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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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子夜来拿着衣服回到房里后,应秋便兴奋地对他:“要不是有师尊提醒,我还不知道后天便是你的生辰!”

    他也看见了那件雪白外袍,顿时两眼放光:“这是师尊送你的么?”

    看到子夜来点头,应秋神情一变,语气忽然就有些许落寞:“诶......真好,师尊这么记挂你,师尊还从来没有给我送过衣服呢。”

    将衣服放到桌上,子夜来道:“你喜欢的话我以后给你穿。”

    听了这话,应秋赶紧摆摆手,只新奇地将那件衣服摸了又摸:“不行不行,既然是师尊送的,那你肯定要穿给他看,送给我不方便。再了这颜色太朴素,一看就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更鲜艳一点的。”

    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子夜来也笑骂道:“你还真以为我敢把师尊给的衣服转手送你啊。”

    “所以后天你生辰,我们要不要聚在一起庆祝一番?”应秋马上就想到了这点,“再叫上谢师伯与六尘吧,反正人多也热闹些,顺便还能够好好喝一场。”

    然而怎奈子夜来已经对喝酒这件事有阴影了:“我看还是算了,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再师尊和师伯素日里忙得很,我们不应再用这些琐碎事情去烦扰他们。”

    想想觉得也是,应秋好歹止住了这个念头。

    但事与愿违,薛明夜不知什么时候亦将这件事告诉了君如故,可巧常少辛刚好也正在一旁听着,当即就提出了与应秋一样的建议。

    最终在师尊们的默许之下,子夜来生辰那日,常少辛遂拉上君如故带着酒前往找他们一起庆贺,而薛明夜与谢题则都因公务繁忙推辞了。

    房中隐隐能听到自外面传来的交谈声,应秋发现子夜来还在对着柜子里的衣衫发呆时,立刻便不满地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了。”

    完后见对方仍不为所动地在原地傻愣,应秋干脆直接过去将那件精致的雪白外袍给拿了出来:“穿这件不就正好吗?还可以向君如故炫耀一下,毕竟师尊似乎也没有送过他这么好看的衣服。”

    子夜来却还在犹豫。

    他真的完全不想重复上辈子的场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君如故扯掉衣服丢入火里,这一幕足够让他再也难以抬起头来。

    但是......与前世所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的衣服是薛明夜送的,如果君如故知道了,他会不会依然做出一样的选择呢?

    想到这,子夜来忽然有点想看看这一世君如故的反应了。于是他到底穿上了薛明夜给的那件雅致白袍,又对着镜子重新理好了鬓发,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便走过去推开了房门。

    应秋刚才就已先出去了,庭院中,常少辛、君如故与子六尘都在。

    低头再次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子夜来总算是迈步而出。

    最先瞥见他穿了新衣的是常少辛,“子夜来,你身上的衣服和薛上师......哦不对,应该叫宗主了,你这件衣服和宗主常穿的款式好像,你是专门去买了类似的吗?”

    察觉到他话语里的意有所指,子夜来心里也憋了一股气:“不,这衣服是师尊送我的生辰贺礼,你若是看了眼馋也可以让师尊送你一件。”

    常少辛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以至于都忘了要保持伪装:“我才不穿和你一样的!”

    话甫出口,他有一瞬间的惊慌,但没过多久,常少辛眼珠子一转,很快又故意问身旁的君如故:“俗话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故,你看子师兄穿上这件衣服怎么样?是不是和平日里的宗主很像?”

    此言一出,子夜来便也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好了,别那么多了,我们还是赶快喝酒吧。”

    半晌没听到君如故话,他这才放下心来。而常少辛虽然没能扳回一局,但因为被询问者完全没有要出声的意思,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端起了酒盏。

    也许这次并不会发生烧衣那件事。

    喝了几轮后,应秋嫌弃这么干喝没意思,于是提议划拳助兴,输了的人如果不想喝酒的话就必须要回答一个问题。

    常少辛第一个同意,并且即刻就将矛头对准了子夜来:“那就从我和子师兄开始好了。”

    盯着眼前那张骄矜的脸,子夜来忍了又忍,还是面无表情地同常少辛划起了拳,但由于他心不在焉,所以没几下就输了,便也皮笑肉不笑地:“不知常师弟想问我什么问题呢?”

    嘴角隐有笑意,常少辛遂问道:“子师兄,我想问的是......你和那位楚先生是不是很熟悉?至少我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并未同他接触过,只有你,似乎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样子。”

    闻言,子夜来差点没把牙齿咬碎。

    这个常少辛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常少辛不免更加得意:“子师兄,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吗?”

    他这边话音刚落,另一人的声音也在此时加入进来:“这位师弟,我看你恐怕误会了,因为我和夜来之间确实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在众人的诧异注视下,楚苍如同一个纨绔子弟那般摇着扇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就直接在子夜来的身边坐了下去:“今日怎么大家都在?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见其他人脸色都有些奇怪,应秋便开口道:“今天是子夜来的生辰,所以我们才聚在一起稍微喝点酒庆贺一番罢了。”

    “哦?”楚苍挑了挑眉,随即笑盈盈地看着身旁之人:“夜来,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怎么没听你过。”

    眼看对面常少辛的眼神越来越狐疑,子夜来不得不勉强笑道:“要不是师尊提醒我都忘记了,你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再走吧。”

    楚苍笑着点点头,“好啊,等我回头再把生辰贺礼补给你。”

    在楚苍不请自来后,本就不太和谐的氛围更加诡异了。子六尘是一直插不上话,应秋则是忙着和常少辛划拳,誓要也让他吃瘪一回,剩下君如故、子夜来与楚苍亦无言以对,不大的一张桌子,底下却满是暗流涌动。

    僵持了许久,总算是君如故率先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正在与应秋斗嘴的常少辛也回过神:“如故,你一杯都没有喝就要走了吗?”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子夜来才注意到,原来君如故面前的酒盏里一直都是满的。

    “没什么好喝的。”君如故淡淡地。

    他很快就离开了,楚苍若有所思地盯着青年的背影看了几眼,这才转向子夜来:“君师弟有没有给你送贺礼?我可不想和他撞了。”

    君如故怎么可能会给自己送贺礼,这种事情,除非太阳西边出来了才有可能发生。子夜来摇了摇头:“不用送什么贺礼了,不过一个生辰而已,于修道之人而言并不重要。”

    楚苍却煞有其事:“那怎么行。”顿了顿,他忽然又低声道:“就当作是给我一个机会和你道歉吧。”

    子夜来不解道:“道什么歉?”

    “春津楼那事,”楚苍道,“我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很快就能弄清楚他们的计划了。”

    有楚苍的突然加入,加上君如故的突然离席,几人早早地就散了。因为应秋酒量不行,子夜来只得先将他搀扶进了房间,“伺候”好了这酒鬼才回来收拾杯盏。

    正当他准备将剩余的残酒收起来时,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了。

    他甫一抬起头,就对上了君如故黑沉如夜空的眼眸。

    “......师弟,有事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望着夜色里一身飘渺白衣的君如故,子夜来又开始心神不宁。

    好在这一次,君如故终于舍得开口话了:“子夜来,这件衣服是师尊送你的?”

    愣了愣,子夜来犹不明白他的意思:“对,是师尊送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谁知下一刻,君如故突如其来的动作骤然就让他瞳孔一缩。

    生怕在拉扯中不慎把衣服撕破,子夜来也不敢用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件白袍被君如故攥在了手里,出于对前世记忆的抗拒,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直视着他的眼睛,君如故一字一句道:“你不能穿这件衣服。”

    心脏仿佛毫无预兆地就被浸泡在冰水里一样,子夜来的手也在不自觉中握成了拳,隔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道:“这可是师尊给我的,你不能穿就不能穿吗?还给我。”

    然而君如故并未听从,那抹熟悉的焰色也跳跃进了眼底。

    站在原地,子夜来浑身冰冷,他被迫看着那件雪白衣衫在火光中逐渐化为尘埃飞灰,头脑只是一片空白。

    原来......就算是重活一世,有些事也注定不能改变。

    这就是君如故对自己的厌恶,厌恶到哪怕是他最喜欢的师尊送的一件普通的衣服,他都无法容忍看见自己穿上。

    半晌,子夜来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地伴随着火焰的燃烧响起:“师弟,现在师尊送给我的生辰贺礼没了,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