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地下室

A+A-

    “贺希然!”

    温萧雨第一时间就吼了一声贺希然的名字。

    他两步跨出屋子, 又听到一声尖叫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仿佛要将他的耳膜划破。

    那套破损的演出服在他脑海里闪过,心跳顿时一空, 他没办法再去顾虑任何事情, 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了地下室。

    无论贺希然是否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的母亲,也无论贺老夫人会不会发现他违背了命令。

    这一刻,他只想见到贺希然,确保他是安全。

    拾级而下时, 他庆幸地下室的门是开的。来到门口却发现里面还装有一道铁栅栏门,或许是为了防止贺母趁机外出,上面挂了一把锁。

    “贺希然!开门!”他把铁栅栏拍得轰然作响。

    里面不断传来尖叫, 骂, 还有碗碟摔碎后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混乱而刺耳。

    温萧雨站在门外看不见他们,只知道有一盏昏黄的暖灯,偶尔会看到灯光投到墙上的人影。

    ——除了躲闪的贺希然,还有一个长发头的身影,四肢很细,动作癫狂。

    “妈妈,我是阿然, 你看看我, 我是阿然呀……”贺希然的声音有着令人心碎的脆弱与绝望。

    “滚!你快滚!阿然…阿然快走——!”

    他的母亲厉声嘶吼着, 夹杂着哀恸的哭腔, 听起来比贺希然还要绝望。

    “贺希然!我在外面!你把门开!”温萧雨心急如焚地吼道。

    可他并没有得到贺希然的回应,只好用尽力气去踹门。铁门的质量很好, 他踹了几脚都纹丝不动。

    “你走开!我自己可以的!”贺希然终于回应了, 却是颤抖的拒绝。

    温萧雨不再话, 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在楼梯下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把棒球棒。

    “啊——!”

    他刚一转身,就听到了贺希然的痛呼和“砰”的一声巨响。

    墙上的投影昭示着贺希然摔到了地上,坐在他身上的影子高高举起一块东西要朝他头上砸。

    “你敢动他试试!”温萧雨沉声喝道,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去砸锁。

    “咚!”

    影子动作静止的那一瞬,铁锁也被棒球棒砸开了。

    温萧雨满身煞气地走进屋子,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

    柜子和桌子都翻倒在地,上面的玻璃瓷器尽数碎。贺希然躺在满地碎瓷片和玻璃碴上,身体和额头上数道伤口都流着血,紧紧闭着双眼,几近昏厥。

    跨坐在他身上的贺母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蓬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赤着脚,上面也有很多血淋淋的伤口。

    温萧雨几步走过去,夺下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锋利的瓷片,他不敢想象若是她真的扎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啊!不要过来!快走开!阿然!”

    温萧雨的介入使她更加发狂,被夺走武器后,她猝然向温萧雨扑过来,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她的指甲在温萧雨脖子上抓出几道血痕,温萧雨即刻攥住她的手腕,却怕自己伤到她而不敢使出全力。

    但发疯的人力气总是格外大,她被制住双手后,直接侧头一口咬住温萧雨的肩膀。

    “呜…”她的嗓子里发出野兽撕咬猎物的声音。

    温萧雨闷哼一声,却没有甩开她,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拖出满地玻璃的范围,也远离虚弱的贺希然。

    躺在地上的贺希然回过神来,不自觉地蜷了一下身体,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就是这么一点声音,不知又触到了他母亲的哪根神经,她竭力推开温萧雨,又要扑向自己儿子。

    温萧雨箍住她的腰,却被她不要命的架势往前带了一步。

    看着哆哆嗦嗦坐起来的贺希然,他不敢再手软,两手牢牢控制住贺母往后退,边退边对贺希然喊道:“你快出去!”

    “不…不行,你快走。”贺希然踉跄起身,双眼通红,跌跌撞撞走过来,“妈妈,你不要这样。”

    就在这时,熟悉的高跟鞋声在楼梯上“噔噔”踩响。明明是这么混乱的时刻,这道声音却如雷贯耳。

    三人均是一愣,然后贺母捂住自己的耳朵开始尖叫:“啊──!”

    “怎么回事?!”贺老夫人迅速冲了进来,看见这幅场景,她目眦欲裂地呵斥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你给我放开她!滚出去!”

    她跑过来推开温萧雨,从他的手中抢过自己的女儿,搂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把药拿回来了,囡囡,很快就好了。”

    而后动作利索地给女儿注射了一支针剂。

    贺母紧紧抱着自己的头,身形癫狂地抽搐着。贺希然刚才被成那样都没有哭,此刻却忍不住声泪俱下:“外婆,我妈妈疼……”

    “你给我滚!你懂什么?这样她才能安静来!”贺老夫人像对待仇人一样瞪着贺希然。

    她的头发被弄散了,花白的发丝落在她皱纹深刻的脸上,看起来比她发狂的女儿还吓人。

    贺希然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的母亲,鲜血淋漓的手掌捂着自己的心口,哭得伤心欲绝。

    针剂已经注射完了,贺母缓缓垂下了双手,温萧雨这时才看清她的模样。

    她的皮肤非常白,是那种终日不见阳光的病态颜色。贺希然和她的五官很像,都是极漂亮的。

    不一样的是,贺希然的神情大多是明媚张扬的,而她宛如一朵凋零的白玫瑰,透着枯萎的气息。

    在晕过去之前,她好像找回了片刻意识,因为她凝视着贺希然的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懊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出来,就失去了全部意识,被贺老夫人熟练地放回了床上。

    “贺希然!我有没有叮嘱过你不要进来!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贺老夫人咄咄逼人地走过来,指着贺希然痛骂道。

    贺希然被她被她逼得退后两步,腿脚一软就要跌倒。温萧雨从背后扶住他,蹙着眉问:“他现在受伤了,你不应该先送他去医院吗?”

    “他活该!”贺老夫人又指着温萧雨骂道,“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有你这个野种插嘴的份?!不过是你奶奶在路边捡的垃圾,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温萧雨浑身的血液骤然冷了下去,感觉到怀里的贺希然动了一下,颤着声音:“外婆,您别这样,是他救了……”

    “你给我闭嘴!贺希然,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不听我的话,下场就是关禁闭!这一周你哪里都不许去,好好给我面壁思过!”贺老夫人边骂边走过来,伸手要拽贺希然。

    “我不要!”贺希然剧烈挣扎起来,如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用力往温萧雨身上贴。

    温萧雨真是一秒都忍不下去了,他横抱起贺希然,往门边退了几步,对贺老夫人:“你这样是犯法的,我现在就可以报警。”

    贺老夫人停下脚步,恶毒又忌惮地瞪着温萧雨。

    “人我带走了,你休想关他。”温萧雨冷冰冰地,“我和警察局的人都很熟,相信你也有所耳闻。你如果想把事情闹大,我奉陪到底。”

    他一字一句地完,看了一眼床上安安静静睡着的贺母,抱着贺希然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走出贺家大门的那一刻,弄堂里寒冷却新鲜的空气在鼻腔里炸开,温萧雨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贺希然。

    他的脸色煞白,鲜血从额头流至脸颊,愈显触目惊心。半睁的眼睛空洞无神,嘴唇泛着灰白,细细颤抖。

    “没事了。”温萧雨。

    “……嗯。”他轻轻哼了一声。

    来到家里,他们俩狼狈的模样又把温沐辰吓哭了,刚吃完饭的几个人登时乱作一团。

    温奶奶心疼地问:“从哪里回来的?怎么挨了?”

    “他家。”温萧雨把贺希然放在沙发上躺着。

    他完之后温奶奶就懂了,急忙来一盆温水来给贺希然擦脸。

    “他外婆的啊?这得报警吧,虐待青少年啊这是。”童星虽不喜欢贺希然,但家暴这种事他还是不能忍的。

    “先不报警,给他简单包扎一下,我带他去医院。”温萧雨拿来医药包,蹲下来查看贺希然的伤情。

    “我不去医院。”贺希然抗拒地往后缩了缩。

    “这些外伤还好,万一磕傻了呢?”温萧雨一手箍住他的脖颈不让他后退,一手仔细在他头上摸着。

    贺希然摇了摇头,嗫嚅着:“没磕到头,就是摔倒的时候晕了一下而已。”

    “你那不叫晕了一下,你是直接晕得站不起来了。”温萧雨吐槽,“少跟我撒娇,起来去医院。”

    “可是去医院医生会问的,如果报警了怎么办?”贺希然焦急地坐起来,攥住温萧雨的手腕。

    发现自己手上的血弄脏了他的手,又立马松开。

    “问的话你就是我的。”温萧雨着,捉住他欲逃的手腕,细致地给他清洗伤口。

    “那哪成啊。”童星接话道,“就实话实呗,还省得咱自己报警了。”

    他一句“实话实”得轻松,反倒让贺希然更抗拒了,什么都不肯去医院。温萧雨气不一出来,直接把他撵去上班了。

    温奶奶把他额头和手脚上的伤口都包扎好,看着没什么重伤,他又死活不愿意去医院,就嘱咐道:

    “那就先不去了,什么时候难受了一定要给奶奶。奶奶带你去医院,不会让医生报警的。”

    “我知道了,谢谢奶奶。”贺希然乖乖地。

    温萧雨站旁边看着,无奈道:“您就惯着吧,惯出毛病来了还得我来收拾。”

    “就你心眼儿,我心里有数。”温奶奶横了他一眼。

    温萧雨摸摸鼻子,心里叹了口气。

    确实不是他心眼儿,只有他看到了贺希然躺在地上的样子,那种下一秒就会碎裂的脆弱感实在让人心惊胆战,任谁看了都不会轻易没事的。

    不过他也知道温奶奶不会拿这些开玩笑,又看了看贺希然,先前死人般的脸色在这间闹腾的屋子里渐渐回温,他才把心放下。

    “身上还有其他伤吧?”温奶奶摸了摸贺希然的头,对温萧雨,“你去屋里给他弄,轻点儿,别给他弄疼了。”

    “没有了。”贺希然猛地把头垂下,重复道,“没有其他伤了。”

    “没个屁,直接躺玻璃碴子上了会没伤?”温萧雨抬手把他揪起来,命令道,“跟我进来。”

    “哎!”贺希然缠着纱布的手不敢用力,嘴里喊着“奶奶!”向温奶奶求助。

    “喊爷爷也没用。”温萧雨对他的反抗视而不见,直接拎着他进了卧室。

    门一关,把他推到床边,卷了卷袖口,道:“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