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狡辩、儿臣就是喜欢郑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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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鱼龙戏,是本朝颇为有特色的一种幻术。

    在夜空中能凭幻术变出许多巨大鲸鱼,这些鲸鱼跃过天空,便能化作黄龙翱翔在天。

    这样幻戏声势浩大,但李章向来觉得这种把戏虽然好看但却是在劳民伤财了一些,还不如放一放烟花来得与民同乐,至少在宫中放的烟花,在京城中的百姓就算不在现场也是能看得到。

    既然李章是摆出这样态度了,这幻戏就算如此美轮美奂又绮丽壮阔,拿出来表演的时候也少。

    看着那空中的鲸鱼一跃而成龙,李章脸上还是泛起了浅浅的赞叹的笑容,他看向了身边的江画,道:“多亏是你想到了这个,想一想朕也的确许多年没见过了,今日见了,还是如记忆中一样奇观。”到这里,他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圈,面上露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疑惑的神色,接着看向了身边跟着的内侍,“不是让訾青带着郑氏过来这边?这会儿都演过了,怎么还没见他们?”顿了顿,他注意到太子那边也缺了一个人,眉头拧了起来,“老二人也没过来?没有人去前头叫他过来?”

    江画略有些诧异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她几乎立刻就想起来宫中之前的流言,下意识看向了皇子站着的方向,猝不及防与太子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还没看明白那目光是什么意思,就见到一旁的吴王悄悄地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慌。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收回了目光,垂眸思索了一会,看向了一旁的李章,道:“兴许是路上耽误了,今天宫里人多,哪里被绊着了也是有的。再让人过去寻一寻吧?”

    “也不必寻。”李章轻嗤了一声,“既然不过来,也不必过来了。”

    江画温声笑道:“陛下今日寿诞,是不能发火的。等会还有烟花可以看,不可错过的。”一边着她一边看着李章神色,语气更轻快了一些,“听今日的烟花还是工部几个年轻的大人加班加点给鼓捣出来,听有陛下喜欢的雄鹰和牡丹的花样,看不到多可惜?”

    李章听着这话,面色缓和了一些,仍然还是吩咐了身边的内侍,让他们去把李佾叫来,但已经只字不提郑婕妤了。

    江画见那内侍下了楼台,便也不再多什么:李章这样反应倒是在她意料之中,当儿子和妃嫔一起出错的时候,他当然是会偏向自己亲生的儿子,便只看刚才李章的态度就知晓。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往太子和吴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兄弟俩想做什么?要李佾忽然没过来这事情没有他们俩手笔,她是不信的。李傕在知道了李佾和郑婕妤的事情之后就全部交给他来处置,他是想怎么处置,在今天,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戳穿?

    想到这里,她有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若是今天这时候戳穿了李佾和郑婕妤的事情,她简直难以想象出李章会是怎样的暴怒。

    就在这时,徐嬷嬷从后面捧着一碗热茶上前来了,她把热茶递到了江画手里,飞快又低声地开口道:“訾青在楼下了,他想见娘娘。”

    江画瞥了一眼正在和太子李傃话的李章,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还给了徐嬷嬷,摇了摇头:“太烫了,等放凉一些再喝吧!”

    徐嬷嬷领会了江画的意思,捧着茶便往后退了两步,不再多什么。

    江画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远处的碧波池,现在虽然是晚上了,但因为整个蓬莱仙境中灯光都十分充足,于是这碧波池也显得出了妩媚曼妙,尤其刚才鱼龙戏之后,更是仿佛天上的瑶池一样充满了神仙意味。

    訾青想见她无非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去请郑婕妤的时候发生了他自己无法兜住的事情,想找个人来帮忙。

    这忙显然没法帮,訾青是李章身边得用的内侍,在宫里面有时候就连她都得看看他的面子,若他都兜不住了,她掺和过去比如是找死一样的行为。

    何况刚才李傕那么明显的手势,也就是在告诉她不要理会。

    过了一会儿,李章派去的第二个内侍上到了楼台上,他面色惨白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陛下,訾青带着楚王和郑婕妤在楼下等候陛下召见。”

    不等李章拧眉头,一旁的李傕先开口了:“这么愁眉苦脸做什么?马上就要放烟花,直接叫他们上来就是了。难道他们俩面子大,还非要父皇下旨请上来才肯动一动?真是荒谬事!”

    李傃按了一把李傕,温声笑道:“父皇在呢!楚王是你哥哥,你是弟弟,不要随便瞎话。”

    李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扭头去看远处的灯景。

    李章倒是笑了一声,面上神色舒缓了一些,看向了那内侍:“吴王的是有理的,直接上来就是,难不成还真的要朕下个旨意?”

    那内侍跪在低声抖如筛糠,好半天才挤出了下一句话来:“陛下……訾青……去请郑婕妤时候,碰见了楚王。訾青总管不敢擅专……只好把两人一起带过来,此刻候在楼下……”

    这话一出,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贵妃最先回过神来,她倏地站起来,一下子拎起了那内侍,厉声喝道:“你在胡什么?!楚王怎么可能和郑婕妤在一起?外男不能进后宫,他在前头更衣又怎么可能突然跑到后宫去!”

    寿宴的欢乐祥和气氛一扫而空。

    楼台上诸人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目光,有那好事的都已经悄悄往楼下看去了。

    李章坐着没有动,在灯烛之下,此时此刻他面容模糊不辨喜怒,叫人有些捉摸不透。

    “把贵妃扶到旁边去。”他淡淡地开了口,吩咐身边的人把贵妃给拉开,“让訾青上来回话。”顿了顿,他目光在身边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画身上,“淑妃带着人上画舫去游碧波池,在碧波池上看烟花应当更美。”着,他又看向了李傃,“太子留下,吴王带着你的兄弟们跟着淑妃一起上画舫去。”

    两句话发走了跟着到楼台上的人,江画带走了内外命妇,李傕带走了宗室大臣和皇子们,只剩下了李章和李傃,以及贵妃,还有楼下的郑婕妤和李佾。

    訾青愁眉苦脸地从楼下上来,话都不敢多,直接往地上跪着。

    “你看到什么了?”李章不去看他,反而看向了碧波池的方向,他看到远处有蜿蜒行进的灯火,应当是江画和李傕带着人正在往画舫的方向走了。

    “奴婢去寻郑婕妤,郑婕妤身边宫人郑婕妤正在更衣,奴婢就让那宫人催一催。”訾青此刻可不敢隐瞒了,左右都没人,李章语气越淡就越代表他越动怒,他要是添油加醋错话,恐怕是要先丢一颗脑袋替其他人压压惊,他是不想死的,就算死也不能为了这么无关紧要的两个人去死啊!一边着他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一旁脸色几乎白得和纸一样的贵妃,想到贵妃之前送给他的银子,那时候贵妃知不知道自己儿子其实是和郑婕妤搞在一起了?现在无法问出答案了,这知道与不知道也不重要,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先看结果。

    訾青闭了闭眼睛,见李章不催促,便咬着牙继续下去:“那宫人一进去,就看到楚王殿下在更衣的侧殿里面,郑婕妤就晕过去了。”

    “就只是这样?”李章语气还是平静。

    “楚王殿下……只是去看看郑婕妤……”訾青低着头飞快地着,“但郑婕妤并没有想见楚王……其余的话,奴婢不敢问了。”

    李章往后靠了靠,缓缓吐出一口气,半晌没话。

    倒是李傃看了一眼訾青,出了声:“二弟孩子心气,父皇别动怒。”

    一旁的贵妃嘴唇蠕动了两下,最后是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是臣妾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李章深深看了一眼贵妃,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了李傃:“你母后还在的时候,常常劝我早些让你们成家建府,是朕当初没能领会你母后的好意。”

    这话一出,贵妃整个人都灰败了一下去,这无异于是不听缘由,先下了定论。

    而李章接着又看向了訾青,道:“去把楚王和郑氏带上来,朕听他们到底要怎么。”

    訾青磕了个头就飞快地往楼下跑,不多一会儿,就带着李佾和郑婕妤一起上来了。

    这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李佾走在前面,还不时回头看郑婕妤一眼,而郑婕妤只一径低着头,倒是看不清楚神色了。

    见到李章,李佾抿了抿嘴唇,先跪下了:“父皇,这不关婕妤娘娘的事情,是儿臣……儿臣一厢情愿做了坏事……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

    “哦?”李章看了一眼李佾,目光却投向了跪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郑婕妤,“那郑氏有什么想吗?”

    郑婕妤泪眼婆娑地抬眼,在灯光下,显出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无依,仿佛华美的琉璃器,是让人心疼的样子。

    李佾偷偷看了一眼郑婕妤,正义凛然起来:“父皇,这一切不过是儿臣看不过……看不过婕妤娘娘在后宫中受委屈。婕妤娘娘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人欺负,儿臣觉得这不公平!儿臣最见不得有人受欺负……而且……”

    这话一出,郑婕妤脸上浮现出了绝望神色,她声嘶力竭地断了李佾的话:“不是……妾身与楚王不是这样的……”

    “儿臣就是喜欢郑婕妤。”而李佾几乎是和她同时出了这句话。

    霎时,楼台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李章面上看着平静,呼吸却粗重了一些,他用手指着李佾,忽然身子往旁边一歪——

    李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李章,站起来:“宣太医,訾青把他们几个看管起来,不许离开这里半步!”

    远处,此时此刻烟花绽放,第一朵烟花是绚丽的牡丹,红色娇美,在夜空中明亮舒展,久久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