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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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 公司那边也渐渐有了起色,而这其中有一部分生意是康家和陆家介绍的,合作诚意十足。

    陆丰飘飘然, 连带着对儿子最近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也不逼着他去给陆汀道歉了,只三申五令不准他出门, 免得又给家里招麻烦。

    余莲神色忧虑地从二楼上下来, 走到沙发上前对丈夫道:“啸啸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得也少, 好几次我故意半夜去看过,凌三四点还有光从他门缝里露出来。”

    陆啸自从知道自己被陆玲晚故意养废后, 像是换了个一个人。脾气依旧跋扈,但整个人阴森低沉, 看人时眼底漆黑,仿佛一条藏在黑暗中的毒蛇。

    别是家里两个佣人, 就连余莲这个当妈的都越看越害怕,不敢和儿子长时间对视。

    “他难不成还能把自己憋死在里面?”

    陆丰最近生意场上得意,脾气也大了。从前父亲总是骂他没用, 特别是大哥还在时, 有优秀的人作对比他在家里的存在感极低。如今风水轮流转, 他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陆家,股东们见他就是赔笑好话。

    之前抢走订单的人, 在知道陆家靠上康家和宁家两棵大树后,竟主动把单子又送回来了。

    被人高高捧起的感觉太好,他洋洋得意, 觉得家里人全都得靠着自己过活, 不自觉间话做事染上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余莲被他吼了一句, 抿了抿唇, 隐忍不发。

    “我死在里面你就高兴了?”陆啸下来倒水,恰好听见那句。

    陆丰被他强硬质问的语气弄得不舒服,眯着眼看过去:“这就是你跟我话的语气?”他量着陆啸,青年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收拾自己了,头发长了,胡子拉碴,身上的T恤皱得不成样子。

    一阵血涌上头,陆丰抖着手指向二楼,“赶紧去把自己收拾干净,等下家里要来客人。”

    “什么客人,不就是陆汀要来。”

    双方关系平和稳定后,陆丰希望两家能聚一聚,真正做到冰释前嫌。

    血脉的亲情最牵扯不清,他担心哪天陆汀发疯故意捣乱,逼着宁伟成放弃合作。在没确定陆汀真的能和自己平静相处之前,始终是个隐患。

    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面容,陆啸请嗤一声,撞开挡路的人进了厨房。

    陆丰没有防备,往后踉跄一部撞到花瓶上,古董花瓶哐当一声碎了一地。厨房里的陆啸端着杯子走出来,看到狼狈斜靠在墙上的中年男人,突然咧嘴笑:“老废物。”

    “陆啸!”陆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啸逼近,眼底的红血丝明显,“你成天骂我是废物,你可不就是老废物?”

    好,这就是他养大的好儿子!

    记仇记到老子头上了!

    陆丰一把揪住陆啸的衣服领子,用力将人摔到地上,看着面容狰狞,举起拳头要揍自己的男人,陆啸心里不是害怕、难过,而是痛快。

    陆丰越生气,他就越高兴。

    这是他留在家里的唯一的一点乐趣。

    看着儿子挑衅的笑容,陆丰再也忍不住,一拳头砸下去,陆啸的嘴角破裂流出血。余莲被这一幕砸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扑上去。

    她抱着陆丰的身体往后拖,而陆啸不但没走,反而从地上站起来后冲到陆丰面前,毫不犹豫的抓着自己父亲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下一摁,同时抬起膝盖朝上撞击。

    陆丰的脑袋被膝盖骨撞得生疼,一旁拉扯的余莲也因为陆啸突然地攻击,被撞到了一旁。

    陆啸就像发了疯一样,毫无章法又带着发泄的意图,将拳头一个不落的砸在陆丰的脸上和肚子上。

    “我是废物,你他妈就是个东西?”陆啸瞪着眼睛,像刚从地狱放出来的凶神,“你以为宁家愿意和陆家交好那就能爬起来,你做梦吧。项目结束,合作关系告罄,陆家的生意就会很快败落。没了爷爷你就是一条无能的狗,除了整天对我吆五喝六你还会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泄过情绪,长久以来的压抑让他今天的情绪格外激烈。完不解气,又狠狠朝陆丰的肚子踹了一脚。

    陆丰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父子俩相互仇视如同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啸朝他吐了口口水,呵呵笑起来:“陆汀要来?正好,我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叙旧了,我有不少话想跟他聊。”

    &nbsp ;鞋子从陆丰眼前踩过,越走越远。陆丰闭上眼睛艰难地平躺,从脸到肚子无一不在疼痛。

    那报应崽子是下了死手在他!

    “把他给我关起来。”起身的第一时间,陆丰指着二楼对余莲道,“马上电话给安保公司,让他们多派两个人过来守住门,宁伟成在的这段时间,别让他踏出房门半步!”

    陆啸要疯要死他拦不住,可是他不能让这子毁了他好不容易有起色的生意!

    安保那边派了四个人过来,两个守住陆啸的房门,另外两人守住陆啸房间窗户的正下方。余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见劝丈夫没用,转而想去游儿子。

    安保见是女主人,犹豫了下开门。

    余莲还没走进去,突然一个花瓶砸过来,恰好落在门框上。她吓得定在原地,任凭砸碎的瓷片划破脚踝。

    陆啸的脾气差,她一向有点怵他,有事就敲门在门口。她完全不知道,儿子的这间屋子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阴森。

    厚重的窗帘拉着,地上画着一团又一团奇奇怪怪的符文,周围点满蜡烛。本来放在柜子里的衣物全被翻出来,搅和在一起组成一个个人形摆在地板上。

    陆啸坐在距离房门不远的柜子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母亲,“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周身好似笼罩着一层黑雾。余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觉告诉她儿子不对劲。

    陆啸姿势怪异地站起来,上半身是弯曲的,双手往下垂落,两条膝盖颤巍巍,好似两根老旧的木头。

    “啸啸,你这是怎么了?”余莲下意识想要靠近,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朝后退了一步。

    陆啸抬头,陷在昏暗中的眼睛特别亮。

    余莲咽了咽口水,“啸啸,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妈妈给你叫医生来好不好。”

    陆啸身上的气势可怕,在没有得到他首肯的情况下,她竟然连转身都不敢,有种莫名的恐惧悬在心头。

    “我很好。”陆啸终于把腰杆支起来了,直到这一刻余莲才发现陆啸瘦了,比受伤过后还要瘦,T恤麻袋一样套在他身上,稍微一动衣服布料就跟着晃荡。

    那空落落的样子,给人一种里面装着一个骷髅架子的错觉。

    她知道陆老爷子会邪术,也知道儿子偷学过,但陆啸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阴森可怖,仿佛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

    余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惊恐地又喊了一声陆啸的名字。

    “别喊了,是我,没被鬼上身。”陆啸从母亲的神色中看出什么,烦躁的解释了一句,可是接下来的一些话声音很。

    看着嘀嘀咕咕的青年,余莲的心不断下沉,慌慌张张跑出门去,对看守的安保叮嘱:“你们随便哪个进去盯着人,放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就行。但凡啸啸有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或者其他怪异举动,一定要立刻进去阻止他。”

    “是,陆夫人。”

    余莲跑下楼,拉着陆丰了楼上的事。

    陆丰不以为意,“他那么个废物能干成什么?无非是发神经罢了。”

    陆啸要是真的有那个本事,当初就不会被反噬。而且按照陆啸的性格,如果真的其他办法弄死人,他一定会继续对陆汀下手。

    “不用理他。”陆丰摆摆手,断了还想话的妻子。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宁伟成一家上门还有半个时。他紧张的拉了拉衣服,转身仰着脖子让妻子给他整理衣领。然后又跑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眼角和嘴角都有淤青,可是宁家人已经在路上,他不能也不敢叫人倒回去。

    想起要在外人面前丢人,陆丰对陆啸的怒气不断攀升。

    这个儿子天生就是来坑他的,不能再留在身边。

    必须早点发出去。

    很快,分针指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几乎同一时间,佣人跑进来宁伟成的车子即将开进院子。

    二楼上,陆啸的身形藏在窗帘后,视线透过缝隙看向别墅大门。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陆汀身上有微妙的变化。他的气质,神态和从前不太一样,那种因为亲人宠溺而散发出的愉悦,是怎么样藏不住的。

    对比自己。

    &nbs p;陆啸低头看着掌心,手指干枯,手腕处的骨骼和的青筋明显,不是因为力量和肌肉紧绷,而是因为虚弱。

    反噬造成的后果一直无声无息改变成他的身体,加上最近的折腾,他整个人形容枯槁。没有人知道,他的每一句话,走的每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他需要很努力才能维持正常状态。

    可是这一切,没有人注意到。

    家里的每一个人,从未仔仔细细观察过他的身体状况。

    陆啸强装出一切麻痹了他们,也麻痹了自己,觉得无所谓。

    可是在看到陆汀的这一刻,他的心里涌现出憎恨。

    他恨陆汀当初不留情面的反击,恨陆丰对他落差巨大的态度,更恨陆玲晚曾经的惺惺作态和如今的落井下石。

    窗帘后的视线过于尖锐,陆汀抬头,目光越过窗帘精准地捕捉到对方。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几秒,窗帘微动,陆啸将窗帘拉上了。

    陆汀转眸量宅子四周,其实上次回陆家看望病重的陆老爷子,是他被赶出门的十几年中第一次回来。宅子是较早期的欧式别墅风格,因为常年理看上并不陈旧。倒是四周树木茂盛,在今天这种天阴的情况显得有些苍凉。

    上一次来,别墅里来来去去好些佣人。

    这一次室偌大的房子空落落的,佣人一个在厨房,一个在端茶倒水。

    陆丰尴尬的解释自己脸上的伤是摔出来的,忍着肚子皮上的疼痛,笑着请宁伟成落座,又对陆汀道:“陆汀不是想要找你爸爸妈妈的遗物吗,就在三楼的储物间里。”

    苏雅洁撇下正想跟她搭话的余莲,搭着儿子的肩膀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余莲跟着起身,“我给你们带路吧。”

    被赶出门时陆汀才八岁,陆丰将想要跑回房间躲起来的孩子轻轻一拎,直接带出去塞进了车里,由司机载着送去了租好的房子里,由一名保姆看着。

    陆爸爸陆妈妈的一切东西,陆汀连碰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他可以大摇大摆的踏进来,带走所有他想拿走的东西。难怪都想要个可以拼的爹。

    “就是这里。”余莲拿出钥匙开门,侧身让母子俩进去。

    家里辞退佣人后,剩余两个工作能力和精力有限,储物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扫了。余莲嫌弃的用手扇了扇空气里的灰尘,不太想进去。

    在她看来,死人的东西很晦气。

    要不是最近几个月公司事情多,没顾得上,否则她早就在老爷子死后把这些都扔掉了。

    余莲笑着道:“储物间有点,进去三个人恐怕转不开身,我在门口等你们。”

    遗物中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剩下的无非是一些衣服和书籍。陆汀蹲在地上,把那些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放进纸箱里,收拾书本时他突然发现了一本日记。

    日记本不是直接摆在外面,而是夹在一本掏空的硬装书里。陆汀无意间翻了那本书才发现里面的玄机。

    随手翻了下,那一页上写了:【他是个疯子。】

    谁是疯子?

    爸爸的朋友,家里的亲戚,还是指的他不认识的人?陆汀还想往后翻,被苏雅洁一只手摁住了。

    苏雅洁不动声色的侧身挡住余莲的视线,示意陆汀赶紧将日记本放进箱子里。

    遗物收拾好的时候,下面的宁伟成和陆丰聊得正在兴头上。陆丰明显感觉到宁伟成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好点了。

    双方从各自家庭聊到未来共赢的前景,和谐的场面一直延伸到饭桌上。

    余莲起身布菜间,二楼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陆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随即尴尬地冲宁伟成笑着解释道:“犬子今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在二楼休息,可能是什么东西倒了,我上去看看。”

    余莲知道丈夫的脾气,怕他和陆啸又闹起来,急忙道:“我去吧。”

    二楼上原本应该在屋子里的安保出来了,厌烦地盯着屋内。陆啸在疯狂的砸东西,巨响声接连不断,其中夹杂着听不清内容的话声。

    她有些崩溃的看了眼楼下,冲进去一把揪住陆啸的衣领:“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啸阴沉沉的低头看着她,眼神直勾勾道:“我要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