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金主。

    顾沧行呼吸一顿, 再开口时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他以前有过金主？”

    “有过啊。”李川海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开口都是酒臭味。“我姐虽嫁了个富二代，她是一分钱都不往家里拿啊！我自己还养着两个孩, 他没金主他上学的钱谁拿的？要不是王总, 他当初跟人架进派出所他都出不来！”

    “他……还跟人过架？”

    “对啊, 高三了，跟班里一个富二代为了个女学生争风吃醋，他动手把人住院了，人家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我姐跟我姐夫听这事, 连夜从镇里开车到市里，路上跟货车撞了。但你看, 人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好好地上着他的大学, 当着他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年年扫墓他从来没回来过。他就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撒谎成性，嘴里没一句实话, 心又黑又硬，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川海完，看着对面人的表情了个寒颤，“我这得都是实话，你不信你可以去公安局调查嘛！哦, 用不用我把王总的电话给你？你不信你就电话去问, 看我得是不是真的？”

    彩色的灯光在头顶旋转着，照在顾沧行眼底，如同一片片被吃掉了糖果后剩下的没人要的玻璃糖纸。

    半晌，顾沧行点了下头。

    “好。”

    .

    出了会所, 宋迎从后视镜里量着顾总的神情。

    “顾总，我们现在去酒店吗？”

    顾沧行没有话，像是失去了语言一样看着手里的纸条。

    宋迎看了眼时间。

    凌两点了，宋迎好歹昨天还睡了一觉，但顾总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

    但也能理解。

    顾沧行是个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但自从恋爱后，好好一个凶狠冷酷的资本家，天天在公司明里暗里地讲他的恋爱故事，微信特别提示音一响，这人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开始演。

    宋迎都没再怎么见过谈北遥了，还能有事没事就从顾总嘴里知道他喜欢吃海鲜，爱吃甜品，不喜欢喝茶但喜欢喝奶茶……连他熬夜都知道。

    顾总是真的很喜欢他。

    像在贫瘠的荒漠里栽上了一株玫瑰，他着意呵护着，不让玫瑰枯萎。

    但顾沧行那么喜欢他，突然有一天发现对方可能都不叫“谈北遥”，那些心翼翼的呵护和喜爱浇灌下来，都没能换来一句实话，宋迎想一下都觉得扎心。

    “你信吗？”顾沧行看着手里的纸条，问。

    早上临走前他收集了一些谈北遥的碎发，先跟谈锦豪做了亲子鉴定，又跟李川海做了亲子鉴定，都显示没有血缘关系。

    而谈锦豪得那些，他找过谈家的老管家求证了，都是真的。

    理智告诉他，李川海得大概率也是真的。

    顾沧行这次过来只带了宋迎，行程没通知给第二个人知道，李川海不可能提前知道他要找来询问谈北遥的信息，预备一个“王总”来演戏。

    李川海敢把这个名字和电话抄给他，敢出“谈北遥跟人争风吃醋把自己搞进了派出所”这种话，还是在醉酒的状态……一切都符合逻辑。

    谈北遥，似乎真的有一个十分不堪的过往。

    但是……

    顾沧行点开微信。

    他的朋友给他发了张照片，明明想勾引他，但衬衫只解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扣子，露出锁骨上的印记。

    顾沧行甚至能想象到，朋友在拍照片的时候已经脸颊通红了，举着手机的手不知道拿起放下了几次才好意思拍下来，八成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着他。

    就在三天前，他们还在马尔代夫的海滩上，吹着海风，看着夕阳西下。

    谈北遥倚在他的肩膀上，顾沧行转过头，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像看见了开满蔷薇花的热烈的火焰，干净、炙热，藏满了掩盖不住的爱意。

    所有的理智分析之后，顾沧行看见了自己跳动的那颗心。

    “我不信。”顾沧行把手里的纸条团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谈北遥不是李川海嘴里的那种人。

    或许曾经掉进过污秽的泥坑里，但他一定自己努力爬了出来，最后干干净净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才不会让自己也变脏。

    顾沧行拿出手机，先给沈季发了个短信，又吩咐宋迎。

    “明天去查李川海和这个叫‘王麟’的财务情况，从三年前开始，有没有大额支出，以及两人之间有没有金钱往来。还有那起交通事故的详细情况，谈家夫妻俩当年的支教记录。需要谁帮忙调查你自行联系，一切以这件事为首要。明天上午通知法律部门和公关部门，各派两个人过来。现在，我们先回酒店。”

    顾沧行看着手机。

    在照片下面，最新一条的微信上，气得半死的朋友临睡前带着怒火给他发了最后一句。

    “注意休息，别老太快！”

    顾沧行看着这句话，手指轻轻摩挲了下上面的照片。

    他要去彻底的了解这个人——不是为了审判他以前都做过什么，而是想淌过他淌过的那条河，站在他的身边，去看看他曾经经历过的世界。

    那或许满目疮痍，但这条河，如果顾沧行不亲自淌过去，他怎么能知道他的朋友都受过哪些伤，那些伤口该怎么才能愈合。

    既然谈北遥怕疼，不敢再去掀开伤疤，顾沧行就自己走一遍。

    甚至在某一刻，顾沧行不自觉地想过，如果谈北遥真的做过那些事，真的是个脏兮兮的朋友，那该怎么办？

    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顾沧行总不能把他推开，任由他沉底，看着他已经被自己擦亮的眼睛再次冰封下去。

    怎么能忍心呢？

    “回酒店，好好休息。”顾沧行收起手机，冷冽的面孔逐渐柔和下来，“我相信他。”

    .

    谈北遥晚上睡得不太安稳。

    他很少会梦见以前的事情了，但大概是二月份临近，往事逐渐又成为难缠的梦魇。

    那是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他刚被顾老爷子接回来，手腕、脚腕上是两道手术缝合留下的疤，特别丑。

    李川海不敢跟顾家较劲，隔三差五就电话过来，软话硬话都完了，就是想让他回去。

    “妈的丧门星，克死我姐姐姐夫又来害我？！没有王总你现在吃牢饭呢！你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谈北遥认清了他的面目，反唇相讥：“王总这么好你怎么不把你女儿送过去？”

    “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你趁早回来给王总磕头道歉！不然我现在就告诉顾老爷子你根本不是谈家的种！”

    “有种你就去！”谈北遥声音比他还大，“你敢我就敢把你儿子行贿受贿的证据捅出去！两百万，他是真敢拿！”

    对面哑火了，“行，谈北遥，你就祈祷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你心我找人弄死你！”

    “你有胆子就来试试？”

    谈北遥气势很凶，但挂了电话后一个人躲在学校宿舍的卫生间里，浑身手脚发凉，肩膀不自觉地发抖，刚落了痂的疤都热辣辣的疼着，提醒他当初遭受过怎样的对待。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亮起。

    头像是个简单的“顾”字的，他刚加上不久的那个顾老爷子的亲孙子给他发了消息。

    “有时间吗？出来聊聊？”

    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他的人生好像开始变好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这离谱的合约谈北遥不想签的，他是真怕了这些有钱人。

    但没办法，那时候谈北遥太缺钱了。

    不学费、生活费，他父母唯一留下的那套六十来平的他的家，因为房贷还没还够，想要持有的话必须继续还下去。

    而且谈北遥很怕。

    他不知道王麟到底多厉害，会不会直接找到学校来。但他知道顾家很厉害，当初他试探着拨通了顾老爷子的电话，只是一个电话而已，他就逃过了王麟伸过来的魔爪。

    他只有紧紧握住顾家递过来的救命稻草，而这稻草又如此虚幻，它只是构建在一个谎言之上的。

    如果谈北遥真的是谈家人就好了，顾老爷子很看重他“谈家骨血”的身份，他可以等熟了之后去跟顾老爷子诉苦撒娇，可以把顾沧行当成哥哥，可以理直气壮的指责李川海对自己的利用，咒骂他是个没良心的舅舅。

    可他不是。

    谈北遥那时候晚上不敢闭眼，很怕像之前一样，只是偷偷回去扫个墓，再睁开眼睛人已经在王麟的床上了。

    严重的失眠和吃不饱饭让他迅速地削瘦下去，谈北遥偶尔觉得，可能不需要李川海找人收拾他，他就撑不下去了。

    随后在跟那个人签订恋爱合约的第二周，这位看起来冷淡的顾总，让他的助理给他在校外租了个房子。

    也许是因为嫌接他去履行合约义务的时候他都要求在离学校远一个街的地方见面，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在电影院里睡着了。

    顾总问他是不是觉得无聊，他找了个借口，宿舍人多，太吵了他睡不好。

    顾总给他租的房子是个很高档的区，安保措施十分到位，门跟窗户也都很厚实。

    谈北遥买了阻门器，枕头下面放了把水果刀，那半年里头一次在凌前睡着了。

    梦里像是走马灯一样，他看着自己自己的生活慢慢又变好了一点。

    不用晚上去等校门口面包店的临期面包，也不用为穿破了洞的袜子而窘迫，甚至时不时还有一点点的惊喜。

    多数都是跟顾沧行有关的。

    顾总带他例行约会时他吃到了一道很好吃的菜，看了一场一直想看但没舍得买票的电影，宴会结束时包了一盒好吃的蛋糕，七夕时宋助理送来的花束。

    以及对方出于尊重和礼貌，温柔地递过来的一杯热水、一张纸巾，甚至是偶尔绅士的替他开门的一瞬间。

    会心动吗？

    会。

    顾沧行帅气又稳重，虽然有钱，但知道尊重人，有教养有礼貌，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

    在并没有确定关系之前，肯定有无数个瞬间心动过。

    但谈北遥不敢。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攒够钱，买下那套父母住过的房子，出国留学，等十几二十年后没人记得他了，再偷偷回去，忌日的时候能自己去扫个墓，清明的时候能去磕个头烧个纸，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再后来……像是又做了一场梦一样。

    他竟然有了个那么好的男朋友，像长辈一样宽容敦和，又像朋友一样可以分享喜怒哀乐，更是可以依靠、可以爱慕的成熟的恋人。

    谈北遥的未来里突然了有了别的颜色。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觉得心悸，好像遮住他伤口的幕布被人轻轻开，露出了他交错疤痕的内里。

    谈北遥皱了下眉，被人窥探的感觉让他害怕，梦里甜甜的风景都像是蒙了一层雾。

    他紧攥着手里的衬衫，无意识的轻轻地张了张嘴。

    “顾沧行……”

    第二天早上，谈北遥七点多就醒了过来。

    他睡得不安稳，有些头疼。

    摸出手机来才发现微信终于有了回复。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去。”

    .

    C市下了一场暴雨。

    高速路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正急速前行，顾沧行坐在后座，翻看着刚刚拿到的几份资料。

    没有破绽。

    一切都像是李川海得那样。

    首先得到的是一份派出所的案情记录。

    三年前的农历二月初九，上午十点，C市市实验一中发生架斗殴事件，谈北遥把一名叫刘祺的学生从楼梯上推了下去，造成对方脑震荡。

    事后询问当事人，谈北遥拒不合作，没有口供记录。

    刘祺跟一名叫乔淼淼的女生的口供是一样的，是谈北遥跟刘祺都喜欢乔淼淼，早上乔淼淼给刘祺带早餐，被谈北遥看见了，于是两人在大课间的时候发生争执动了手。

    大课间C市市实验一中会有课间操，全体学生都要下去做操，但那天乔淼淼生理期不舒服请假了，刘祺为了照顾她也请了假，谈北遥是那天的值日生，负责扫卫生。

    当天教室里只有他们三个在，巧合的是那天教室里的监控坏掉了，但走廊的监控没有坏，确实拍到了谈北遥把刘祺从教室里拉出来，本意像是要把他拉到哪儿去，但是在楼梯拐角处两人发生了扭，刘祺被推了下去。

    事后医院给刘祺开了脑震荡的轻伤证明，刘祺坚持要起诉他，但后来又撤销了起诉。

    也是在二月初九晚上十一点，谈家夫妻俩听后冒雨从镇里赶过来，在路上跟货车相撞，两人当场死亡。

    二月十一日，李川海将谈北遥从派出所里领出来，第二天学校做出了劝导转学的通知。

    紧接着二月二十一日，谈北遥转学到了C市私立高中。

    在私立高中的家长联系人那一栏里，第一次出现了王麟的名字。

    随后，这个名字频繁地出现。

    私立高中实行军事化管理，高三每个月放假两天，需要家长来接才能离校。

    每次放假，王麟都会亲自来接他。

    那段时间王麟的消费记录上也出现了很多年轻男孩子用得到的东西。

    潮牌、篮球、耳机、游戏本……甚至连最隐私的内裤都有，完全是圈养年轻金丝雀的样子。

    宋迎甚至查到了王麟办过的一张副卡，这张副卡只在私立高中校内使用过，买的都是些饭菜跟校服之类的，显然是给谈北遥用的。

    后来高考结束，谈北遥考到了D大。

    材料到这儿结束了。

    大一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没查到，D大这种院校想查学生远不如C市容易，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在九月份中旬，谈北遥因为“家庭变故”，办理了休学，直到来年的三月份，也就是被顾老爷子从医院带回家后，他才重新开始上学。

    这中间近半年的时间里，他的人生像是被抹去了，无论是消费记录还是出行记录都完全查询不到。

    王麟那儿在九月初还是有一些年轻男孩子的消费记录，但十月份，这种记录也完全消失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沧行反复看着手里的资料。

    宋迎正在跟沈季沟通，完电话后转过头来，“顾总，公立医院目前查不到谈先生的就医记录，D市的私立医院三年前的三月份有一条，是面积擦伤，谈先生选择住了院。”

    面积擦伤，这种伤病是不需要住院的。

    三月份……就是顾老爷子把他从医院接回来的那次。

    宋迎心地看了眼顾总：“还查吗？”

    查到现在，一切似乎跟李川海得都一样，全部都是能合上的。

    顾沧行却毫不动摇，“查。D市的记录没有就查C市，C市没有就查周边。还有，去查他的收支记录，大额的额的都查。”

    “是。”

    车子下了高速，在雨幕中缓缓接近C市市实验一中。

    学生已经开学了，课间操的铃声响，因为下雨，改成了全体自习。

    顾沧行下了车，校门口已经有领导在等着了。

    顾氏集团在他手里扩张的厉害，慈善捐款也多，校领导一听他要在校园内投资建造新教学楼，条件只是想跟一位在教多年的老教师单独聊几句，估计是这位老师以前的学生来回报母校了，这有什么不答应的？

    顾沧行五分钟后也见到了这位刚从讲台上下来的高三毕业班班主任。

    “齐老师你好。”顾沧行站起身，很礼貌的先跟这位谈北遥当年的班主任了声招呼。

    齐老师教学多年，印象中不记得自己教过这么一个学生，有些云里雾里的冲他点了下头，“你好，请问你是？”

    “我姓顾，您不认识我。”顾沧行主动为她倒了杯水，接着便直奔主题，“我这次来是想向您听一个人。您还记得四年前您带过的学生里，有一个叫谈北遥的男生吗？”

    齐老师怔了一下，谨慎的先询问：“谈是我的学生，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顾沧行介绍自己，“我是他的爱人。”

    “哦。”齐老师上下量了一下他，略带满意的点了下头，“看样子谈现在过得不错？”

    “算是吧。”

    “那我就放心了。你想问什么？”

    顾沧行拿出当时学校的转学劝导书递给她，“我想知道，当初学校为什么要劝导我爱人转学？据我所知，实验一中是全市升学率最高的学校，我的爱人，从高一开始就保持着全校前十的优异成绩，是什么让他必须在高三下学期转学到私立高中呢？”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齐老师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真的，这事儿我也不清楚。那天上午我不在学校里，等我接到电话，他和我们班另外两个学生已经被派出所带走了。”

    “派出所带走他们是为什么？”

    “是……谈跟刘祺，都追乔淼淼，争风吃醋就动手了，谈把刘祺推了下去。”齐老师叹了口气，“真的我也不相信，但我看了走廊的监控，确实是这样。”

    “教室的监控没有对吗？这么巧，就那天坏了？”

    “这倒不是，教室里那监控早多少年就坏了，一直在那儿安着，就是为了应付检查。”

    “那他们两个都在追乔淼淼也是真的？”

    “这个倒没听过，我们学校管得严，恋爱被抓是要叫家长的。他们三个平时都是好学生，我看着谈也不像故意的，多半是失手吧。”

    线索又断了。

    顾沧行沉默了片刻，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他虽然很坚信，却好像很难证明他爱的人的清白了。

    “那您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谈啊。”齐老师笑了，“是个好学生，当时是我们班的班长，不仅学习好，篮球得也好。”

    顾沧行怔住了，“他会篮球？”

    现在的谈北遥别篮球，看上去脆弱得像是被风吹一下就要碎了。

    “会呀。他当时还是我们校队的主力呢！虽然长得不高，但又帅又阳光，性格很开朗，在我们学校是万人迷呢！”

    着，齐老师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找了片刻，翻出一本相册来。

    “我记得有一年学校有过一次篮球比赛，我们班还拿了第一。在这儿。”

    相册被递到了顾沧行的眼前。

    隔着四五年的时间，现在这个苍白脆弱，话要斟酌再三才肯开口，哪怕被顾沧行捧在手心里疼了那么久，总是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些心翼翼的谈北遥，正在照片里灿灿烂烂的笑着，搂着旁边人的脖子，高举着手里的奖杯。

    在阳光下，在周围的闪光灯中间，他像是头顶的骄阳一样，骄傲、健康、年轻、率真，不见一丝阴霾，是所有青春里最耀眼最张狂的那一种。

    顾沧行指尖微微发颤，轻轻抚摸上这张照片。

    原来他曾经这么放肆的燃烧过，原来那双总是沉着两泊冰雪的眼睛曾经比阳光还要明亮。

    如今的谈北遥不再篮球，甚至平时跑步都不跑，因为一运动关节会痛，他有慢性关节炎。

    他也再也没有像这样笑过。

    顾沧行印象中，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朋友也喜欢笑，但多数时候都是抿着唇，很浅的很满足的笑一下。

    没办法，人生里的风雨已经将他的火浇灭了。

    谈北遥心底只留下了一堆灰烬，可哪怕只是偶尔被吹起了一点点的火星，都让顾沧行觉得耀眼。

    “谈画画也很好，他爸妈都很疼他，都高三了，周末放假，别的学生来学校上自习，他雷不动的去学校画室蹭课。可惜了，后来他们夫妻俩去世，谈也转了学。”齐老师提起来也很惆怅，“不过他养父对他倒是很好。”

    “养父？”

    “对。临高考前有一次，我去超市买东西碰见了他，聊了两句。他他生活得很好，养父把他当亲儿子对待，还想报附近的学校，能常回来看看。”齐老师想了想，“他养父……好像姓王来着？”

    作者有话要：　　怎么可能有误会，就算顾总真的什么也查不到，他也一定会给自己的男朋友一个解释的机会，不会随便做最终判决的

    相信老男人的判断力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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