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点，庄文曜迷迷糊糊睡醒了。洗漱完吃过早饭，给某人发消息。

    曜：[起了吗哥]

    对面秒回：

    陆之恒：[起床三时了]

    庄文曜：！

    三时之前……他五点半就起了？！

    某人不太服气，找个清奇的角度怼他：

    曜：[回消息这么快，是不是做题不专心！]

    陆之恒：[一直在等你消息，确实不太专心]

    消息发出去他就后悔了：这样会不会太……那个了？为了显得矜持一点，他不再字，耐心等回复。

    没想到对面就此沉寂，这一等就是十来分钟。

    陆之恒等得是惴惴不安如坐针毡，唯恐那句话得不合适让庄文曜心里不舒服了，物理题做得磕磕绊绊。忽然之间，手机一响：

    曜：[不专心的学长，开门！]

    陆之恒立刻起身，一个百米冲刺到玄关开门。

    “你怎么起这么早，不会困吗？”虽然只是第二次来，庄文曜却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在门口换好了拖鞋进来。

    陆之恒笑：“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困了。”

    话一出口，内心立时懊悔不迭：该死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矜持！

    他不知道的是，庄文曜看到那条消息，大脑足足宕机了两秒，随即一下子就清醒了，而且浑身充满了力量！囫囵着塞好书包就一路狂奔过来了。

    “学长你变了，”庄文曜笑嘻嘻地，“你变得花言巧语、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了！”

    陆之恒微微一扬眉：“怎么，你动感情了？”

    ……想死。为什么我的嘴不受控制，净些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庄文曜脸上笑意更深：“对呀对呀！学长要对我负责哦！”

    “……”一句话将陆之恒瞬间点醒：他只是在跟你开玩笑罢了，你要是单方面的认真，就太傻了！

    “哎呀，明！”进到陆之恒的房间，庄文曜被摆在床头的迷彩娃娃吸引了注意力，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昨晚乖不乖呀，有没有好好陪爸爸睡觉觉？”

    陆之恒笑眼弯弯：“他很乖，我昨晚睡得很好。”

    “真的呀！明同学表现得这么好，奖励你糖糖吃！”庄文曜掏出一块糖塞到他兜里，明胸前有变得鼓鼓囊囊，虽然看着傻呆呆的，但也憨态可掬，有种满怀幸福的样子。

    “谢谢爸爸~”陆之恒替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Now！”庄文曜开始收拾东西，瞥见桌上的练习册和草稿纸，虽然知道陆之恒对自己够狠、够努力，但还是的震撼了一下，“哥，你太强了……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啊？”

    陆之恒淡淡道：“十点。”

    “十点？！”庄文曜大吃一鲸，“比在学校都早啊！你睡得着吗？”

    “睡得着。”陆之恒点头，“我比较喜欢早起，不习惯熬夜。”

    “你是真的一点夜也不熬啊……”庄文曜感叹，“我们家昨天晚上牌到十一点多，回去以后再磨叽一会都十二点了……”

    “你们人多热闹嘛……”

    陆之恒不喜欢熬夜，因为夜晚对他来总伴随着恐惧和痛苦。所以当摆脱了那种厄运以后，他都选择在夜晚降临时沉入梦境，如此一来，即便梦是痛苦的，醒来之后也能很快忘记。而且他性格安静沉稳、喜欢独处，也不是很能享受这种人多热闹到深夜的妙处，大年夜都会躲懒偷偷去睡觉，生物钟可以是雷不动。

    “不，其实这种作息非常不健康！我妈也了，我要向你学习才行……”

    庄文曜着，突然被桌上的相框吸引了注意：照片里是陆之恒和一位上了年纪的陌生男子，亲近地站在一起，看着镜头微笑。他没有陆之恒高，而且很瘦，有点谢顶，脸上不难看出光阴的印记，但满含笑意的眼里散发着睿智而慈和的目光，仿佛沉淀了数十个岁月的风霜。

    陆之恒注意到他盯着这张照片，便把它拉近了一起看：“这是我初中的班主任，孙从筠孙老师。”

    “初中班主任！”庄文曜略有些惊讶：陆之恒初中不是在溶城读的，他还从没听他提起过初中的事呢，“我猜猜，他是教……物理的吗？”

    “是的。”陆之恒好看的脸上浮起笑意，“我的初中在外婆家的县城，教育水平自然没有溶城市好，但我很幸运遇到了孙老师。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怎么跟你呢……他就是很好。”

    “我懂。”庄文曜认真地点点头，“就是那种讲课讲得好啦、认真负责啦、对同学们很友善，各方各面都特别好，用这些形容词去形容都觉得不够的那种好，对吧？”

    大抵每个孩子学生时代都能遇到这样一位老师，会在多年后回想起来感慨到词穷，只能思绪万千地一声“好”。

    “嗯！”陆之恒颇有同感，重重点头，“他不仅在我们初中教书，还是我们县唯一一所聋哑学校的校长。”

    庄文曜微讶：“聋哑学校？”

    “嗯。”陆之恒介绍起这位老师来。

    孙从筠出生在他们的县城，凭着勤奋刻苦、顽强不屈的拼劲考上了名校的物理系，一路读到了研究生。也曾有过精彩出众的履历，但因为出身的缘故，深知教育的重要性的他，中年后毅然回归故里，在县初中教书，并创办了聋哑学校回报家乡，为听障儿童开启一扇门。

    庄文曜忽然回想起了在电视台看到过的、陆之恒的社会实践活动录像：“所以你每年寒假都回去看他、看聋哑学校的孩子们？”

    “对的。”陆之恒微讶，略略一扬眉，眼睛张大了，“你怎么知道？”

    庄文曜笑了笑：“我在电视台看到过你的录像……”

    “哦，那个呀。”陆之恒低头笑了，眼神柔和而悠远，仿佛透过照片，思绪也跟着回到了那个冬天，“我哄了他们好久，孩子们才肯配合我录像呢。而且孙老师比较低调，坚持不愿出镜……”

    “他真的很好……”庄文曜看着他出神的侧脸：目光专注，每个线条都温柔， “你也是。”

    陆之恒的呼吸顿了顿，像是回过神来，话锋一转：“其实我对物理的兴趣，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他的影响。是孙老师让我接触到了物理竞赛，给了我很多帮助……”

    “所以你初中就接触到物竞了吗？”庄文曜惊讶得张大嘴巴。

    陆之恒：“是的。孙老师算是我的物竞启蒙老师，他教过我一些高中物理，还推荐了不少经典的书目供我自学。”

    “这么早！难怪你这么厉害……”庄文曜颇为意外，“你不知道，杜老师在我们物竞班都把你夸上天了！你从高一开学到现在，物理大考试就没下过满分，竞赛内容也是一点就透，还自学了不少大学的内容！原来你从初中就开始努力了呀……”

    然而到这里，他自己也明白了：陆之恒身上的所有光鲜都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他实实拿时间和汗水换来的。

    陆之恒垂眼笑着点点头：“没有孙老师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我一直很感谢他，每年寒假都会回老家看望他和孩子们……而且我在物竞上确实挺下功夫的，希望不辜负他的期望和栽培吧……”

    “不会的！”庄文曜真诚而坚定地望着他，“苦心人，天不负！你这么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那就借你吉言吧。”陆之恒摸摸他的头，把照片放回原位。

    “哎，哥。”庄文曜忽然叫了他一声，“问你个问题哦。”

    陆之恒转头看他：“嗯？”

    庄文曜试探着问：“就是……你不是要高三了嘛，有没有想好考哪个大学呀……”

    陆之恒微愣，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庄文曜忽地心尖一颤，眼神瞟向别处，挠头：“哎呀你看我，这种智障问题还问！当然是清北了对吧……那换个问法，你将来想做什么呀？”

    陆之恒沉吟片刻，并不答话，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深了：“你猜猜呢？”

    这回轮到庄文曜发愣了：“我猜？嗯……”

    支着脑袋思考，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物理好，喜欢画画、摄影，还设计过我们的教学楼。综上所述，你想学……建筑设计！对不对？”

    陆之恒边听边点头：“不错的推理，但只对了一半。”

    “啊？”庄文曜不解又好奇，“哪里不对呀？”

    “不告诉你。”陆之恒神秘一笑，“明年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是吧！故弄玄虚，太不够意思了……”庄文曜不满地嘟哝，一摊手，“我就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的志愿，还没想好呢。”

    陆之恒疑惑：“你不想当飞行员吗？”

    “嗯……怎么呢……”庄文曜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我们只训练了这一年，还没试飞呢，一切都是未知数。听成为飞行员就是浪里淘金，真正能飞上天的都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淘汰在半路上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如果没能坚持到最后，又能去做什么……你就我这飞行水平，一天炸机无数次，要是上了真机不得……”出事故啊？

    后半句话没出口，陆之恒忽然堵住了他的嘴：“这种话可不许胡！”

    柔软的唇上传来手指的触感，相比之下略微粗硬，但依然温暖，一触即离。庄文曜忽然有些恍惚，未出口的话顿时没了下文。

    “阿曜，你有多想要，就有多努力。”陆之恒，“如果成功，那你便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喜可贺；如果失败，则表明还有一条更适合你的路，在不远处等你。所以不要纠结，做你想做的事吧，完全不需要顾虑。”

    “……”庄文曜细品他的话，觉得他得特别对。考入物竞班、落选记者团、加入校广电……升入高中以来，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但无论结果好坏，都是最好的安排，都构成了他还算不错的现在。

    “你得对！”庄文曜笑着，“我现在想……好好学习，准备考试！”

    “那就行动起来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