。

    李窈挽住钟禩的胳膊，冲着那个女子嫣然一笑。

    “公主，你认识她？”

    李窈依旧挽着他道“是啊，以前进宫陪我解过闷。你知道吗，她暗恋你呢。”

    “别笑。看她的发髻和穿着扮，应该是已经嫁人了。”

    “嫁人前暗恋你。”李窈笑着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些“你知道，这皇城里有多少高门地坤暗恋过你吗？”

    钟禩提了提胳膊，想让她松开，但她就是不。

    “别乱。”

    “没乱。聪慧如你，若要硬不知，那我只能当你是在装傻。”

    钟禩无奈地笑了笑道“我那时……还不是因为当年，少年恣意，喜欢瞎出风头，现在想想真的是傻得很。”

    “你要是傻，那谁能算聪明人？”

    钟禩摇了摇头，自嘲道“我那时是真的傻得很。”

    “不许你这么。你是我老师，你自己傻，不就是在变相我傻，我可不乐意。”

    原本只是在笑，但钟禩的眼神突然变得深幽了起来，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看了眼旁边依偎着他的李窈，情不自禁想触碰她的脸颊，但没有碰到，就放下了手。

    “若我当年能再聪明一点儿，懂得审时度势，懂得韬光养晦，那就好了。可惜我那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些。”

    李窈抬头看他“老师，你这句话我不懂，什么意思呀？”

    钟禩点了点她的鼻子“阿窈别闹。”

    李窈俏皮笑笑。

    “钟禩，起你没有进宫前，我怎么听你好像是在进宫前不久大病过一场，后来我还听人，其实你那次，不是病，而是伤，是有人想要害你。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钟禩没想到她知道这个，会出来，心下一惊，呼吸一个不畅，咳嗽了两声。

    李窈帮他拍拍背“怎么了？”

    “我们走的这条路是不是不对？你不是让我陪你去雅苑吗？雅苑难道是换地方开了吗？”

    李窈被他拆穿了，不好意思道“我刚才改变主意了，想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看看，忘记告诉你了。”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

    “快到了，就在前面。”

    不多时，一座巍峨瑰丽的府院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座公主府，是李窈二十岁生辰时，皇帝送她的生辰礼。

    当时皇帝以为送了她之后，她就差不多该成亲出宫住了，可谁知道一晃三年又过去了，李窈仍旧在宫中待嫁，这座公主府也就空关了三年。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李窈没有回答，就是领着他走了进去。

    虽然李窈没有过来住，不过府里隔三差五也有下人来扫，来修枝剪草，所以府里看着没有半分无人居住的荒废感。

    “你觉得，我这公主府如何？”

    “在外面看着富丽堂皇，但里面，亭台楼阁，到很是雅致。”

    “喜欢吗？”

    钟禩停住脚步，看向李窈，似乎这个问题她问错了。

    李窈不管他，挽着他继续往前走。

    钟禩又尝试了一下让她松手，但是她就不。

    “公主，你别这样。”

    李窈装傻“怎么了？我哪样？”

    钟禩不再多言，随便她，继续跟着她逛着。

    李窈又道“有哪里不喜欢的吗？”

    “什么？”

    “这府里啊。你如果有哪里不喜欢的，你直接告诉我，我差人来改。”

    钟禩再次停住了脚步，硬是推开了她挽着自己的手，心跳有些紊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心！”

    李窈快走两步上前，直接托住他的后腰。

    钟禩站稳后，往后一看，身后是一汪池塘。许是为了赏荷方便，围栏建得很低，只到腿处。

    刚才要是摔倒了，多半就直接摔进池塘了。

    李窈的手还搂着他的腰，道“嗯，我知道了，这围栏太低了还是不好，得重新建得高一点。”

    “公主……”

    李窈顺着钟禩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搂着他，就收回了手。

    其实此刻李窈的心跳早就已经是鹿疯撞，但她表面上还是在尽力稳住。

    “钟禩，我今日穿的这件衣裳，你还有印象吗？”

    钟禩不敢乱回答，只是声嗯了一声。

    “还记得吗？那日……”

    李窈见钟禩在等她继续下去，便倾城一笑，一提裙摆，就如那晚一般，单膝跪了下来。

    “嫁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