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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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沿着脸庞往下流, 衣服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姜彤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斜前方传来。她眨眼头往后看,正算倒回去, 不知何时, 那地方多了一个女人, 同样穿着病号服。

    她们像是淋不到雨,衣服和头发都是干燥的。似乎感应到姜彤的注视, 两个女人同时抬头, 一个是徐音音的姑姑,一个她不认识, 但可以肯定, 在那间奇怪的空房间里见过。

    她们朝着姜彤走去,步伐缓慢, 脑袋神经质的偏着。

    在距离姜彤一臂之遥时,同时伸手,从左右两边拉住她的胳膊。两张黑乎乎的嘴巴张开,断掉的舌头在里面动着,奇怪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 仿佛痛苦的,无声的呻|吟。

    “放开我, 放开我!”姜彤疯狂挣扎,吓得眼泪直流。

    两个女人的手力很大, 手指如同铁钳那样箍着她的骨肉,恨不得捏碎一般。

    “不要了,我听不见, 我真的听不见你们在什么!”姜彤很想捂住耳朵, 那嘶哑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 更想捂住眼睛,不去看那一张张恶心骇人的嘴。

    可惜没有人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她甚至感觉,有嘴唇贴到了她两边的耳朵上。

    “啊!!”姜彤吓得尖叫,那声音响彻了整条国道,躲在树叶间躲雨的鸟儿都被吓得四处乱飞。

    “是姜彤的声音吧!”汪彭泽坐在后座,紧紧摁着肩上的摄像机。

    陆汀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嗯,应该是她。”

    这地方就像深渊,进入容易,想要走是要付出代价的。陆汀脸色愈发沉凝,偏偏天气缘故,不能将汽车开得太快。

    等他们找到车祸现场时,吴浩已经醒了,他的眼睛被血糊住,脑袋里一阵接一阵的钝痛着。看到陆汀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彤彤呢,你们看见他们了吗?”

    陆汀将头顶的雨伞往上推高,眯起眼睛看出去,国道仿佛蒙在浓稠的山雾中,能见度只有二三十米。

    吴浩被追上来的人从汽车里解救出来,他死死抓着贺总的胳膊,“贺总,求求你们去找找她吧,她一个人靠步行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贺总安抚的拍拍他的手,“你放心,人,我肯定会管到底的。”

    支撑着吴浩的那股力量随着这句话消失,他两眼一闭,再次晕死过去,被两名摄像师抬上了车。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人是鬼,都必须硬着头皮上。危不危险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节目一旦播出,一定会让社会震撼。

    贺总给自己了个一剂强心剂,又示意拨出一名摄像师跟上自己,留下嘉宾,亲自去前面找人。

    就算他倒霉,节目无法正常播出,他也得给自己挣点好名声。让广大观众知道,他这个负责人始终将别人安危作为己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时后,贺总的车子回来了,姜彤满身是血的躺在后座,手里还抓着一根木根,指腹被磨得稀烂。

    贺总坐在车里向其他人了个手势,明显是要返回医院。

    秦岳摁住准备发动汽车的司机,开窗户冲外面喊道:“你他妈不要命了吗!”

    贺总知道他们会不信,特意从手机中点开一张照片,发进了录制组群里。

    前面塌方了,山上的泥土混着雨水滑落,把路截断了。

    再一次返回医院,每个人的心境都和之前有些许不同。摄像师们虽然扛着机器,脸色却很凝重,明显是在忌惮。陆汀是疲惫不堪,浑身发冷,一进入到干燥的地方,就了个大大的喷嚏。

    汪彭泽抬起自己那张憔悴的脸,关切道:“陆哥,你不会是淋雨感冒了吧。”

    陆汀揉了揉鼻子,“没有吧。”

    林归:“找地方把衣服暖一暖。”

    医院条件有限,拿什么烤,陆汀抬头就想拒绝,被林归瞪得心虚,当场妥协道:“我去换身衣服,然后进厨房烤烤火。”

    几个人一起进了厨房,开煤气灶,纷纷将手伸长试图取暖。

    其中一人是跟着贺总去找人的,一脸晦气道:“你们是不知道,姜彤摔得有多惨,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跟疯了似的,拿着木根往自己身上乱插。然后就自己跌到了坡下,要不是下方有石头挡住,这会儿人恐怕连尸骨都看不见了。”

    当初看中这边的环境,幸福医院是建在郊区,实则距离郊区还有一些距离。国道下方是悬崖,而护栏早在多年的风雨侵蚀中变得脆弱不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陆汀刚想开口,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

    完了,肯定感冒了。

    心里瞬间悲苦起来,他感冒容易发烧,千万别怕什么来什么。默默祈祷间,头就已经开始疼了。

    察觉到他蹙眉,林归垂眸看向他,用不太熟练地,又别扭的口吻问:“不舒服?”

    陆汀笑着了句没事,扭头望向话那人:“她就没什么?”

    那人仔细回想,“跌下去前,她好像在别咬我的耳朵。”

    陆汀:“谁在咬她的耳朵?”

    那人回过来一抹诡异的眼神,不出声了。

    陆汀蜷了蜷手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那些没有舌头的“人”。活人的“听不见”惹恼了他们,让他们失去了“话”的兴趣,转而开始发泄怒气。

    现在是咬耳朵?接下来会是什么?

    脑子里像灌入了粘稠的浆水,越来越转不动了。陆汀低头看了看身上略微潮湿的衣服,起身往外走,“我先出去了。”

    话音一落,林归也跟了出去。

    剩下的几人做贼似的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讨论起来。

    “有没有觉得陆汀和林归黏得很紧,走哪儿都是两人一起。”

    “我看是林归黏陆汀很紧吧,跟尾巴似的。我之前看见过,陆汀开车的时候,林归总是偷偷看他!”

    “啊……会不会是那种关系?”

    “谁知道呢。”

    “有点恶心。”

    “人家是不是跟你有屁关系,恶心个毛啊,你要恐同的就爬远点,我们这里都是彩虹男生的拥簇者。”

    “……”

    出事之后,大家没有再分散行动,而是聚在一起。

    贺总让人把所有器械检查一遍,放在角落里,重新坐到显示屏前,戴上耳机,继续观看拍摄画面。

    一旁,两个姑娘正在照顾昏迷的两人,尤其是姜彤,她身上流了很多血,许多伤口里扎着木刺,需要一一清理出来,否则很容易发炎溃烂。

    汪彭泽把摄像机放在一张桌子上,自己则坐在地上捣鼓手机。

    他需要把今天发生的事记下来,保存在记事本里,免得遗漏细节。随着屏幕上的字越来越多,他渐渐发现一个问题。

    “陆哥,你过来。”汪彭泽冲陆汀招招手,完了又看了眼林归的脸色。

    陆汀浑身无力,强起精神,没事人一样走过去,疑惑道:“怎么了?”

    汪彭泽指着自己的手机:“我怎么觉得,不是天气把我们困在这里,而是他们不想让我们走?”

    陆汀沉默片刻,两手环住曲起的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有些模糊:“徐音音换落脚点,起卦占卜的时候,有东西干预了卦象结果,后来那次也是。卦象呈现出的结果,是那些‘人’想让我看见的结果。”

    恼怒的女声传来:“你什么意思!”

    刚才见两人凑在一起话,她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是在谈论她。于是悄悄走近,果然从他们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想我占卜不准是吗。”徐音音很在意这个,尤其是节目将要面对广大观众,她仿佛已经听见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的占卜术是骗人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陆汀温和解释道,“我当时看到有怨气盘旋在四周。”

    “你看见?”徐音音笑了,“你和秦岳一样,有阴阳眼?还是你的眼睛比他更厉害,连那些虚无缥缈的气也能看见?”

    眼前的女人浑身带刺,陆汀知道,她被周围的环境和今天发生的一切影响了,无论什么,都听不进去。

    汪彭泽也发现了这一点,示意陆汀别在这里待着。

    两人刚要走,徐音音张开手臂拦住,“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番话是在断我财路。”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陆汀越过她就走。

    徐音音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两道离去的背影,弟弟徐乐乐走过来,拽了拽她的袖子,“姐,算了吧,不定陆汀真的看见了什么。”

    “他能看见什么?”徐音音言语尖锐道,“你听过他的名字?还是你在他身上感觉到什么了?从头到尾,他几乎什么事都没做,倒是很会些似是而非的话。你知不知道,他那些话一旦播出去,观众会怎么看我?经常找我们的那些老主顾又会怎么想?”

    徐乐乐也不相信陆汀能“看见”。

    世间有能见鬼的阴阳眼,却没听过有人能看见怨气。连怨气都能看见的话,是不是鬼气,死气,戾气,晦气啥的都能看见?这不是扯淡吗。

    陆汀是节目组里唯一没有任何知名度的,跟他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更别了,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甚至衣着配饰,怎么看都像经常参加高级会议的社会精英。

    徐乐乐:“陆汀和林归,会不会是节目组请来的演员?故意给我们制造难度,挑拨离间,偶尔再制造一点麻烦,以增加节目的趣味性和矛盾感?”

    众所周知,很多观众就喜欢看嘉宾撕逼。

    陆汀和林归的作用,会不会是这个?

    这样一想,陆汀之前那番话就有答案了,他一定是猜到自己和汪彭泽的话会把姐姐吸引过去,故意那么的。

    徐乐乐觉得自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笑了,“他肯定是演员,没跑了。”

    徐音音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摄像师,没吭声,脑子里回想着旋转的铜钱。万一,陆汀的是真的呢?不,不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她的占卜术并不够精湛,容易受外力影响。

    将来谁还会来找她算卦?

    徐音音闭上眼睛,摒弃脑海中的杂念,“但有一件事他们或许对了。”

    “什么?”

    “他们不想让我们离开。”

    徐乐乐怔怔地望着姐姐,俨然是想起了自家姑姑,“姐,你姑姑他们有心愿没有完成?”

    徐音音捏了捏装在腰间荷包里的铜钱,“明天一早我算算。”

    夜里,陆汀发烧了。

    好在节目组带医生随行,给吃了一颗退烧药后,人就睡下了。

    汪彭泽缩在距离陆汀不远的墙角,到了入睡时间,机器是关闭状态。他用力抱住自己的膝盖,总觉得在陆汀睡着后,心里的安全感锐减。

    林归坐在陆汀身旁,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时而抬手摸摸青年额头上的温度。

    很烫,掌心像是被岩浆黏住,滚烫的温度中夹杂着濡湿的汗水。

    陆汀的睡脸,林归看过很多次。这一次,青年和曾经无数次一样,睡得十分安稳,只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鼻息粗重,脸上泛红,嘴唇上起了一层皮。

    整个人显得可怜,又很可欺。

    林归忍不住想戳戳他的脸,等反应过来时,指腹已经从对方的脸颊,滑动到了他的嘴唇上。

    那双嘴唇和之前想象过的一样柔软,因为过于干燥,摩|挲时触感欠佳。林归收回手指,转头看向汪彭泽:“水。”

    汪彭泽回过神,着急忙慌的去贺总那里要来一瓶矿泉水,双手捧到林归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人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完成任务后,立刻又缩回原位。

    这天夜里静得出奇,连贺总和副总都没有出声,像是默契的掩饰内心的情绪,免得露怯。

    头顶的灯早就没了灯罩,被窗外的风一刮,连着电线的灯泡一下就了下来,在半空中左右摇摆。室内明暗交替,活像是每次恐怖片发生血腥事件的开场。

    摄制组里的两个女生吓得抱作一团,男士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死死盯着外面的走廊。

    “嗯……”低微的呻|吟如同惊雷,把现场大部分人给炸得跳了起来。

    贺总死死盯着发出声音的位置,磕磕巴巴问:“是,是她在出声?”

    两个女声分开彼此,身躯前倾看了眼姜彤的情况,“醒了,人醒了!”

    姜彤浑身被碾过似的疼,一偏头就看见躺在身旁的男友。心里生出一丝后悔,她不应该走的,她该留下来陪吴浩等救援的。

    贺总示意一号摄像师开机器,将镜头对上姜彤。

    他随后走过去,搬了张凳子坐在女人面前,“你受了些皮外伤,吴浩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姜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和指腹上到处都是伤口。懵懂的大脑清晰过来,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走开,别抓我,求求你们别抓着我!”她双手乱挥,爬起来就想往外跑。途中,被什么给绊了一下,迎头摔向地面。

    林归指尖一动,收回了藤蔓,低头给陆汀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女人面前。

    他半蹲下来,一条胳膊横在膝盖上,没什么情绪地问:“你又看见他们了?”

    是很笃定的语气。

    姜彤感到鼻尖和额头很疼,但同时,疼痛也让她清醒过来,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到了干燥的室内。

    徐音音抬起眼皮看过去,男人已经站直,没有要拉女人起来的意思。是跟来的工作人员,将姜彤从地上扶了起来。

    来也怪,刚刚还在发疯的人,就这么平地一摔,居然奇迹般的冷静下来。

    “看见了。”有股寒气钻进了身体里,姜彤感到脑海越发清明,她抬头望着林归,“他们不停地跟我话,然后,他们开始拉着我,阻止我离开,还,还咬我的耳朵!”

    着,她撩起了散乱的头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在不在。

    两只巧圆润的耳朵上,有明显的牙印,印记深刻,泛着些许血丝。不用怀疑,若是对方再用力一点,这对耳朵肯定会保不住。

    摄像机给牙印来了个特写,贺总走上前问:“他们跟你什么了?”

    “没听见。”姜彤转头,一双眼睛空洞得像黑暗的冬季旷野,“他们没有舌头,我怎么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被反问得猝不及防,贺总愣住了,感受到一种浸入骨髓的寒冷。

    他按住胸口,不让心脏跳得太快,“那你……”

    接下来的问题还没出口,姜彤断他,“但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们走。不是因为下雨,不是以为通讯中断,而是因为他们不想,他们需要我们留下来,留下来……”

    女人的声音略微沙哑,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如同最刺耳难听的尖叫。

    领夹话筒的收音效果有限,但贺总还是听见了之前两组嘉宾私下里压抑着声音的讨论。如今就连姜彤也这么……贺总露出一个僵硬而难看的笑,“你在什么胡话。”

    “我没有胡。”姜彤冷冷看了眼贺总,“信不信随你。”

    “贺总。”徐音音走上前去,将贺总拉到一旁,“是真是假,占卜便知。”

    确定嘉宾前,贺总调查过所有人,他知道,徐音音每天最多占卜三次,多了就不准了。

    贺总背着手站定,将人上下量一遍,问:“出发找人时,你占卜问了什么?”

    “他们能否平安。”

    吴浩和姜彤一个出了车祸,一个跌下山坡,算是大凶吧?所以卦象解读的并不是他心里的提问,而是徐音音的问题。

    那徐音音每日限次的法是假的?

    “如果算上这一次占卜,是第五次了吧。”贺总观察徐音音的表情。

    徐音音轻松一笑,“放心,肯定准。”

    为了留下他们,那些“人”一定会让她的卦象很准,这是一个给自己广告的绝佳机会,徐音音不算放过。

    开始摇卦,徐音音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心里发问,而是问了出声,“他们留下我们,是希望我们能找到真相吗?”

    将两次摇卦后的结果联系起来,解释为:是。

    贺总了个激灵,急切的让徐音音再起一卦。

    这一次,问题是:“你们是失踪的那十九个人吗?姑姑,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等待答案的过程中,贺总心跳快得有些夸张。他太激动了,太振奋了,这意味着,他们不但能赢得喜人的收视率,还能破解八年迷案!名利双收的好事,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呢!

    他紧张地吞咽几下唾沫,心脏随着铜钱落地,狠狠抽了一下。

    看着卦象,徐音音眼眸闪了闪,是姑姑,真的是姑姑在回答她的问题!

    徐音音:“答案为‘是’。”

    之前的害怕,恐惧,全都不见了。这些“人”需要他们寻找真相,不可能伤害他们,大家只要能克制住内心情绪,就能让拍摄顺利进行下去。

    贺总开始给大家做思想工作,并且承诺,会在事后发一笔不菲的奖金。

    反正困在这里走不了,不如抓住机会,多赚点钱。于是天一亮,众人就重新起精神,各就各位。

    陆汀睡了一夜,再醒来还是有点蔫儿。

    他看看窗外,居然还在下雨。

    汪彭泽:“这雨再下下去,市区得淹了。”

    完,斜眼扫过林归的脸,举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他靠近陆汀,快速道:“林先生照顾了你一整晚,你瞧瞧,眼睛都红了。”

    林归不需要像正常人那样每日睡觉,眼睛红了纯属瞎。但陆汀知道,汪彭泽的前半句没有谎。

    昨天夜里,浑身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冷了,就会有衣服和被子裹到身上。热了,那只微凉的手会轻轻覆在额头,帮他降温。

    第一次见的时候,男人的攻击性很强,陆汀还记得当时那种,被藤蔓勒得快要窒息的感受。短短几十天,林归的外壳依旧冰冷,可他的心软了,热了。

    陆汀走过,仰头道:“谢谢啊。”

    语气就像朋友间顺手帮了个忙,林归很不满意,他从来没有那样彻夜照顾过任何人。

    他抿了下唇,挑眉:“就这样?”

    陆汀望着天花板一想,伸手忽然把人抱住,“谢谢叔叔,昨晚辛苦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林归死寂的心突然猛烈跳动,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人推开,背过身去,用硬邦邦的声音:“嗯。”

    陆汀被推开了有点委屈,心你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不就是想要表扬吗,我都看见了,你在偷听我们话。

    他揉了揉肩膀,瞪着林归,下次再抱我就是狗。

    仿佛听见他的心声,林归转过身,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他看了眼青年皱着的眉心,指尖碰上去揉了两下,“抱歉,你刚刚抱得太突然了,我……”

    他舔了舔嘴唇,嗓子发干。

    望着青年疑惑的眼睛,林归:“能不能再抱一下。”随后垂眸看着地面,“我很多年没和人拥抱了,想再感受一下。”

    再抱多少显得有些刻意,陆汀不太愿意,可眼前的男人就如同完成了作业焦急等待表扬的孩,眼神里藏着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陆汀心里一软,跟之前那种带着感谢和奖励的拥抱不同,这一次,更像是哥俩好的熊抱。

    林归敏锐的察觉到两个拥抱间微妙的不同,心里同样满足。

    鼻尖悄悄贴在青年的颈侧嗅了嗅,是很温暖的气息。

    陆汀松开怀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下鼻尖,转移话题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拍摄继续进行,内容是,寻找十九个失踪者。”

    “什么?”陆汀诧异地瞪着眼睛,“我昨晚睡着后,又发生什么了?”

    “我占卜问过姑姑了,他们想要我们带他们回家。”徐音音用了一个十分煽情的法,话时,眼睛若有似无的望向摄像机,嘴角带着悲苦伤感的笑。

    陆汀:“那接下来怎么分配?聚集在一起行动,效率未免有些太低了。”

    徐音音面容一僵,她的确想借着这次名声大噪,但也不想让自己落入险境。那些并非真正的人,倘若他们突然发狂杀人,落单的人会很危险。

    可她之前一直表现得从容淡定,如今自然不能泄露情绪。

    “姜彤和吴浩受了伤,今天只能躺在床上,我和乐乐一组行动,你不是也刚病好吗,需要多点人照顾。这样,还是让秦岳继续跟你们吧。”

    陆汀敏锐地从徐音音的表情中看出一点害怕,“要不然让秦岳……”

    “我没有害怕,也不怕危险。”徐音音指甲掐着掌心,不断告诉自己身边还有弟弟和摄像师,很安全。而且还有姑姑在,她一定会保护她。

    陆汀耸耸肩,“好吧。”

    连搜寻犬都没找到的真相,哪那么容易被他们找到。陆汀没有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祈求好运降临,而是直接去了停尸房。

    汪彭泽两股战战,秦岳也没好到哪里去,“陆汀,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陆汀:“人死后的第一个归处就是这里。”

    停尸房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停尸床,停尸柜三面环绕,有些开着,有些关着,但无一例外都是空的。

    陆汀闭上眼睛,脑海中迅速构架出停尸房的全貌。

    空间内萦绕着无数死气,这么多年都不肯散去,因为有怨。他沿着气息一路往前,看得扛摄像机的汪彭泽傻了眼。

    秦岳也惊愕地张大嘴巴。

    怎么可能,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居然能精准的绕开停尸床,没有磕碰到任何东西。他快步上前,在林归的戒备的注视下,五指在陆汀眼前晃了晃,又凑近仔细瞧。

    眼睛没有虚着,的确是紧闭的。

    天,这子开的什么眼,比他的阴阳眼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