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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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楚苍便挑了挑眉,同样也朗声开口道:“这位道友,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要来帮助你的,还望你能够看在岳道友一番心意的份上让我们进入。”

    隔了半晌,门内又陆续传出了岳珍心隐隐带着哭腔的低语以及那名男子持续不停的轻咳,终于,在又一段长久的沉默过后,门扉到底还是被开了。

    少女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两人可以进入。

    一步入院子,便看见岳珍心的师兄正坐在树下的石椅上。那是名面容端庄英俊的男人,身形裹在宽大袍子里,因此看起来略显消瘦,他紧紧地抿着唇,仿佛是仍然不满于师妹的自作主张,故而也并没有给出什么好脸色。

    见状,明白他仍心存戒备,楚苍于是率先坦诚公布了自己的身份,顺带还解释了自己身上的魔气来源。

    至于子夜来,自然也被他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正邪双生?”男子显然对这种超乎寻常的修炼方式并不赞同,皱了皱眉道,“吾名沈移春,楚宗主,听闻师妹为了医治我的身体,情急之下便与您做了交易,故而我今日便只是想对楚宗主,这件事请您不用答应师妹,因为我并不需要旁人的任何帮助。”

    乍然听他这样,岳珍心顿时急了,“师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你知不知道如果再让溺春之术继续运转下去的话,你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死的!”

    沈移春却淡淡道:“师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可曾想过,与虎谋皮,焉能全身而退?”

    他毫不留情的讽刺却让楚苍笑了出来,“哈,沈道友其实不必如此尖锐,在我看来这世上的利益互换都是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大家本素不相识,我自认不是那等贪婪至极之人,又何必妄动坏心呢?”

    然而沈移春依旧冷着脸,就连正眼也不愿瞧他,“我意以决,楚宗主请回吧。”

    可就在这时,楚苍忽然向前迈出一大步,几乎是瞬间就贴在了沈移春耳旁,用其他人所听不见的音量低声了一句:“沈道友,不必急着拒绝我,敢问岳道友身上的咒术是不是你下的?如果是的话,我觉得你会需要我帮忙的。”

    接着他便退开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微微睁大了眼睛的沈移春。

    院子里又沉寂了许久后,沈移春终于眉头紧锁地松了口:“......珍心,你带另一位道友出去一下吧。”

    离开前子夜来望了眼楚苍,对方却只是朝他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待那两人都不在场后,沈移春才盯着眼前青年沉声道:“楚宗主既然能够看出我下在师妹身上的咒术,应该可以明白我的目的,为何想要横加干预呢?此事本与你无关。”

    楚苍却悠然道:“不,我并不明白你为何选择给岳道友种下遗忘咒术,这对于你本就行将就木的身体来是更大的负担,你也许根本撑不到她记忆全失的那个时候。”

    闻言,沈移春这才叹了一声,“我只是......想让她彻底忘了那些记忆。”

    “沈道友,可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你师妹忘了?”

    这话无疑是戳中了沈移春的痛处,过了半晌,他才苦笑道:“......师妹她太傻,也太好心了,她本不该和我这个废人一起躲藏在这里,若非因为我,她如今早就是水界数一数二的顶尖铸师了。”

    水界二字很快让楚苍提起了兴趣,“原来二位也是异界之人?”

    点点头,沈移春苦涩道:“我与师妹皆是水界之人,出身名宗竞锻台,那里可以是水界最鼎盛的器修门派了,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往风界,而师妹因为相信我的清白,便也改名换姓跟随我来到这里。我自知身体已撑不了多久了,可却无法劝她回返,再加上......竞锻台并没有准备要放过我,针对我的追杀一直在持续,无奈之下我才想出了抹消师妹记忆的方法,希望她能够在忘了我之后得以重新回到水界。”

    听完后,楚苍便饶有兴致地量了他几眼,“原来如此,沈道友,其实我对咒诀一道也算得上了解,因此出于好心我想提醒你,你在岳道友身上所下的记忆消除术效果恐怕没那么好。”

    沈移春果然半信半疑地看向了他:“不知对此楚宗主有何指教?”

    楚苍道:“记忆消除术的副作用很大,且需要施术人有强大的灵力作保障,由浅到深循序渐进,否则一下子就强行抹消记忆,很有可能导致受术人神智重创。”

    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沈道友,你的灵力已几近枯竭,所以为了岳道友的身体,还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

    看得出来,沈移春也不是全然不为所动,只是沉默了片刻,神情仍十分纠结。

    于是楚苍也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良久才听见对方吐出了为什么三个字。

    “我听师妹,楚宗主连缘木求鱼那样的顶级宝物都不屑一顾,只为同伴向她要了能够掩盖身上魔息的法器,虽并非所有人都对传闻中的秘境感兴趣,但我仍想知道,我与师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楚宗主如此相助。”沈移春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地问道。

    低低一笑,楚苍也毫不避讳,“沈道友既然也知晓我对缘木求鱼那等神物并无任何意图,那我也开诚布公了,其实对于沈道友身上之密术,我倒是很有兴趣。”

    青年的话在意料之中,沈移春便也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因我是罕见的炉鼎之体,故而自就被种下了密术,溺春算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心法,在偌大水界,能够熟练运用此术式的人也不出十个。但凡是中了溺春之术的炉鼎,这辈子就注定只能为成就旁人而死,其补灵与增进修为的效果要比寻常双修强上不止一点,自然对炉鼎的伤害也更大。”

    他得云淡风轻,仿佛即将要阖眼长眠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吾身已是无用之躯,所以楚宗主也不必再委婉,将你的目的出来吧。”

    见他的确是个心思剔透之人,楚苍便选择如实告知:“不瞒沈道友,我的同伴子夜来并非魔修,而且也没有修习正邪双生的心法,他之所以会身缠魔气,是因为此前被其他魔修在丹田处设下了一个难以解除的封印。”

    沈移春亦微皱起眉,“竟然是这样......那么楚宗主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忙替他解开封印了?”

    “沈道友对此有法可解吗?”楚苍道,“若是你愿意相助,让我来替岳道友抹消所有关于你的记忆也并非难事。”

    沉吟片刻,沈移春才面带犹豫地开口道:“我不能马上确定,要先观过那个封印再。楚宗主,你当真可以在不伤害师妹的情况下抹去她的记忆吗?”

    楚苍难得下了个保证,“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此种咒术你也许不擅长,但我并非第一次施行了。”

    眼前青年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为何,竟使得沈移春微微一愣,背脊上也莫名其妙浮出一层寒意。

    重新步入院子里时,岳珍心立刻就神色紧张地奔向自家师兄,而子夜来也慢悠悠走到了楚苍身边。

    “你方才与那人聊了什么?”他虽然很想用交易这个词,但到底还是没这么直接。

    然而楚苍却好似没有要详细告诉他的意思:“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得看他愿不愿意,但他已没有多少生存意志,为了岳道友的安危,应该是会妥协的。”

    子夜来听着他漫不经心的口气,恍惚有种楚苍是在逼良为娼的错觉。

    也不知沈移春对岳珍心怎么解释的,总之又过了一阵子,男人就恢复了一开始那种冷淡的态度,朝两人微一颔首,“楚宗主,你的事情我还需要时间考虑,所以二位暂时请回吧。”

    逐客令已出,他们便也告辞离去。

    回程路上,子夜来因按耐不住好奇心,遂旁敲侧击起了有关沈移春的事情:“楚苍,那岳道友和她的师兄究竟是什么人?你清楚这两人的身份吗?”

    青年低声道:“他俩是水界之人,出身名门竞锻台,但沈移春因为犯了某些错事而导致被宗门追杀,岳珍心重情义,便也随同这位师兄来到风界,隐姓埋名地生活。”

    乍然听到沈移春的身世,子夜来猛地回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不由得有些唏嘘:“沈移春的身体那样虚弱,想必也活不长了吧。楚苍,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吗,还是难道你有什么能够帮他吊命的方法?”

    没想到青年坦然摇了摇头,“我过了,他已没有任何想要活下去的意愿,但在沈移春死之前,我确实还是能继续从他身上发掘出一些可供利用的东西。”

    闻言,子夜来不禁皱了皱眉,“......你又不要那缘木求鱼,沈移春一个将死之人,能给你提供什么。”

    “那可未必。”

    楚苍随即就默念了几遍水界竞锻台这个名字,仿佛想从中找出什么破绽一般,“也许这一次,会引出更有趣的事情。”

    作者有话:

    楚·地图开拓者·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