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A+A-

    李管家进屋后没有落座, 立在客厅的沙发旁。

    陆汀没管他,去吃了早餐才过来,“吧, 什么事。”

    “你之前答应我要保住祖宅,不让陆丰动它。”李管家低头看着沙发上的青年,比之前更沉稳内敛,见到他后没有丝毫惊讶, 仿佛已经料到他此行的目的。

    “我的确答应过。”陆汀道,“但你总得先告诉我, 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吧。”

    “大姐昨天带人去了祖宅附近勘地测量, 还带了一位专业的土地规划人员。近期陆家生意受阻的事, 想必你已经听过了, 他们原本想等祖宅这块地增值以后再纳入商业计划,现在看来,他们很可能想立刻出手。二少爷, 这件事你不能不管。”

    陆汀上次在宅子里逛了一圈, 没发现端倪,但不代表祖宅就干净。要不然,老爷子为什么就连死了也要派管家盯着祖宅。

    还有一点,陆汀一直很奇怪。

    林归作为林家人, 为什么不供在林家祠堂, 却选择放在陆家的祖宅中。如果只是因为那些符文,难道在林家陆老爷子就找不到灵感,画不出来?

    “这跟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关系?”陆汀不喜欢被李管家那样俯视, 起身站直, 视线与李管家持平, “他们已经开始动工了?”

    李管家:“我听陆家的其他佣人, 大姐今天还要再去一趟,我希望你能让她消那些歪念头。”

    陆汀佯装为难,一脸纠结地抿着嘴,好半晌,他点头应下,然后给李骞电话请半天假。

    谁知道李骞听了之后直接给了一天,“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陆汀,曹姐把我们交的租金全退了,未来三年的物业费和租赁费全免!这些可都是看在你的份上!哦,对了,曹姐的爷爷临死前留了样东西给你,是谢谢你让他见到他母亲最后一面,也让他解开了这些年的心结。”

    “什么东西?”陆汀问。

    李骞:“一个锦盒装着的,可能是玉器一类的物件。曹姐赶着要回国外,把东西留在了我这里,你明天记得拿走。”

    挂了电话,陆汀问李管家,“她大约什么时候到祖宅?”

    李管家道:“上午十点。”

    陆汀慢腾腾地回房间换衣服,又趴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游戏,时间一到,他开门出去,叫上一直站在客厅的管家,“走吧。”

    路过隔壁时,他抬手敲了敲林归的门。

    林一来开门,扭头冲里面道:“先生,陆少爷该等急了。”

    林归脱掉身上的衬衣,换了身纯色卫衣套在身上,他前后活了八十年,就没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可是一想到这样扮更年轻,跟陆汀的穿着更搭,他生生忍了下来。

    果然,陆汀在看到他后眼睛亮了,带着点新奇。林归心里那点不适应化成一股热流,淌便全身,清冷的眸光变得温软。

    李管家看到竟然还要带一个外人,不悦道:“二少爷,我们是去处理家事,有外人在不大方便。”

    林归脸色阴寒,很不喜欢有人将他和陆汀区分开,正要发难,陆汀突然挽住他的手臂,笑眯眯地对回道:“李管家记错了,我早就被赶出陆家了,今天去处理的是财产纠纷,与家事无关。另外,林归对我来很重要,他不是外人。”

    林归心头瞬间熨帖,半垂的眼帘下是浓烈的欣喜,不是外人就是内人。用现在的话来,就是老婆。

    在称谓问题上,他丝毫不介意充当妻子角色。只要能把人绑住,被叫几声老婆算什么。

    将险些不受控制的思绪强行收拢,林归对陆汀道:“不是十点?快迟到了。”

    管家神色一僵,这才想起他们在赶时间。陆玲晚做事情比较随意,谁也不知道她会在祖宅待多久,再耽搁下去,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

    一路上,管家的汽车在前面疾驰,后面的林归遵纪守法的慢慢开,在管家抵达的十几分钟后才到。

    陆汀一下车,就听见里面传来管家的声音:“这座宅子现在是二少的,大姐你没有资格带人来估价!”

    陆玲晚的声音太,是在陆汀进入之后才逐渐清晰。

    “爷爷当初立遗嘱的时候已经病倒在床,神志不清,那份遗嘱根本不能作数。更何况陆汀早就被赶出陆家,对爷爷没有尽过一天孝道,就算有资格分财产,那也只能得到很的一部分,没有将整块地都给他的道理。李管家,陆家供你吃喝,你这么帮着一个外人话,不合适吧。”

    “老爷的遗嘱都是做过公正的,怎么就不作数!”李管家捏着拳头,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陆家人闹得这么难看。

    陆玲晚笑了,“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因为陆汀与陆家没有血缘关系,而之前我们并不知情。为了保护我们自身的合法权益,我们有权要求重新分配遗产。”

    无论官司还是将这份遗产冻结,只要能暂停陆汀对宅子的所有权,对陆家来都是好事,他们有许多办法去运作,神不知鬼不觉地先把地偷偷转手出去。

    至于陆汀,陆玲晚已经和陆丰谈好了,会给他应得的那份。算是补偿和安抚。

    但她没想到,第一个出来反对的竟然是管家。这老头子是哪根筋没搭对?!

    “李叔,爷爷已经死了,但是公司还要运作下去,你总不能就那么看着公司倒闭吧。我相信他老人家如果还在世,一定会理解我们的做法。”陆玲晚动之以情,她知道李管家对家里人多少有些感情,盼望着他能少管闲事。

    可是李管家非要跟她对着干,“老爷子不会理解,他只会被你们再活活气死一次!”

    “我也这么觉得。”伴随着一声附和,陆汀走进堂屋。

    陆玲晚剜了李管家一眼,心头越发烦躁,难怪一直纠缠不放她走,原来是搬了救兵来。

    目光一转,停留在陆汀身后的男人身上。林归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存在,录节目时在陆汀身边的存在感尤为强烈。

    不知为什么,她心头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人跟来会坏事。

    就在她以为陆汀会向自己宣誓对房屋的所有权时,陆汀却转身看向管家,一脸疑惑道:“李管家,据我所知陆玲晚和陆啸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真的不担心姐弟俩破产后流落街头吗?”

    李管家不明白陆汀到底想做什么,蹙眉盯着他。

    陆汀耸耸肩:“换做是我的话,一定站在陆玲晚那边,帮她一起劝我放弃祖宅。”

    李管家:“二少爷,你明明答应过我……”

    “我是答应过,但那是建立在双方坦白的基础上。”陆汀语气加重,抬头看了眼四周的摆设,和头顶空落的房梁,“如果没有这个基础,我们的交易当然就不能作数了。”

    李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

    “除非……”陆汀停顿了下,“你告诉我,祖宅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陆玲晚愣住,祖宅是用来供奉列祖列宗的,还能有什么秘密?难不成爷爷还藏了其他财产在里面?

    三人间的气氛骤然冷如寒霜,林归退了出去,挨个房间仔细察看。

    他来到之前待过的那间屋子,墙壁上的符文还没褪去,指尖一碰,皮肤上就起了一层焦黑,又很快恢复如常。

    堂屋内,陆汀一派从容地望着管家,陆玲晚也有些好奇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李管家笑着摇了摇头,拿出惯有的那副态度,“二少爷,我不明白你在什么。”

    陆汀笃定道:“老爷子在世时,去哪都带上你,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主人做事,哪里有我这个当下人探究的。我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二少爷怎么问,我都是这个答案。”管家闭上嘴,不算让对方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陆汀笑着点头,“那好,你叫 我一声二少爷,那我这个主人做事情,也不需要你来置喙。”

    完,他直接出了堂屋,去到二进院的工具房里拿出一把大铁锤。

    林归站在花园里,问他:“要帮忙吗?”

    “只是吓唬一下他,我能搞定。”铁锤的柄很长,陆汀没有刻意拎起来,任其在地上拖行。铁器擦过地面的巨大摩擦声,让李管家和陆玲晚心头同时咯噔了下。

    两人的目光追逐着陆汀的动作,见他扬起锤子就往墙上砸,急忙跑上去阻拦,却又怕误伤到自己,不敢靠得太近。

    “陆汀,你疯了是不是!”陆玲晚心惊肉跳,国外有个华人企业老板看上了祖宅,想要将整个宅子搬去自己在国外的私人园林,这要是砸坏了,她拿什么卖给人家!

    李管家的脸色同样焦急,怎么也没想到安安静静的二少爷,会做出这样的粗暴而疯狂的举动。

    “不能砸,不能砸!”李管家不住的摆手,眼看着那面墙就要被砸出一个大窟窿,他浑身颤抖起来,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想从后面抱住陆汀。

    脖子上的衣领子猛地一紧,有只手从后方轻轻松松拽住他的衣服,让他在距离陆汀还有半米的位置停下来。

    林归勒着他的脖子,“房子是陆汀的,怎么处置全凭他高兴。”

    “不能砸,不能砸。”管家又气又急,却被衣领限制了行动,只能干巴巴地重复道。

    墙皮在遭到重击后开始龟裂,块的墙皮随着白灰一起剥落。

    隐藏在白色腻子后的符文显露了出来。

    陆汀停下动作,用手碾过灰色的水泥墙,文字写下很久,早就和水泥合二为一。陆汀回头看了林归一眼,“叔叔,你认识这些文字吗?”

    他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归松开李管家,隔着距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符文和当初镇压他的是一样的,从笔迹判断,皆出自于陆鸿畴。

    可这间屋子里,并没有需要镇压的邪祟。

    陆汀从男人阴鸷的眼神中反应过来,丢掉铁锤奔向当初抱走叔叔的房间,果然,这些符文和这间屋子里若隐若现的符文一模一样。

    怔怔地站了片刻,他捡起被丢在半道的铁锤,奔向隔壁屋子。

    听见再次响起的敲砸声,陆玲晚脑子里的神经一阵阵的疼,她忍无可忍的跑过去,尖利的指甲死死掐着陆汀的胳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座房子现在值多少钱!你是把大家都毁掉才甘心吗!”

    陆汀推开她,继续砸。很快便从没了墙皮的水泥墙上找到了心中的答案。

    看着那些符文,陆玲晚怔了许久。她虽然没能传承爷爷的衣钵,但她记得这些是用来镇邪化煞的。从刚刚发生的一切来看,很可能每间屋子,每一堵墙壁内都有。

    这就是陆汀的秘密吗?

    她忽然有些惊惶,什么东西需要用这么多的符咒来镇压?这么想着,她下意识朝四周看去,陆汀却已经径直越过她,又去了其他地方。

    老式宅子房屋构造和用料的缘故,阴凉处总给人一种森冷感。陆玲晚了个哆嗦,抬脚追上陆汀。

    虽然对老宅有疑虑,但她还牢牢记得要保住房子外观的事,见陆汀又要发疯,一头冲上去用身体挡住墙壁。

    “你闹够了没有!”陆玲晚大声呵斥。

    陆汀捏着锤柄的手不断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你知道吗?”

    陆玲晚:“什么?”

    “符文。”

    “我不知道。”陆玲晚拧着眉,这样有着凶戾眼神的陆汀着实令人发憷。

    她别开眼,努力忽略整座房子带给人的诡异感,游道:“我已经找好了买家,单是这座宅院就能卖不少钱。地皮的价格我算采取竞拍的方式售卖。虽然正式文件还没下来,但这块地 已经被纳入规划,商业价值很高,到时候你可以拿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陆家也可以转危为安。一举两得。”

    “我不答应。”祖宅有问题,陆汀不可能让步。

    陆玲晚脸色一僵,又很快缓和,“你之前的节目我看过,一味的被人诋毁,心里一定很不好过。可是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水军帮自己话。陆汀,这些年我对你没做过坏事,你就当帮帮我。”

    “你是没做过坏事,你只是纵容陆啸,事后又帮他擦屁股善后。”陆汀轻嘲,“陆玲晚,你摘得干净吗。”

    就差没直接陆玲晚当婊又想给自己立牌坊了。

    陆玲晚听得气血上涌,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就在她想要撕破脸时,脚下忽然轻微的震动。花坛里的花草晃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她敏锐往外走几步,惊诧地看着那些白色根须从土壤中钻出来,沿着街沿爬上墙壁,如一根根坚硬的铁丝强硬地钻进了墙皮中。

    根茎一动,墙皮就被挑空落下。

    不过三两分钟,整座宅子里的墙皮全落了,堆积在墙角线处。

    管家慌慌张张地进出各个房间,发现没有一面墙是完好的后,整个人宛如被重重敲了一记闷棍,身形晃,后退两步靠在一根柱子上。

    陆汀站在四面都是符咒的屋子里,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陆玲晚则是一脸灰败,不知道该怎么给买家交代。所有的计划,在尚未实施之前就被彻底粉碎,眼睛里迸射出的怒火能把人烧死。

    她踩着高跟鞋,带着慑人的气场逼近陆汀,“你现在满意了,陆家垮了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祖宅在我名下,我就是找人将它夷为平地也是我乐意。”

    “我不认可现有的遗产分配!”潜伏了那么多年,陆玲晚一直以为最终得到手的将会是一份昌盛的家业。令她没想到的是,短短几个月时间,陆家在商场上节节败退,就像是遭了诅咒一样!

    圈子里传言,他们陆家靠的一直是陆老爷子的气运。人死了,气运就断了,家族当然要落败。

    开始陆玲晚不信这种鬼话,她做了一切努力,联系了许多朋友去挽救,仍然没保住主体业务。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像个泼妇一样来跟陆汀抢祖宅。可是她没办法,陆家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认可就去找律师。”陆汀淡淡地望着她,“我等着跟你官司。”

    陆玲晚的指甲陷在掌心,掐出了血。恰好手机响了,她强压着怒意点开接听。公司那边有急事要处理,她必须马上赶回去。侧眸看了眼四壁脱落的房子和陆汀,不甘心踩着高跟鞋走了。

    砰的一声,宅子外停着汽车车门被关出了震天响。

    陆汀仿佛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朝摆放牌位的房间走去。

    林归站在那间房门外,对陆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在里面。”

    陆汀皱了下眉,发现男人有两根指尖焦黑,像被烈火灼烧过。

    刚想上去关心一下,就见叔叔身上的气势突然散去,眉眼半垂,唇角往下压着,一脸“我很痛”的模样。

    在心里轻哼一声,他直接越过去,余光瞥见林归抬头扫过来的委屈视线,忍不住轻轻勾唇。

    以前没发现叔叔情绪这么丰富,而且还爱演。

    陆汀来到李管家面前,老人的脸色仍旧不好,看到停在眼前的那双脚,抬头指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汀:“我再问最后一次,祖宅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李管家冷笑,“怎么,如果我不,你还真要整栋宅子都毁了?!”

    陆汀:“你以为我不敢?”

    李管家不敢赌,陆汀今天的一切表现早已经超过了他对他以往的认知,他完全无法预料这个人接下来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