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煮的面，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门被推开。

    大床上，墨无渊依旧保持着姜羽出去之前的姿势，手中仍捧着水杯，目光也一动不动地盯着门的方向。

    当真是乖乖等着。

    又可能是觉得，她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似的。

    直到听见脚步声，视野中看见了端着碗走过来的银发少年，目光这才微动了一下。

    “姐——”

    墨无渊刚想出声，一句话又卡在了口中，脑中毫不留情地响起一句话。

    “没，别叫姐姐，我现在是男生。”

    他忘了，姐姐不光变成了男生，还把他忘了，一丁点都想不记得他了。

    正想着……

    慵懒洒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拿着水愣着干嘛呢，不饿了？”

    姜羽直接将水杯拿走，干脆在床上支了个桌子，把手中端着的面放在了上面：“自己吃，可别想我喂你啊。”

    一股浓郁的香味从鼻翼下飘来。

    墨无渊下意识低头，看见的就是一份香味齐全的牛肉面，大块厚实的牛肉粒一块块加在里面，分量足得很。

    上面飘着绿油油、增添食欲和香味的葱花，里面还加了一份煎蛋，看起来也是外焦里嫩。

    让人一看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就是这香味，浓郁虽浓郁，勾人虽勾人，但却莫名地有点儿熟悉。

    熟悉的甚至让人有点儿阴影。

    是他想的那样吗？

    墨无渊：他抬眼，连难过忧郁都顾不上了，只愣愣地看着正拿纸巾擦着筷子的姜羽。

    姜羽回头，将手中的筷子递了过去：“看我干嘛，不想吃？”

    墨无渊接过筷子，又看了看姜羽，又低头看了看面，好半天薄唇才动了动：“没……”

    他拿着筷子从碗里夹起一块大块的牛肉，慢慢放入了口中，轻轻一咬。

    果然，没咬动。

    不是熟透了太硬，而是太嫩了，那种筋肉全部混合在一起，夹杂着淡淡血腥的味道。

    如饮食生肉般直冲入味蕾。

    咕咚一声……

    墨无渊极有经验的没喝汤，而是喝了一口水，喉结滑动，厚实的牛肉块连嚼都没嚼，顺着水直接生吞了下去。

    他面不改色的又挑起一筷子面，又放入了口中。

    这下好了，原本生着没熟的牛肉，换到易熟的面上，看似完好，实际上没比牛肉好多少。

    真实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口下去，压根不知道自己吃的是面，还是和稀泥的浆糊，再上牛肉里淡淡的血腥味。

    有种在生吃脑浆的错觉。

    “好吃吗？”

    姜羽疑惑地看着连吃了两口，既没吐出来也没倒下去的墨无渊，挺不确定的问道。

    墨无渊咽下口中的脑浆面，看了姐姐一眼，没话，用鼻音轻嗯了一声：“嗯……”

    不是他不话，而是他怕他一话，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他低头，又夹了一筷子。

    墨无渊吃面的动作不快，却一口接着一口，优雅尊贵，不紧不慢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甚至吃着吃着，还有泪落了下来。

    姜羽极为不解的看着自己煮出的面，连自己都有点儿不确定了，难道她煮的面是有时候好吃，有时候难吃？

    并不是全都不好吃？

    她记得，上一世，一开始她是在战火纷飞的贫民窟垃圾桶里捡食或抢夺食物。

    后来又是因为被送入处处充满着危机的森林，吃的全都要自己解决。

    而在近乎原始的森林里生火，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所以，对付吃的，饿不死就行。

    再等到脱离基因实验室。

    一是因为习惯，二是后面的味觉缺失，偶尔一次弄吃的，她也是全凭感觉喜好。

    一贯秉持着：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所以，这是她吃不死，且难得还算好吃的一次？

    她眨巴了一下眼，看着都快吃了大半的面，再看看吃着吃着还莫名感动着哭出来的冷美人。

    那一丝丝不确定更加不确定了。

    姜羽戳了戳墨无渊的手背，头一次对自己昨天还尝过的面，发出了灵魂拷问：“有那么好吃？”

    墨无渊点点头，不吭声。

    姜羽更好奇了，看着又夹起一筷子的人，下意识地就想拿过他的筷子：“我尝尝……”

    手还未碰到筷子，就已经被人护住。

    墨无渊护着面前的面，凤眸幽深，眼眶微红的抬头：“姐——”

    话语似是顿了一下。

    他心翼翼又艰难的道：“不给，这是隔了十四年，姐姐才好不容易给我做的。”

    “姐姐要是饿了的话，等我吃完再重新给你做一份，就当是我换的。”

    姜羽愣了愣，这回没再纠结姐姐的称呼，反而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隔了十四年」上。

    她蹙眉：“你以前吃过我做的？”

    吃过，还终身难忘。

    “嗯……”

    像是生怕被人抢似的，墨无渊一边着，一边三下五除二将脑浆面吃了个一干二净。

    他喝了杯水缓了缓，又压了压长久没被摧残的胃里的不适，这才道：“以前姐姐做，后来我做的，所以我给你做。”

    没关系……

    姐姐不记得他了也没关系。

    他记得姐姐就好。

    以前姐姐没那么好接触的时候，不也是他赖着姐姐不放的吗？

    没关系……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一次。

    至少，姐姐就算不记得他了，他生病的时候也还在关心他。

    至少，姐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