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像常华飞这样货真价实的变态, 陆汀还是第一次遇到。
看着不断传来忙音,屏幕上显示已经通话结束的手机,陆汀对陈队:“他挂断了。”
陈队那头摘了通话器,焦躁地原地走了几步, 平复情绪后, 他对陆汀:“他应该是知道我们在想办法定位, 故意掐着时间挂断。”
陆汀站在偌大的空旷游乐场内, 听着四周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他闭上眼睛感受之前丢出去的竹篾蛊, 它们已经分散到园区内各个地方,奇怪的是,并没有找到可寄身的宿主。
要么,常华飞身上那件具有威慑效力的物件还在, 要么, 他可能根本不在园区里。
陆汀立刻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陈队, 陈队一愣,反应过来猜测的可能性很大。或许从一开始, 常华飞就在故意误导他们, 让他们以为他会出面亲自参与“游戏”。
陈队对身旁的王家和:“常华飞很可能正处在一个对他来非常安全的位置, 你把他母亲叫过来, 我有话问她。”
林芸很快就被王家和带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别的警察, 她知道自己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那个面容冷肃的男人面前。
陈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到底知不知道常华飞在哪里。”
林芸坚定地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 我一定会让他来自首的!”
陈队:“知情不报是包庇,已经触犯到了法律,你想清楚再回答。”
“我没有包庇。”林芸的嘴很硬,心里却非常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得知儿子正在被警察通缉后,她一直坐立不安,吃不好睡不着,几天时间就憔悴了十几岁。
就那么度日如年的过了几天,她突然在家门口发现一个无名的包裹。直觉告诉她,和儿子有关,趁着身边的警察没有注意到,她一脚将包裹踢进了草丛,等到入夜再偷偷取回房间。
包裹里面是一部手机。
林芸握着手机躲进卫生间里,大约过了一个时,手机震动。
常华飞什么也没,只交代让她把姑妈家的孙子带到家里后,将他单独放在后花园里
林芸不想这么做,做了就是帮凶,可常华飞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她照做,等事情结束他们母子俩就可以去国外安度余生。
公司唐总收的那些钱,不过九牛一毛。没有人知道,背后的主使者其实是她的儿子。而那些钱,早在唐总背下黑锅之前,就已经早早转移到了国外的私人账户。林云知道,儿子并不是在给自己画大饼。
丈夫早就变了心,公公现在因为儿子的事情也不待见她,留下来她什么也得不到。
索性心一狠,以公公近来心情不好,想见见孩儿为由,真的将大姨子约到了家里来,并背地里唆使朋友,要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去后花园玩捉迷藏。
直到现在,这些人还在以为孩是自己从别墅跑出去,然后被拐走的。
林芸心里其实有些得意,她虽然只参与了这一点事情,但可以从眼下的情况判断出,他儿子将这些人玩得团团转。
“你确定要坚定自己的辞?”陈队沉声再一次问。
“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林芸的实话,常华飞连她这个妈也防着,根本不肯出自己的位置。
陈队:“那孩是不是你帮常华飞送出去的,他为什么要绑孩子,目的是什么!”
“警官,我不知道。”林芸疲惫的曲着身体,不断地摇头,一双眼睛凄惶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
陈队没那么好糊弄,孩子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就去后花园。他们查过监控,并没有任何吸引他的东西存在。
见实在从林芸口中问不出什么,陈队不算再浪费时间,立刻将已知消息和猜测汇报给上级,希望更高权限人去和有关部门沟通,再加派人手排查各交通关口,尤其是机场。
毕竟,对现在的常华飞来,最安全意味着逃离和躲避人群,千里之外的无人区,和可以随时出境的机场中,陈队当然偏向于后者。
“是无人机!”邱实大喊一声。
陈队抬头望天上看去,一架明显区别于民用的黑色无人机飞过头顶,进入园区,直直朝陆汀所在的方位飞去。
飞机悬停在陆汀头顶,上面夹着一张卡片,和一个具备无线发射的摄像头。
卡片上有字:【现在,去坐摩天轮。】
陆汀:“……”
忍着骂人的冲动,将内容读给陈队听后,干净利落的把卡片扔进垃圾桶,朝远方的摩天轮走去。
游乐园的摩天轮在全国都很有名,据是全亚洲最大的,每到夜里,住在附近高层的人都能眺望到那不断旋转的绚烂色彩。
陆汀经过一个个游乐设施,仰头望着那高大的机械设备,每一个轿厢颜色都有细微差别,组成一个渐变色的圆圈。
踩上梯子,停在轿厢前,轿厢里传出声音:“进来。”
陆汀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门忽然开了,抬眼就能看到装在右上角的有声摄像头,常华飞的声音再次响起:“坐到摄像头对面去,让我看见你的脸。”
陆汀顺从地走进去,坐好,发现安全带被剪断了,轿厢随后关闭。
大约过了十几秒,摩天轮启动。
嘎吱嘎吱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整个轿厢好似要散架了,陆汀下意识抓住扶手。
“怕什么,游戏才刚开始,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常华飞的语气很得意,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陆汀调整了下情绪,淡淡地抬眼直视着摄像头:“孩子呢,你不会疯到连自己的侄子都要伤害吧。”
“为什么不呢?”随着常华飞声音落下,一个属于孩儿的啼哭声响起,不停地吵着要回家。
“是不是觉得他的哭声很聒噪?”常华飞问。
“没有。”陆汀立刻回道。
常华飞啧啧两声,随即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啼哭声倏地一停后,变为更加响亮的哭声,紧随而来的便是谩骂和踢。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哭泣并不能讨到好,哭声停了,陆汀只能隐约听到一点抽泣声。
常华飞从更远处回来,隔着摄像头对陆汀:“我一直都很讨厌他,不,是厌恶,知道为什么吗?”
陆汀攥紧了拳头,“不知道。”
常华飞呵了一声,“因为他每次见到我都会躲到我姑妈背后,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很不喜欢。但是你不一样,陆汀,我能看清楚你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没有令我憎恶的情绪。你太冷静了,让我很有好感,让我忍不住想对你做点什么。”
陆汀真想破口骂一句去你妈的死变态,强行忍住了:“常华飞,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在教育我?”常华飞声音惊讶,然后忽然笑起来,“这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教育我,所以我必须给你一点惩罚。”
正在转动的摩天轮停了下来,而陆汀所在的轿厢,与停在最高点的轿厢,以及正对出去的轿厢正好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
他清楚地看见,正对面的轿厢内,架着一把十字弓。
十字弓明显早就调试好了,正对着陆汀的脸。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支利箭射出来,尖锐的箭头将玻璃刺出成了蜘蛛网。
陆汀抓紧时机抱头蹲下,第二只彻底穿了碎裂的玻璃,刺入皮质的椅背。
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他没有站起来,而是躲到了摄像头正下方的角落,咻咻三声,又是三支箭射进来,每一只都精准的将头一支扎在椅背上的箭击落。
“没想到你这么胆。”常华飞似乎把孩儿拉到了身前,通过监控威胁陆汀,“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二叔我错了,我再也不哭了……”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只以为自己的哭声招人厌烦。
陆汀站了起来,拂掉玻璃渣滓坐到之前的位置,仰头朝向镜头。
耳朵里,陈队焦急道:“再撑一下,我们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就在机场!”
“你在听什么?”常华飞,“你刚刚的眼神很专注,脑袋微微偏斜,是那帮警察在安抚你?别傻了,你只是一颗他们用来抓我的棋子,你的死活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陆汀仿若未闻,挑衅道:“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尽兴,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进行下一项。”
“这么急?”常华飞故意暧昧的,“我这就来满足你。”
陆汀感觉到身体里有无形的东西在涌动,手搭上臂,轻轻抚弄几下,叔叔的伤应该还没好,得把人摁住才行,别到时候伤上加伤,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
“我没事。”他轻声安抚。
“怎么,在自我安慰?”从常华飞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对青年有些失望了,“这是懦弱的表现,就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
陆汀预感不好,刚抓着扶手站起来,摩天轮开始转动,先是往左,然后往右,整个轿厢随之摇摆起来,顶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常华飞在各种杂音中发出愉快的笑声:“刺激吗,刺激的还在后面。”
话音落下的同时,陆汀看到最顶端的轿厢底部突然坠落,坚硬的铁皮砸到自己头顶的玻璃上,后又弹出去,落到了摩天轮巨大的金属钢架上。
咔嚓一声,被誉为能看到城市最美夜空的摩天轮,余下的玻璃全碎,稀里哗啦的往下落。
高空的风没了阻拦,猎猎吹入。
陆汀的头发被吹乱,视线也有些受限,只能微眯起眼睛,用力抓住扶手。可是人体根本无法抵抗地球的重力,随着摩天轮往下转动,双脚也有了要离开地面的趋势。
嵌在结构上的摄像头转动,像一只眼睛,死死盯住青年的表情。
紧张、慌乱、对高空的畏惧,这些逐渐表现出的情绪,让常华飞越发激动,陆汀听见他:“来,宝贝儿,你也来看看,这个叔叔是不是很勇敢?”
朋友大概是被吓到了,陆汀没有听见任何哭闹。
他的手已经开始脱力,掌心被钢铁磨得生疼。就在陆汀试图调整一下姿势的时候,摩天轮哐一声紧急停下,轿厢剧烈一震,踩在脚下的钢板毫无征兆的带着螺丝一起落了下去。
骤然下坠的身体,险些将那双纤细的胳膊给抻断了。
陆汀两脚悬在空中,吃力地拼命握紧,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该怎么办,他一不会飞,二不会像猴子那样长距离的跳跃,不出十分钟,不,五分钟,他一定会因为力竭摔下去,粉身碎骨。
“相信我吗?”
陆汀缩了下脖子,余光瞥见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颌,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笼罩起来,明明没有贴得很近,叔叔身上的体温也并不高,他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
掌心在不知不觉间磨出的水泡,忽然就磨破了,火辣辣的疼痛让陆汀僵硬的身体颤抖了下,歪斜的轿厢也迎合般的咯吱作响,似乎在告知对方,自己即将支撑不住了。
“脸色这么差。”常华飞叹了口气,语气担忧,“可是怎么办,就算现在我停手也已经来不急了,当底板脱落,轿厢内其他被拧松的螺丝最多撑三分钟,别是我,就是你下面那些特|警也救不了你。”
“是吗。”陆汀忽然笑了,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嘴角的浅浅的梨涡凹陷,一双眼睛里藏着比阳光更加刺眼的东西。
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紧紧抓握的十指干脆利落的松开,青年闭上眼睛,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他的心脏跳得很快,用力地砸在胸腔上,可是唇边的笑容一点没有减少。
他嘴唇微动,声音夹杂在风中:“我相信你。”
下方等着紧急救援的人抬着垫子快速移动,每个人的身上都被冷汗给湿透了。
他们心里很清楚,根本不可能接住人,因为在坠落的过程中青年的身体会砸在那一根根坚硬无比的铁架上,肋骨,脊椎,四肢会被生生折断,内脏会被尖锐的断骨刺破,或许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他就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他们还是用力仰着头,不断地用眼睛去锁定陆汀的位置。
原本绝望的目光,在看到奇迹般的现象后,燃烧出一丝希望。陆汀就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保护着,避开一切阻挡,轻轻落到了气垫上。
奇迹。
不,是神迹。
一定是看不见的神明在护着他!
警察们快速围上去,陈队冲在最前面,双手想要抓着人检查检查,却又担心青年有伤,怕自己不知轻重把人弄疼了。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你怎么样!”
陆汀的呼吸急促,下意识去找林归,男人站在人群之外,冲他挑了挑眉,像在邀功。
“我没事。”他做了几下深呼吸,呼吸平复后又了一遍,“我很好,谢谢。”
后一句,是给林归听的。
叔叔太棒了,必须表扬。
陈队不放心,想先送陆汀去医院,忽地听见一声惊呼,陆汀之前乘坐的轿厢落了下来,分裂的铁块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朝着气垫的方向下落。
第一时间,陈队一把将陆汀从气垫上拽了下来,一下子退出好几米。
轿厢的门笔直坠落,尖部凿入两人面前大约两三米外的绿化带泥土中。随着一起摔下来的,还有一个破烂的摄像头。
陆汀拍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你拽了我一把。”
陈队也有些后怕,好在他调节能力强悍,几个呼吸后情绪就恢复到正常状态,“常华飞我们已经找到了,在机场一架私人飞机上,他用了假的护照,并且化了妆,顺利经过第一道安检后,他通过威胁的方式,成功通过了登机前的二次安检。”
“威胁?”
“他绑架孩的目的有三个,一个是用来威胁你,一个是用来威胁他的姑父,一名航空公司的高管,还有一个,是为在面对警方的时候,将孩儿当成人质。”
陆汀没想到,常华飞居然能算计这么广。
陈队:“他的智商很高。”
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陆汀:“那现在人扣下来了吗?”
“还在僵持,我现在赶过去。”陈队,“救护车应该很快就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我真的没事,我和你们一起过去。”陆汀可以肯定,常华飞一定知道自己没有死,他不会就此罢手的。
从青年眼底读出他的担忧,陈队思量片刻,反复问道:“你确定自己身体状况良好?”
“确定。”
“那走吧。”
警灯闪烁,警笛声响了一路。安全起见,机场所有航班都暂停推后,不知从哪里传出谣言机场有杀人犯后,乘客们没有离开,全都聚集在候机室,隔着玻璃眺望远处的航道。
一条相对于更,更短的跑道上,停着一架国外航空的型私人飞机。
而一辆货运升降机正停在跑道尽头,顶部站着几个拿枪的特|警,他们完全是拿生命冒险,用一把把黑洞洞的枪|口,逼停了飞机。
若是飞机师执意不停,那辆升降机很可能会像玩具一样,被刚起飞的飞机撞得四分五裂。
陆汀抵达的时候,现场已经僵持了近四十分钟,仓门紧闭,而驾驶座内的飞机师正趴在操作台上,生死不明。
常华飞的声音通过塔台的广播传出来:“陆汀,我知道你到了。”
陈队愣了下,蹙眉:“他怎么知道你来了?”
“不清楚。”陆汀经历了一番惊险,精疲力竭,他三两口吞掉刚买的汉堡,拍拍手对陈队,“他应该想和我单独聊聊。”
陆汀在护送下上了摆渡车,去到私人飞机的正下方,一个梯子被机场工作人员推过来。
他一步步走上去,看见舱门缓慢开,露出一张布满血丝的脸,和一个被利剑抵住颈侧的孩。
孩俨然遭到过暴力对待,脸上是鲜红的巴掌印,嘴角破开,流的血已经结痂。此时大概是吓坏了,也哭累了,精疲力尽的用双腿支撑着身体。
常华飞:“进来。”
陆汀进入后,舱门立即关闭。常华飞挟持着孩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抿了口。
“箭射不死你,百米高空摔不死你,陆汀,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呢。”陆汀反问,“我的蛊虫根本不敢靠近你,从刚刚起它一直在发抖。我知道,常先生只是个普通人。问题应该出在你的随身物品上。”
“是一根骨头!”孩儿突然那大叫。
“找死!”常华飞凶狠的掐住孩的脖子,利箭刺入,鲜血瞬间冒了出来。陆汀臂上的藤纹爬动,一截扭动的藤条出现在他手里,一下子卷住了常华飞的脖子。
常华飞一把推开孩,用箭头刺向藤蔓,紧接着拿出那根佛骨。
“蛊虫和扶乩都是邪术,陆汀,你以为自己能有多正派?有佛骨在,我看你要怎么对付我。”随着黄色的绸缎被抖开,慑人的煞气散发出来,陆汀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舔了下嘴唇,他就知道,常华飞手里藏着好东西。
姚至渊擅弄邪术,本身就排斥正气或者阳气充足的东西,他给常华飞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正道法器。
骨头煞气重到这种地步,也不知生者死前到底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佛骨?妖僧的骨头还差不多。
陆汀:“大哥,你想什么呢,以为掏出这东西就能把我吓到原地升天?”
常华飞:“你什么意思!”
“你被骗了。”陆汀把玩着藤蔓,用手指绕来绕去,“这骨头的煞气对阴邪的确有用,可惜我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怪,它对我来的唯一用处,不过是用来逗逗人类的狗罢了。”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在骂自己,常华飞的眸光愈发阴沉,冷笑道:“这就够了。”
陆汀不过是会点法术,只要有佛骨在,他的法术就无法施展,近身搏斗上,青年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常华飞的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令他疯狂的画面,青年的尸骨被抛下去,被轮子碾碎。亦或者,他的脑袋被自己手里的箭头一点点的割下来,带着血管和露出的白骨,被丢到了警方的脚边。
飞机师死了没关系,他可以自己驾驶飞机,他有把握能撞开那几个拦路的特|警。只要离开这片领空,他就能获得自由了。
思绪翻涌间,常华飞的身体也在行动,一把匕首从袖子里滑出来。
青年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像是笃定对方无法近身一般,安然的站在原地。
常华飞终于被他一直表现出的镇定激怒了,迫切的想看看,这张漂亮的脸在露出惊悚而痛苦的表情时,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艳丽。他手速极快,一手掐住陆汀的脖子,一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刺向青年的眼球。
透明的晶状体破开后,毛细血管立刻就会出血,常华飞兴奋得低|喘,随着胜利逼近,他的瞳孔不断放大,然后又一下子紧缩成了针尖大。
这是受到极致恐惧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一根根藤蔓从陆汀身后凭空出现,将他紧紧缠住,那把悬在青年眼球上方的手,不受控制的调转方向,一点点刺进了自己的肩膀。
匕|首转动,刮过锁骨,搅动血肉,血一下子染红了他整片胸口。
常华飞无法去顾及肩膀,他的呼吸变得困难,绕在脖子上的藤蔓里长出一根根细的刺,像是故意折磨他,它们默契的避开颈侧动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扎入肉里。
窒息和尖锐的疼痛让他浑身剧颤,连视线都变得模糊。常华飞奋力抬起手,却因为藤蔓的力道太过强大,手腕生生折断了。
临走前,姚至渊曾告诉了他一件事,佛骨只有遇血才会展现更强大实力,可以百邪不侵。他下狠心咬住下唇,硬是撕破掉一层皮,然后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吐到了佛骨上。
血染上灰白色的骨头,快速渗入,而常华飞的身体却开始支撑不住。随着藤蔓扬起,他被扔了出去,后背砸在机舱上,当即咳出一口血。
佛骨掉到地上,滚了两圈。常华飞挣扎爬过去,一把抓住。
森冷的气流沿着指尖钻入身体中,他的眼中爆发出狂喜,浑身被莫名的力量充盈。他扶着身旁的矮桌站起来,高举起佛骨朝陆汀扑去。
陆汀发现,那所谓的佛骨上的煞气比之前更加强悍,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每当从他面前划过,都能感觉到一股刺痛,可他确定,自己的皮肤没有被触碰到。
是煞气凝为了实体。
身后的藤蔓疯狂的生长起来,陆汀能感应到林归的情绪波动很大,眼睁睁看着藤蔓绞成一股朝常华飞迎头抽过去。
常华飞高举器手中的武器抵挡,当藤蔓碰上佛骨,立刻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黑气。
“怪物,你果然是个怪物!”他口中的血,随着唾沫一起喷出。常华飞继续反击,藤蔓腐烂得更加迅速,并且开始退缩。
陆汀心里很担心,强忍住上前阻止的冲动,护着孩站在角落里。
因为他知道,林归是故意的。
见陆汀没有露出任何吃痛的神情,常华飞笑容微敛,为什么,藤蔓和陆汀难道不是一体的吗?!
错愕之际,节节退败的藤蔓重新集结在一起,形成一道屏障将常华飞包裹在其中。视野一下子变得漆黑,他开始慌乱,举着佛骨放到胸前。
莹莹白光亮起,一张脸从白光中露出来。那是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淡色的眼眸随着轻轻眨动的眼睛而闪烁着,红润的嘴唇勾出一丝邪佞的笑。
白光在扩大,林归露出完整的身形,静静立在常华飞面前。他抬起手指,在对方惊恐到极致的目光中,轻轻握住了他手里的佛骨。
常华飞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忽然不能动了,而手中的救命符却没有被遏制。他亲眼看见,这个陌生男人的手在触上的瞬间,指尖成了焦黑,骨头都露了出来。
果然,姚至渊卖给他的佛骨是个好东西!
常华飞的恐惧烟消云散,仿佛谁都伤不了他!
他瞪着眼珠子,想看见男人是怎么被灼烧成骷髅架子,可当焦黑色蔓延到男人手臂的时候,之前被灼烧过的地方长出了新肉,光洁如玉的皮肤紧致的包裹住柔嫩的血肉,无数黑气从佛骨上飘出来,仿佛雨落入江海,悄无声息,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一直握着的救命草,变得轻飘飘的,常华飞低头看去,完整的骨头竟变成了灰烬,从他合拢的双手中漏出去,落到脚边。
林归的脸色不再苍白,多了一点人气,他唇角勾起,一把掐住常华飞的脖子,“能动他的只有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他,威胁他,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听不出半分愉悦,只有阴狠。
常华飞两眼阵阵发黑,被掐住的脖子呼吸急促,有种不出的剧痛,他觉得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对方却偏要折磨他,让他清醒的体会这凌迟般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将他层层包围的藤蔓消失了,露出青年那张焦急而担忧的神情。紧接着,他的身体被砸出去,脑袋正好磕到舱门上的开关。
外部的新鲜空气钻了进来,陆汀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连忙跑到林归面前,抓着对方的袖子上下检查。
在没发现有伤口和血迹后,他紧张的追问:“你没事吧?”
“再好不过。”林归愉悦的眯起眼睛,吸收了佛骨的煞气后,他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就是手指灼烧过的疼痛还没散去。
他举起一只手,对陆汀:“手疼。”
陆汀都要急死了,什么男人不喜欢亲昵触碰,什么男男也要保持距离,全成了狗屁。捏着那只手摸了两下,又轻轻吹了口气,“怎么了,那畜生用刀划伤你了?”
青年的指腹柔软,带着股温热,林归发现之前并不是错觉,这只手带给他的感觉并非反感,被它们捧着的时候,就像被温泉包裹,熨帖,柔和。
那如果是我主动去触碰他呢,也会有这种感觉?
这么想着,林归情不自禁的反手将陆汀一号的手握住。陆汀条件反射的缩了下手,抬头便对上男人死气沉沉的目光。
林归:“怎么,你能握我,我就不能握你?”
他垂眸,丢开青年的手,很嫌弃的样子。
陆汀知道,刚刚下意识的行为让叔叔失了面子,赶紧声哄道:“等回去再帮你检查伤口。”
“哥哥,你在跟谁话?”稚嫩的童音强行插|入,孩顶着那张被的青一团紫一团的脸,脆生生的问。
陆汀避开伤口处,捧着孩的脸:“嘘,哥哥在自言自语。”
特|警快速冲上来,发现常华飞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胸前染红了一片,但没有伤及要害。
陆汀连忙带着孩一起举起手:“我们完全是自卫。”
陈队也跟着钻进机舱,见青年和孩子都安然无恙,立刻带人去往驾驶舱,两名飞机师被常华飞从背后用箭捅伤,好在命大,都还吊着一口气。
医务人员上来,将三个受伤的人抬了下去,很快就送到了医院,陆汀也被陈队强行押进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推了下眼镜:“陆先生的身体非常健康,各指标都很正常,连一点皮外伤也没有。”
陈队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到胸腔里,拉着陆汀来到走廊尽头,真诚的对他表示了感谢,“孩做了检查,已经被送回家了。”
陆汀点点头,想起姚至渊卖佛骨也算是帮凶,顺便来了个实名举报。
陈队:“我知道了。”
常华飞的伤看似流了不少血,实则并不重,不过几个时就已经恢复了大半精神,闭着嘴装蚌壳。
陈队拉了张凳子,坐到他对面:“故意杀人、毁尸、绑架、故意伤害,数罪并罚,你知道自己要判多少年吗?”
常华飞看向窗外,眼神一片死寂。
陈队看着他的侧脸,继续:“我们反复盘问过你的秘书,私人飞机是他帮你联系的,假身份也有他的参与,不仅如此,你还曾对流浪猫狗实行虐杀。常华飞,你一直按捺着内心的杀戮,很痛苦吧。所以当陆汀这个符合你猎物形象的目标出现后,你无法再压抑那颗嗜血的心。”
听到陆汀的名字,常华飞终于有了反应。他激动地挣扎,手腕被手铐磨破了皮也不在乎。
“他是个怪物!他的身体里一定还住着一个人!他是个真正的怪物!你们都被他骗了,我也被他骗了!”常华飞嘶吼着,两眼发直,怔怔的呢喃,“他一定是冲着佛骨才愿意去的游乐场,一定是这样!”
青年在不知不觉推行着自己计划,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常华飞忽然静下来,肩膀随着咯咯的笑声抖动起来,“我没有看错,他果然是个合格的玩伴,好想杀了他,好想杀了他……他的血一定很漂亮,骨骼也一定很完美,我真后悔,没有在第一天就刮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
陈队忽略他的疯言疯语,手指翻过一页手中的记录本,继续道:“你不但自己作恶,还怂恿自己的母亲帮你实施绑架,让她成了你的帮凶。”
“她活该!”常华飞不但没有悔恨,反而一脸快意,“这是她的报应,你知道她时候是怎么对我的吗?就因为常华盛成绩好,她每天都逼着我学习,让我超过他。”
要是我没有做到,她就让我跪在黑漆漆的杂物间里,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我越反抗,她的体罚就越变本加厉。每当看到她被气得身体颤抖,我心里烦躁暴力的情绪就能平息一点。
她也是蠢,居然相信我会带她走,我那么厌恶她,怎么会带她离开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
病房门口,林芸捂着嘴,泪流满面。
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居然会这么恨自己,对他来,她只是一颗弃子。
田芳:“你确定还要继续维护他吗?”
林芸闭上眼睛,一五一十的把常华飞指使她绑架的事情了。大概是儿子的行为太让她伤心,一气之下,将常华飞才是假标幕后主使的事情也一并交代了。
病房里,常华飞的所有话,都被摄像机记录了下来。他丝毫不在乎,故意扯动手铐,让金属和病床磕碰出哐哐的噪音。
“想知道乔安是怎么死的吗?”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表示自己想喝水。
陈队看了眼他被铐住的双手,起身把水递过去,喂他喝下。常华飞故意咬住杯口,将杯子往上抬,水瞬间沿着唇角流下来,把衣服给湿透了。
他抱歉的看着陈队:“我不是故意的。”
常华飞表现得太老实,几乎是有问必答,陈队抽走杯子坐回凳子上,警惕的看着他:“你最好是别玩花样,整层楼都是我们的人,你跑不掉的。”
“你想太多了。”常华飞,“既然被抓住,那就是我输了,我愿服输。”
他调整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乔安因为家庭困难,向许博借了高|利|贷,她还不了钱,只能卖身还债,进会所当陪|酒姐。
她当时的脸真嫩,完全就是学生妹。那副清纯样貌,一看就是我那个堂哥喜欢的类型。我花了几年时间培养她,训练她,让她身上的每个特质都能吸引常华盛。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居然违背我们的条约,对常华盛动了真心。事情暴|露后,她告诉我她后悔了,要离开这个地方。
陈队,如果是你花几年心思养一条狗,你舍得让她就这么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