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渡川看到花絮消息的时候, 已经来到了赛车场地。

    刚停车，他就掏出手机看信息了，因为他设置了特定的通知声音，知道这是花絮发过来的。

    其实他刚刚惊鸿一瞥看见了花絮, 本以为后者没有看见他, 现在琢磨着信息深意, 是在确认是不是他了。

    见谢渡川停下来, 还下车往旁边走，其他人也纷停车，扭头不解。

    这时有个人拿下头盔, 露出一张脸还算帅气，疑惑道：“谢哥，干嘛呢，比一场啊？”

    他们方才不是起争执, 而是他遇到谢渡川，然后邀约着过来玩呢。

    “孙浩，你快去拿笔和纸给我。”谢渡川头也不回, 他快步来到赛道边，翻找个裁判桌子佯装成是书桌。

    “哥，你找来干嘛？”孙浩也就是刚刚话的年轻人, 他疑惑的跟上来，但还是乖乖找出来好递上去。

    他和谢渡川相遇在去年的国外，那时候他自己去旅游被欺负，孙浩平常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架没多少力气, 根本就反抗不了。

    后来还是谢渡川见这是老乡, 才出手帮忙制服, 然后比谢渡川大好几岁的孙浩，厚脸皮的直接称哥，一点都不含糊。

    他们回国后还保持联系，孙浩先前不知道谢渡川来滬城读书了，要不是今天偶遇，还被蒙在鼓里，所以孙浩觉得兄弟情被遗忘的伤心质问，落在花絮眼里就是起“争执”。

    “写题。”谢渡川拿下笔盖，脑子快速运转现场编一道题，笔尖刚要落在纸上，他看向孙浩，“我来，你来写。”

    他并不是有意要瞒着花絮，起码不是现在，所以藏着笔迹还是比较重要的 ，毕竟他的学姐可不笨，有点踪迹都能发现。

    孙浩拿着笔，懵了：“哦哦，写题？哥，你真要当个好学生了？”

    “什么叫真要当，我一直都是好学生。”谢渡川拉按着他坐在椅子上，眯了眯眼：“别岔神，要是写错字，有你好看。”

    闻言，孙浩没再乱动，开始认真听写，搁以前他读书有那么认真，他爹妈就不会气到混合双了。

    等全都写好后，孙浩更懵了，虽然他不学无术，可也看得出来这是一道数学题啊。

    他看不懂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觉得很厉害。

    孙浩伸出了大拇指，“谢哥，你行啊，一道题目随口就能编出来。”

    “编个屁，这就是道真题目。”谢渡川没理会这个二傻子，将人赶走，他坐下来，拿出手机拍照发给花絮，然后编辑了句话。

    ——学姐，我在做题呢。

    ——今天远方亲戚叫我坐下来一起吃饭，他们跟我，这次月考如果不能考进年级前五十名，就将我赶回去。

    ——我不怕回去，可我舍不得离开学姐，所以我要很努力奋斗。

    谢渡川这回觉得，程家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发出去，对方没有立马回消息，谢渡川也就没有再盯着。

    今天凌衡他爸生日，因为白天凌衡约他过去家里吃饭，但是谢渡川给拒绝了。

    见家长嘛，他还没有准备好，现在也不是最佳的时候，而花絮刚刚想必就是过去凌家，大概在忙着。

    “谢哥，这是发给谁呢？”孙浩挤兑着眼神想要偷看，可惜谢渡川给捂得严实。

    但他身为花花大少，看着谢渡川发信息时那柔和含笑的表情，心里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孙浩还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拿下这大魔王啊。

    谢渡川将手机揣兜，斜睨了眼，似笑非笑：“你的八卦心还挺旺盛。”

    “嘿嘿，我就是问问。”孙浩讪讪一笑，没敢再听。

    他们重新来到车旁，其他人聚在一起聊天，看到谢渡川和孙浩走来，他们面面相觑。

    孙浩是孙家二少爷，上头有个能干的大哥顶事，他也不想争，每年拿分红日子都过得舒坦，且为人阔绰，出手大方，后面跟随的弟不少。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恭敬一个人，还是比他好几岁的少年。

    几人中有个身材火热，扮得很性感的女人，她扭着腰缓缓走来，看着谢渡川，笑容妩媚：“帅哥，今晚我们一起如何。”

    这句话背后传递的意思就能很多了，其他人都是暧昧笑着。

    孙浩眼皮一跳，他也没出声阻止，他是知道谢渡川的战斗力，同时心里还有点可惜。

    上次买车，他还挺喜欢这个车模的，会玩又上道，就约出来几次。

    现在看来明天又要换新的了，这野心膨胀起来，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啊。

    “离我远点，熏得空气都臭。”

    谢渡川皱着眉头，抬眸看向女人，眼神冷漠。

    女人脸色不太好看，她最近混得很顺，没想到就是个年轻而已，居然不给她面子。

    “帅哥，姐姐今晚坐你的后座，保证和你配合得很好。”

    女人有些不甘心，她笑容妩媚，伸手刚想去摸，却被谢渡川那阴冷的眼神吓得怔住了，手举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只觉得浑身冰冷，心生恐惧。

    谢渡川微微颔首，眼神冰冷：“你什么货色，也配？”

    三个字，好似冰锥似得将现场氛围给冻住，女人的脸色也是一青一白，很难堪。

    孙浩大笑了出声：“哈哈哈，谢哥的宝座，只有我嫂子能坐，其他人可没这个资格。”

    他这话也不知是在缓解尴尬，还是恶趣味的推得更难堪。

    谢渡川没理会，他跨坐上去，车轮磨擦地面发出嗡嗡响，随后驶了出去。

    “谢哥，等等我啊！”孙浩吹了声口哨，连忙跟在身后，其他人也是追上，徒留女人站在原地，又气又悔。

    这边，花絮确实在忙，他们家生日蛋糕是自己做的，而她的手艺不错，就自告奋勇了。

    等做好了之后，这才看到谢渡川的消息。

    年级前五十名？

    花絮看到这个，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心里对学弟的远房亲戚有着微微怒火。

    一中是什么地方，她不相信他们不懂，卧虎藏龙，每个人拿出去好好培养，不都是人才，可也不会差。

    学弟基础跟不上，第一次月考就要求挤进年级前五十名，这明摆着故意刁难。

    ——这题目是谁叫你做的？

    特别是看到题目后，花絮这心里怒火蹭蹭往上涨。

    题目所运用的知识比较靠前，甚至还运用到些复变函数论，就算是让一中在榜的前几名学霸来解，也不会那么容易算出答案。

    花絮没有很快得到回复，她就开始想，学弟可能是解不出题，然后被嘲讽被骂，伤心得抹眼泪，这一想下去，她的心就难受了。

    这时有个剪着利索短发，看起来很是英气的女生坐在了花絮旁边，她疑惑道：“花花，你怎么了，这脸色不是愠怒，就是心疼？”

    她叫赵瑛，大院里的孩子，和花絮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青梅，目前去读警校了，今天周末难得放假回家。

    她每天训练很重，平常想要见面很难，花絮都是要提前约会然后在赵瑛校门口等许久。

    花絮摇头一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对我来挺特别的人被欺负了。”

    “需要帮忙吗？”赵瑛也没有深问。

    虽然她们姐妹感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和秘密，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不用啦，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能解决好的。”

    花絮着，凌衡在楼上探出个头来，喊道：“姐，瑛姐，你们快上来！”

    他今天捣鼓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房间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我猜肯定这回是坦克模型，他这是每套都要整一个。”赵瑛对凌衡还是有所了解的，因为每年凌叔叔生日的时候他都会送一个自己做的模型。

    花絮赞同点头，凌衡每年送给舅的生日礼物都不变，但心意很足。

    谢渡川跑了一圈下来，孙浩还叫他玩，给摆手拒绝了。

    他来到休息处，在自助机前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这是远房亲戚家儿子出的题目，他我要是解不开，今晚就不用睡了，笨人不配睡觉。

    ——学姐，我会努力证明自己不是笨蛋的【微笑表情】

    谢渡川抹黑得很顺手。

    ——这什么人啊，我可不信他能解出来。

    ——你别理他，要是解不出来就回房睡觉，明天你和凌衡去图书馆，我辅导你们。

    花絮那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她和在家人聊天，手机就在旁边，所以回复得很快。

    ——学姐，我知道的，我没让他们骂我。

    ——只是，只是他和我赌，如果我月考真的能考进年级前五十名，他这次的奖励金就不要了，直接给我。

    ——如果我得到这笔奖励金，就拿来买礼物送给学姐，我想让学姐开心。

    谢渡川走回到长椅坐下，良心很舒坦的敲出这些话发出去。

    “哥，等下还要出去玩吗？”孙浩也跟在旁边，他还没玩够呢。

    谢渡川没兴趣：“不去，回去睡觉。”

    孙浩痛心疾首：“哥，你变了，现在大好的青春年华 ，怎么老想着睡觉。”

    “你单身狗懂个屁，我明天要约会。”谢渡川勾唇一笑。

    他很清楚，学姐最喜欢他这张脸了，当然要早睡保持精神状态啊。

    虽然这场“约会”还有凌衡这个电灯泡妨碍，但没关系，起不了什么作用，再亮也能想办法熄灭了。

    “啧啧啧，空气里都是酸臭味。”孙浩扎心了，他女伴不少，对象还真没有。

    忽然觉得，他是不是该收心，然后谈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了。

    ——学弟，不管你有没有考进前五十名，学姐都会有礼物送给你。

    ——你也不要有压力，循序渐进就好，学习的事情急不来。

    花絮当然是高兴的，被这般挂念着 ，同时也心疼。

    ——我知道的，学姐。

    ——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送我礼物，学姐，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可以遇到学姐。

    原先本就觉得学弟好可怜，现在变成了她暗戳戳想要勾搭的对象，花絮这爱怜之情滔滔不绝涌出来。

    ——我也很幸运遇到你。

    ——那道题目比较难，你写不出来就先放到一边，不要纠结。

    花絮都无法保证自己能解题，或许需要问一问大堂哥才行。

    她算是发现了，要想勾搭学弟，还要疯狂补各种学科知识，不然怎么辅导呢。

    ——嗯嗯，学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谢渡川发出去，见花絮没有回复，他收好手机，起身也准备离开了。

    “哥，回去了？”孙浩本来还组队去吃点东西，介绍其他兄弟给谢渡川认识，看样子是聚不成了。

    “嗯，改天再约。”谢渡川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孙浩想想也是，谢渡川既然来了滬城，以后见面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哥，我送你回去啊，这里可没有什么车。”

    孙浩跑上去跟在旁边，他双手比划着招式，在聊去年国外初见时的场景。

    他当时是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谢渡川突然出来了，三两下将人趴下，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谢渡川没有回程家，周五晚上程家人都出去玩了，并没有人跟他一声，他们直接将谢渡川当成了透明人物。

    当然，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谢渡川在滬城有自己的落脚之地，只是很少过来。

    房子很大，三层别野带着院子，房间黑白设计偏冷淡，因为有家政隔两天来扫，很干净。

    谢渡川回房摸电脑，开软件看会儿绿鹰几人的聊天，忽然觉得很没趣。

    他懒散靠着转椅，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就看见凌衡又发了朋友圈还带着两张图片。

    第一张照片里是两个孩，一个扮得很公主的女孩，还有一个抓着气球的男孩，他们背后就是游乐场，笑容纯真无邪。

    第二张则是在滑雪场，他们并肩站着，女孩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笑容却是不变的娇美，男孩长得很高了，是个很精神帅气的男子汉。

    【你们就嫉妒吧，我和我姐感情最好，呵呵！】

    凌衡这行字充满了炫耀色彩，起因就是他在大家族群里发了花絮从京都带给他的礼物，然后遭到表哥表姐们的集体围攻。

    一拳难敌四手，气不过的他只能决战朋友圈，论和花絮的合照谁最多，他肯定是第一个！

    谢渡川一眨不眨盯着手机，房间灯光很亮，照得他眼神寡淡。

    他保存了图片，但是没忘记将凌衡给P掉，碍眼。

    谢渡川看着花絮那张女孩图片，笑容太干净美好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儿时很幸福。

    童年啊，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哥，快来帮我，我要被追踪到了！】

    【白鹰，你做什么大事了？】

    【洋佬那边出了个新组织，我好奇就黑进去看看，没想到反被追踪了】

    【你还是先跑吧，没准现在已经被锁定位置了】

    【哥，快点救命！】

    电脑传来疯狂滴滴响。

    谢渡川掀起眼皮一看，他放下手机，视线重新回到屏幕，手指跳跃在键盘上。

    ***

    花絮和长辈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不喜欢碰手机。

    一来不知道他们讲了什么，二来长辈要和她话的时候会疏忽的没能及时回应，显得很不礼貌。

    花絮从凌家出来，等回到花家，已经是快十一点钟了。

    她想着学弟或许已经睡觉了，就没有去扰。

    只是等她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怎么想都有点不得劲。

    花絮回复完联系聊天的朋友，这才发现，原来是没有学弟每天都有的“学姐晚安”。

    我可能真的…栽了。

    她拉过被子，蒙住了微红的脸。

    花絮看了会儿大堂哥写出来给她的解题步骤，后面还有句夸赞：这道题出得很巧妙，可见出题人极其聪明，有机会介绍认识。

    她撇了撇嘴，大堂哥职业病犯，这是又起招纳人才的心思了。

    花絮本身不太擅长数学题，她琢磨得有点累，没一会儿就关灯睡觉了。

    房间漆黑，月光透过窗帘溜进来，借了些微亮，窥见花絮睡得香甜的睡颜。

    今晚她依旧做梦。

    只是这次，她梦到了年幼的学弟！

    花絮站在条很偏僻的街道，窄拥挤又充满了各色各样的居民。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身边路过很多人，却看不清长什么样，只听见他们话声。

    “谢渡川，你就是个杂种，你都不知道你妈和谁生的，怎么还不滚出这里！”

    花絮走了会儿，她听见前方传来道孩子盛气凌人的喊话。

    而“谢渡川”这三个字，格外抓耳，这是学弟的名字。

    花絮连忙跑上去，穿过了好像被马赛克的人群里，她来到了个垃圾池前。

    在垃圾堆旁边有几个孩子，他们正指着穿着衣服破烂，旧鞋子破了几个洞的男孩，大概九岁左右这样。

    花絮愣愣站着，她望着男孩失神。

    这个孩子···好像就是学弟吧。

    “杂种，快点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啊，不然我们就死你！”

    有个胖墩很嚣张，他怒指男孩。

    “滚。”男孩冷冷看了他一眼，弯腰捡起瓶子塞进袋子里。

    “给我揍！”胖墩气愤极了，在他吆喝下身边几个朋友就跟着动手。

    胖墩家里开卖部，平常都不缺零食，很得这一带孩子的跟随。

    “你们在干吗！”

    眼看真要动手，花絮连忙上前，严厉呵斥。

    孩子还是害怕大人的，且花絮此刻脸色阴沉难看，他们吓得掉头就跑了。

    男孩全程没有抬起头，他将翻找出来的瓶子踩扁，然后装进袋子里，明明就是个孩子，可现在和毫无意识的机器人差不多。

    花絮心里一酸，她来到男孩面前，“···”

    刚想喊着学弟，她想到这是学弟时候，就给改了称呼，温柔道：“朋友，就只有你一个人捡吗？”

    男孩没理她，等捡好所有瓶子，他拉着半满袋子，转身就走。

    “朋友，等等我。”花絮连忙跟上。

    全程男孩都没有吭声，他继续去下一个垃圾池，轻车熟路的翻找可以卖的东西。

    对他来这些全都是生活来源，可以不用饿肚子，一个陌生人不值得在意。

    他凌就起来守着，等那些倒垃圾的老人捡过一遍了，这才出来捡。

    因为如果第一时间跑出去，就等于是抢生意，这些老人后面都有孩子撑腰，态度很嚣张，他一个人不过，只能捡漏。

    其实他这是第三批捡了，别人拉来倒之前都捡过了一遍，轮到他已经没有什么货，但攒攒还是攒得出来的。

    花絮意识到了这点，她没有再吭声扰，而是默默跟在身后帮忙。

    根本就不在意着是不是很脏，她将捡起的瓶子，一些可以卖的纸盒，全都堆放在他的袋子旁边。

    男孩注意到她的举动，抬起头看向花絮，讲了第一句话，“你是傻子吗？”

    花絮被噎住了下，她没想到学弟时候话那么呛人。

    但也对，被欺负的孩子，如果不凶巴巴一些，只会过得更惨。

    “我不是傻子。”花絮认真回答，她倒掉矿泉水里的水，然后捏扁了递给男孩。

    男孩明显不信，他踢了踢脚边花絮捡了一堆的东西，“不是傻子，你捡了给我？不是傻子，你穿着好衣服，就走进垃圾堆？”

    他仰起头看着花絮，眼神就像是狼崽子，格外凶狠，但此刻却宛如在看着智障。

    对于年幼的谢渡川来，拥有一件完整的衣服已经是奢侈，更何况还是好衣服呢，而花絮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脑子有病。

    他每天出来捡垃圾，都会换上穿最烂的那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凄惨，偶尔有人路过还专门将瓶子给他。

    花絮：“···”

    她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是学弟时候，这才没有被怼得郁闷。

    屁孩伶牙利嘴的，哪里像长大后那么乖巧纯良。

    “我是为了帮你捡啊。”花絮微微一笑，弯下腰与他平视着。

    “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帮忙。”男孩那看傻子的眼神越发明显了，他懒得浪费口水，转身就要再进入垃圾池里找。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花絮，眉头皱成了疙瘩，“你就站在外面装袋子，别进来。”

    他实在看不过好看的衣服被糟蹋，但这人是傻子，他就大量的不计较了。

    花絮觉得有点好笑，屁孩这严肃模样，和老头没区别。

    “你就不担心我拿着袋子就走了？”她浅笑着逗趣。

    “有什么好担心的。”男孩嘲讽的嗤笑了声，微抬起下巴。

    即便站在垃圾池里，他身穿破烂得比乞丐还艰难，可骨子里却很有气质。

    “为什么？这些瓶子纸盒，对你来很重要吧。”花絮诧异了下，她没想到学弟时候是这般好玩。

    男孩盯着花絮，眼里露着这个年纪没有的凶狠，“我会牢牢记着你的样子，等我长大了，一样能报复你。”

    他很清楚自己年幼，活着都艰难，连只大老鼠都能嚣张的想要欺负他。

    但是他不怕，只要能够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他迟早会报复曾经欺辱过他的人，这个信念时刻在心里燃烧，让他挺直着脊梁从不弯，也从不屈服。

    花絮愣住了，她呆呆看着屁孩，忽然升起很敬佩的心理。

    别人跌入黑暗是被负面情绪侵蚀，可他却能在黑暗里畅通无阻，并且想办法去掌控，而不是被黑暗驱使。

    这份心性，或许很多大人都做不到。

    “但你是个傻子，跑不了。”屁孩又补充了句，他转身，拿着棍子继续翻找。

    花絮：“···”

    这屁孩，嘴巴还挺毒的。

    两人配合着忙活，很快就装满了一个蛇皮袋，袋子磨损得厉害，已经破了两个洞，看来他经常拉走。

    花絮此刻不想别的，她就想帮屁孩换一个好的蛇皮袋，拉几年都不会磨损的那种。

    因为她看得出来，这孩子的韧性极强，他靠自己的双手也能活下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施舍。

    男孩拉着蛇皮袋有些累了，他走到一棵树下休息，抬头看见花絮在帮忙扛着一沓纸皮。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男孩不解的看着花絮，“难道你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他知道的，有些病人挺有脾气，经常逃走。

    像他这样的出身，这里人骂得很难听，居然还过来帮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花絮：“···”

    她以为他们都是捡垃圾的深厚友谊了，屁孩居然还觉得她有病！

    “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啊，我就喜欢可爱的朋友。”花絮一笑，她蹲在了男孩旁边。

    男孩怔了下，他微微偏过脑袋，一贯的讽刺：“看来你不止有病，眼睛也不正常。”

    花絮已经听习惯了，要是屁孩张嘴不呛人，还不适应。

    只是她发现，屁孩的耳朵很红，这和长大的学弟一样，害羞的时候就会红。

    “不正常就不正常咯，反正在我眼里你最可爱了。”

    花絮含笑着，肉眼可见屁孩的耳垂要红得滴血了，她眼里笑意更大，其实就是个傲娇嘛。

    “你再多好话，卖的钱我也不会分给你。”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起身就拉着蛇皮袋就走。

    他这模样，看着倒像是被逗得恼羞成怒了。

    “你那么可爱，就算你给我，我也不会要啊。”花絮抱着纸皮，继续跟在他旁边。

    男孩有些气恼：“闭嘴！你才可爱！”

    他是个男子汉，以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花絮认真点头：“谢谢你的夸奖，我也觉得我很可爱。”

    这回轮到男孩被噎到了，嘴角抿得很严实，没有再吭声。

    看他脏兮兮的脸蛋也跟着微红，花絮扑哧笑出了声，是真的很可爱啊。

    梦中其实都是白蒙蒙的一片，很多情景都看不真切。

    花絮跟着男孩走，他们来到了家收破烂的店前。

    她看不清老板的模样，只是听着男孩轻车熟路的称，收钱，转身离开。

    花絮看见了，总共卖得十五块钱，纸皮比较重，他们还幸运捡到了几块工地丢弃的铁条。

    她低头看着屁孩，他嘴角微微翘起了些心显然情很好，看来今天收获确实很不错，但也不是天天都有。

    男孩走了会儿，他蹲在一个花圃前，里面有水龙头，此刻正在滴水，他稍微开了些，将脸和手清洗干净。

    “喂，过来洗手。”他回头看向花絮，见她傻愣着没动，就是无奈摇头。

    人看着挺精神的，就是脑袋有点问题。

    花絮瞧他的表情，就知道准没想好事，她走过去同样蹲在旁边伸手去洗，“你发现的这里也挺好的嘛，还能免费洗手。”

    “嘁，这不是我发现的。”男孩轻哼了声，他抬手一指：“你看到那家卖部了没？”

    花絮抬头顺着视线看过去，前面白茫茫的看不清，但她还是点头：“看到了，怎么了？”

    男孩站起来，“这里的浇花水管归他管，这水龙头也是他故意多弄出一个的，那时候我看见了。”

    花絮诧异了下：“他为什么要故意多弄个开关？”

    “果然是傻子。”男孩翻了个白眼，老神在在道：“他悄悄多弄个水龙头，晚上就能偷偷蓄水，以后用水的时候就省下一笔钱。”

    绿化浇花的水管在什么地方都是有规定的，现在隐蔽的多弄出一个，就很能方便了，毕竟像他们这种脏乱破地方，几乎没什么城管会来，管很松散，也不会发现。

    “你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够聪明的。”花絮一下子回味过来，她对着男孩伸出大拇指。

    男孩没有否认，只是遗憾道：“可惜，以后就不能用了。”

    “为什么？”花絮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了。

    “你没看见吗，街道门口文化栏贴有告示，最近要整顿，举报得奖。”男孩做事很有自己的目的，“刚刚那胖墩就是他的孩子，我当然要举报了。”

    他眼馋这笔奖金，且最后一定是他的，只是要先好好谋划才行，得钱了要守得住才是钱，不然就是给别人赚的。

    花絮听得震惊，却也担忧：“你就不怕他知道是谁举报了，以后报复你？”

    “你觉得警察会暴露我一个孩子的身份？他的职业和法律不会允许。”

    男孩反问的一句话让花絮陷入了自我怀疑，学弟时候原来那么精明的嘛，可长大后为什么变得那么乖巧无害了？

    难道是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才让他变得心翼翼的吗。

    花絮已经脑补了不少凄惨经历，顿时对学弟越发心疼。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以后多读点书吧，太傻了。”

    看在帮他捡了不少瓶子的份上，男孩教了句。

    花絮：“···”

    “你知道的还挺多，难道你看过很多书了？”

    花絮这回是真的肯定，她看人没错，学弟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

    她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天才，人虽然都是一个脑，可他们的脑却很精密。

    “不算多。”男孩皱了皱眉，“我没有太多时间去书店，而且买回来的话也贵，没钱。”

    他每天早上都要守着捡瓶子和纸皮，这是他的生活来源，以及读书的学费，不可能会丢掉。

    男孩也上学的，虽然他不喜欢去，可上学了能看到很多书，然后他就能赚更多钱，不然辛辛苦苦，最后因为不识字的被坑，他肯定气得想弄死。

    “没人教，那你是怎么识那么多字的？”

    花絮心头一窒，眼眶有了泪意。

    她想，如果屁孩能够在一个很好的环境里长大，肯定会很优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瓶子对他来有时候就是生命。

    “当然是用耳朵听，眼睛看，手来写，脑来学啊，没人教不代表学不了。”男孩一本正经，气场顿时两米高，“你是怎么长大的，连这点都不知道。”

    花絮：“···”

    这屁孩还真是，身高不高，脾性倒是很牛。

    “还有，你不要再跟着我了，钱···”

    男孩的话还没完，花絮已经蹲下来，展开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你干嘛！”男孩顿时红了脸，可他却没有挣脱开，“我很脏，你松开。”

    不知道他是在他的衣服脏，还是在他这个人脏。

    花絮隐隐觉得，应该是后者。

    “谁你脏了，一点都不脏。”

    “我想抱一抱你，抱一会儿就好。”

    花絮知道这是梦，可学弟以前确实过得不好，如果···困难程度比她梦中的还要难呢？

    男孩听到这句话，眼神愣愣的放弃了挣扎，他抿了抿嘴角，“那就只能抱一会儿，多的不行，要收钱。”

    他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搂搂抱抱的，那是另外价钱。

    “好。”花絮轻笑了声，还真是别扭。

    过了会儿，她将人放开，故意道：“你就不担心我是人贩子，将你给拐跑了？”

    “人贩子有你那么笨的？”男孩惯性呛声了句，尔后他垂下眼帘，很轻很轻的道了句，“反正我是杂种，人贩子都嫌弃，怎么可能会拐我。”

    “你不是！”

    花絮听着心酸，眼眶有泪水在转。

    “你不用撒谎，我不需要别人的安慰。”男孩将头扭过一边，模样很倔强。

    花絮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头发，柔声道：“我没有安慰你，在我眼里，你最干净不过了，那些骂你的人，他们才是最脏的。”

    “你笨，你还真笨。”男孩烫红的耳尖没有褪下，他撇了撇，“你在这里等着。”

    “好啊，你要快点回来。”花絮点头，默默看着他跑远。

    男孩确实很快回来，手中还拿着两个肉包子。

    他来到花絮面前，递出了一个，“喏，给你。”

    “这是送给我的？谢谢。”花絮惊喜了下，她接过包子，两人就蹲在路边。

    花絮没有吃，她偏头看向男孩的，是豆沙包，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外面有点料，应该是肉包。

    她这心里顿时酸涩得很。

    “这是肉包啊，可是我最近要减肥，不能吃肉，要怎么办。”

    花絮掰开包子，看着香喷喷的碎肉，随即皱眉纠结。

    “你又不胖，减什么肥。”男孩瞥了她一眼。

    “你不懂，女孩子觉得的胖，和男生看起来的胖是不同的。”

    花絮笑眯眯的摇头，她看向了男孩的豆沙包，“我跟你换，你吃肉包，我吃豆沙包。”

    男孩还没有话，花絮已经调换了包子，他想阻止都不行。

    他早熟，自然明白花絮是故意的，男孩垂眸看着面包，没有什么，默默的啃咬着。

    肉香味的确实很好吃。

    他一天就吃两个包子，隔天吃一个肉包，昨天吃了，今天没有，所以今天这个肉包子是多余的花销。

    花絮咬了口，夸赞道：“嗯，这个包子好软啊，你是在哪家摊位买的？我以后也来买。”

    男孩无语：“一个包子而已，有什么大惊怪的，夸张。”

    花絮一脸严肃：“你错了，这是很不普通的包子。”

    男孩：？？？

    花絮正经道：“它是付出辛勤劳动后享受到的结果，所以它不止是包子，更是回报的象征。”

    “捡垃圾的回报吗。”男孩扯了扯嘴角，有点无语。

    花絮挑了挑眉：“你看不起捡垃圾？”

    “有什么看不起，看得起的，反正能赚钱活着就行。”

    男孩似是很饿了，他吃得比较快，包子消失了大半。

    “劳动人民最光荣，捡垃圾没什么，我们是靠自己双手赚来的，不作奸犯科不违法。”

    花絮看不出来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嘴上实际心理难受，只好安慰着。

    男孩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抿成直线，佯装郁闷给花絮看。

    他是没觉得捡垃圾有什么，这里面还很复杂，卖什么赚钱，价位多少，怎么样分类捡，他一清二楚，所以从没觉得丢脸。

    只是这人蠢乎乎的既然认为他可怜，那就认吧，反正对他来没什么坏处。

    “你真啰嗦。” 男孩嫌弃的嘀咕了句，他站起来拿着蛇皮袋走了，“你自己老实回医院，别跟着我。”

    他看见那好衣服被糟蹋，眼疼。

    花絮：“……”

    感情了那么多，都白了，她还被看成是从医院走出来的！

    “你不让我跟，我偏跟。”花絮轻哼了声，她站起来继续跟在身后。

    两人走着，是不是互怼几句，气氛很和谐。

    这个晚上的梦，教会了花絮很多。

    翌日早上，她醒来后，看见家里有空瓶子，下意识就判断可不可以卖，一斤能卖多少钱。

    花絮：“……”

    后遗症有点重。

    作者有话：

    #论工具人的用处#

    凌衡咬牙切齿：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居然把我P掉，P掉了！

    程青牧：……求放过。

    卖部/胖墩：我就为什么被罚钱还被撸工作了，原来是你搞鬼！

    谢渡川微微一笑：太棒了，你们继续发光发亮哦。

    花絮深思：我要送学弟质量最好的蛇皮袋！

    谢渡川沉默：……其实，大可不必。

    捡垃圾只是致富第一步，他现在已经不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