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开学季，庄文曜从报到的新生摇身一变，成了志愿服务的学长，为同学家长们服务指路。

    烈日炎炎，新上任的广播站站长唐茉录好开学致辞和服务语音，在校园里循环播放。新生和家长在校内探索，高二的志愿者穿梭其间，答疑解惑。

    航空班的志愿者们是服务团的最强体能输出，净捡重活干。为了好看还都穿着布料厚实的迷彩服，顶着毒日头跑前跑后，雏鹰们都想起了，那些年被军训支配的恐惧。

    庄文曜迷彩服、帽子、绶带穿戴得整整齐齐，一刻不停、乐此不疲。易地处之，他好像有点明白陆之恒为什么那么喜欢帮助别人了，因为真的，很快乐啊！

    一个女生扛着笨重的卧具包，愁眉不展、寸步难行。

    庄文曜眼疾手快，迅速跑上前了个敬礼：“同学你好！我是志愿者。需要帮忙吗？”

    女生仿佛看到了救星：“啊，学长！我有点搬不动这个……”

    “没关系，交给我吧！”庄文曜二话不扛起卧具包。

    女生非常感激：“谢谢学长！”

    “不用客气！”庄文曜举重若轻、轻松自如地，“我帮你搬到宿舍门口吧，楼里有电梯！”

    “嗯嗯好的，谢谢！”

    “不用谢！我是志愿者，应该的！”

    帮学妹搬完行李，庄文曜又马不停蹄赶往分发行礼的体育场，经过笃行路时却看到了一对迷茫的父子，似乎在偌大的校园里迷失了方向。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叔叔您好，同学你好！我是志愿者。需要帮忙吗？”

    男孩身材在同龄人里不算矮，但体格稍微差点，清瘦白净，脸上是萌新惯有的懵懂。看到庄文曜的样子，顿时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的父亲则道：“同学，我听那边的志愿者要去体育场拿卧具，体育场在哪呀？”

    庄文曜微笑着回答：“正好我也要去那边，我带你们去吧！”

    “好啊，谢谢你。”叔叔跟上他，笑着道谢，又道，“可是我们不知道分到哪个宿舍了，行礼搬到哪里去呀？”

    “你们没有去新班级报到、领宿舍钥匙吗？”庄文曜，“班主任都在教室等着，先认识一下同学们、给大家发宿舍钥匙呢！”

    叔叔为难地笑了笑：“哎呀，这样啊……我看宣传板那里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就想和孩子先把行礼放下、再去班级报到呢……失算了。”

    “哦……没关系！”庄文曜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我这里有新生分班和宿舍的名册，同学叫什么名字？我可以给你查一查。宿舍有人的话，先把行礼搬去宿舍吧，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哎哟，那可太谢谢你了！”叔叔拍拍儿子的后脑勺，“快告诉学长名字！”

    “啊、哦……”男孩如梦方醒，对庄文曜，“我叫刑晓辰，刑法的刑、破晓的晓、星辰的辰！”

    “刑晓辰……好名字。”庄文曜开手机找文件。

    刑晓辰回过神来，呆愣的神色转为惊喜：“学长，我认得你！”

    庄文曜低头字，搜索他的名字，随口应着：“嗯？”

    “我在宣传片上见过你！”刑晓辰激动地，“我就是看了你拍的宣传片才报的航空班！”

    “是嘛！看来片子起到作用了啊……”庄文曜笑了笑，查到了他的信息，“刑晓辰，高一1班，511宿舍。好巧，和我一模一样啊！我高一的时候，宿舍就是511！”

    现在庄文曜升高二了，不仅教室搬到了航空班揽月楼，宿舍也向下平移两层换到了311，不过人员没有变动，还是他们四个。

    刑晓辰兴奋得语无伦次：“真的好巧啊……”

    话间体育场到了，刑晓辰父子排长队领卧具。

    “好了，同学你先去忙吧。”叔叔，“谢谢你了。”

    刑晓辰：“谢谢学长！”

    庄文曜微笑着：“不用客气！同学，你是1班的，我也是1班的，我们是对口班级，教室就隔着一条走廊！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帮忙！我先走了！”

    刑晓辰连连点头：“嗯嗯！”

    庄文曜挥了挥手，寻觅下一个帮扶对象去了。

    他走后，刑晓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学长人好好哦，比宣传片上的样子还要帅……”

    “不愧是航空班的学生，身段体格就是不一样哈。”爸爸看着他的背影，对儿子，“将来你也能像他一样！”

    “嘿嘿……”刑晓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暗暗低声，“我会努力的！”

    ……

    下午两点，新生们的集体入学教育开始，志愿者服务也接近尾声了。

    今天早，志愿者们包括庄文曜几乎都是四点起的，随便吃了点饼干垫垫肚子，就马不停蹄忙到现在。饿是次要的，过了那个劲就没感觉了，关键是热和晒。能让陆之恒学长牺牲一件校服衬衫的热度，杀伤力可以想见。庄文曜他们还穿着迷彩服，每时每刻都像是在蒸桑拿，半天下来头颈和躯干四肢都被晒出色差，这种煎熬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但是劳累之余也很快乐呀。当看到新生们源源不断地从南大门涌进来，一张张年轻稚嫩、富有朝气的面孔上洋溢着笑容，庄文曜由衷地感到高兴。

    去年陆之恒看到我们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心情吗？

    真不赖呢。

    虽然陆之恒现在不在身边，但庄文曜觉得，自己好像更加了解他了。

    高二的志愿者之中，实验班和航空班的学生已经开学了，要继续留在学校。但平行班的同学还在假期中，活动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大家辛苦啦！”学生会主席、也是志愿活动的负责人池熠招呼大家，“我给大家订了外卖，一会扫完卫生，我们一块去吃饭！回家的同学也记得拿杯奶茶再走呀~”

    同学们略显疲态的脸上展开笑容：“哇，谢谢主席~”

    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聚在中心广场上、行政楼前做着最后的盘点，记者团团长卓天骄举着相机，：“大家今天辛苦了，我给大家照张合影吧！”

    “好——”

    所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却十分配合地站好队形，向镜头扬起灿烂的笑容，身后行政楼上硕大的校徽闪闪发光，美好的画面被卓天骄完美定格下来。

    志愿服务活动正式宣告结束。

    大家渐次解散，卓天骄还在原地翻看着相机，庄文曜则一目不瞬地凝视着他：浅蓝色的衬衫、藏青色的领带和西裤，肩上背着红绶带，脖子里挂着记者团的工牌和单反的背带。这副扮像极了一个人，却不像他卓天骄。

    庄文曜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眼前的阳光被遮挡，卓天骄抬起头，看到庄文曜的脸，波澜不惊的神色中多了些探寻的疑问。

    “我想和你聊聊。”庄文曜。

    卓天骄朝行政楼抬了抬下巴：“去那里面吧，凉快。”

    “嗯。”

    迷彩服和蓝衬衫一前一后走进行政楼。

    毕竟是校领导办公的场所，行政楼称得上整个一中装修最豪华的地方，被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冷气也开得很足，与室外的蒸笼宛如两个世界，一进来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午后灿烂灼眼的阳光从正对大门的落地窗外洒下来，令庄文曜有一秒钟的恍惚。去年陆之恒那张火遍全网的“最美背影”照，不就是段在这里给他照的？

    “不是要聊聊吗。”卓天骄的声音传来。

    “啊，嗯。”庄文曜瞬间回到现实，揪着领口扇风，“我想问什么，你应该知道吧？为什么脱掉这身衣服？”

    卓天骄明白了他的意思，故意装傻：“因为太热了。”

    “噗……”庄文曜笑了，“有被冷到。天骄哥，你还是别开玩笑了。”

    卓天骄嘴角微微翘了翘，正色道：“我不想飞了。”

    “为什么啊？”庄文曜追问，“你不是从就想当飞行员吗？你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过的！你怎么……”

    “我没想欺骗国旗、没想欺骗任何人。”卓天骄仍旧是不卑不亢地，“只是那个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什么。”

    “……什么意思？”

    卓天骄转身走到窗边，双眼微眯，仰头望向窗外的那片天空：“从人们就告诉我，我的梦想是蓝天。我相信了，但我没有意识到，那只是我被动接受的信息，并不是我主动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如果我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身边没有了这些引导性的声音，只凭我自己，能摸索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呢？”

    “……所以你思考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卓天骄转过身面对他：“目前阶段，我想心无旁骛地学习。”

    以他的成绩，确实很适合去除一切干扰、一门心思搞学习，将来很有可能会创造历史。庄文曜明白了，点点头：“你家里人怎么？”

    “我们沟通过了，他们都很支持我。”卓天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进到理实班了。”

    “也对。”庄文曜笑笑。

    “其实……”卓天骄犹豫了一下，又，“其实我对研究高等数学很有兴趣。”

    庄文曜地惊叹了一下：“高等数学？！”

    “对。”卓天骄，“这个世界很大，可供选择的路很多，但一个人只能选择其中一条。每每想到，一旦选择了飞行这条路，就要永远放弃它，我就总觉得舍不得。”

    “这样……”庄文曜彻底明白了：他是找到了更想做的事，“你这个梦想……藏得还挺深的。”一般人发现不了，也根本想不到。

    卓天骄：“真正的梦想，都是藏得很深的。”

    庄文曜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有没有可能，藏得深到自己都无法察觉、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穷尽一生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卓天骄听了，好像觉得这话值得深思一般，久久没答话。

    庄文曜见状，笑着圆场：“不可能的吧？你别听我瞎……”

    “有的。”卓天骄忽然。

    庄文曜微讶：“嗯？”

    “有一种梦想，藏在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深到你可能从未发觉。它的出现需要一个契机。当那个时间点到来的时候，你就会意识到，原来自己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刻。”

    “……”

    时间不早了，身体的能量已经耗尽，该去吃饭了。

    庄文曜跟在他身后走出行政楼，忽然发现，卓天骄不穿迷彩服、而是穿着衬衫西裤的校服正装，也挺顺眼的。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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