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弄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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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降落到B市, 温萧雨第一时间查看贺希然有没有给他回消息。

    他即使生气,也如往常一样给贺希然报备了自己的所有行程,甚至订了一趟凌回暄城的航班, 把航班信息都发给他看。

    但贺希然始终没回他消息, 车去“醉雨轩”的路上,温萧雨忍不住给他了个电话,发现他关机。

    又开始作妖了,这个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温萧雨握紧手机, 屏幕咔嚓又裂了一条缝。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晚高峰耽误了不少时间,赶到“醉雨轩”时已经过了六点。白安在楼下接他, 看见他脸上的淤青愣了一下:“你的脸……”

    “没事。”温萧雨边走边问, “抱歉迟到了,陈总有没有对你什么?”

    白安的脸色有些泛白,抿着唇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你进去后还是要意思一下的。”

    “我知道,走吧。”温萧雨。

    他进去包厢之后,就知道白安刚才的“没有”是骗他的。连他本人到场都会被酒桌上的人“摆架子”、“艺术家清高”之类的话,白安一个摄像师肯定听了更多的难听话。

    温萧雨上桌先自罚了三杯白酒, 他现在无权无势, 何况还是自己之前放人家鸽子, 这些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

    陈总本来就很欣赏温萧雨的作品, 如今一见他本人这么豪爽利落,反而对他更添一层好感, 哈哈笑着没再给他难堪。

    在座的都是行业内的各种老总总, 还有一些知名媒体人, 就算他们不刻意灌酒,温萧雨作为一个新人导演,挨个敬过去,也确实有些扛不住。

    但他脸上不露声色,白安看着他面色隐隐发白,便声问他:“你撑得住吗?”

    “撑得住。”温萧雨勉强弯了下唇角,看了看他,问道,“我来之前你被灌酒了?”

    白安垂下眸,淡淡地:“没关系的。”

    温萧雨呼出一口气,:“谢谢。”

    白安歪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温萧雨看见他左耳上的那枚银色耳钉,恍了恍神。

    不知道贺希然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哭吗?他想再看一眼手机,却听陈总对他:“温,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是不是跟我们这群老年人吃饭没意思,想走了?”

    “怎么会,陈总,我再敬您一杯。”温萧雨站起身敬了一杯酒,把话题拉回自己的片子上,“上次的事情您别见怪,我再自罚三杯,还望您再考虑一下我们的作品,不要同我计较。”

    温萧雨面不改色地连喝几杯,白安也慌忙站起来陪他。

    陈总敲着面前的杯子,慢悠悠地:“温,年轻人容易心高气傲,这也不是坏事。只是你刚进这个圈子,以后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人可以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气,知道吗?这点你应该跟你的朋友安学一学。”

    温萧雨腰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道:“知道了,多谢陈总赐教。”

    “行了,别站着了,坐下吧。”陈总冲他压了压手,“片子发行没有问题,本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陈总完,当着他的面了个电话,把他们的片子提上了日程。

    温萧雨一直闷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包厢里回荡的声音在脑海里嗡鸣不止。

    “你没事吧?你喝得太多了。”白安把手抵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抚了两下。

    “没事。”温萧雨摇了摇头,这一摇只觉得更晕了,但还没忘记把白安的手推开。

    事情解决了,他也不可能直接甩手走人,后来不知又陪着喝了多少酒,中间去厕所吐了两次,他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只觉得胃酸都吐出来了,回来却还要若无其事地继续喝。

    散场的时候,人都走光了,只剩他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白安把其他人送走,气喘吁吁地跑回楼上,蹲到他身边晃了晃他的胳膊,叫道:“温萧雨?你醒一醒。”

    被连着晃了四五下,温萧雨慢慢睁开眼睛,喝醉后他的眸色更深了,定定地看着白安,让他莫名心惊。

    “你能站起来吗?我给你开了一个房间,送你过去休息。”白安。

    酒后有些口干,温萧雨吞咽了一下,哑声道:“不用了,我直接去机场。”

    他站起身,一步还未迈出,就觉得天旋地转,刹那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

    第二天,天刚破晓,淡蓝色的天幕上还镶嵌着几颗稀稀疏疏的残星。

    温萧雨猛然从睡梦中醒来,顿时感到头痛欲裂,胃也疼得要命。他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闭了闭眼,再睁开,依稀看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阿然?”他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来到沙发旁跪下,摸了摸柔软的栗色发丝,“阿然,你怎么睡在这里,跟我回床上。”

    他伸手去抱贺希然,沙发上那人动了动,露出了真实的模样,白净的脸,清秀的五官,是白安。

    “温萧雨……”白安轻声唤着,把手伸向他。

    温萧雨骤然把手收回,起身退后两步,坐回床沿上,双手搓了搓脸。

    “抱歉…”他几乎哑得发不出声音。

    白安从沙发上起身,给他端了杯水。

    “谢谢。”他喝了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把灯开,驱散了满室的昏暗。

    “昨晚你喝醉了,我就在这里开了个房间。”白安踌躇地站在屋子中间道,“没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对不起。”

    这个房间规格并不低,房卡上印着“醉雨轩”的烫金logo。

    温萧雨摇了摇头:“我醉成那样你也征求不出什么意见。谢谢你,等下我把房费转给你。”

    他这一醉把航班耽误了,又一晚上没和贺希然联系,还不知贺希然会怎么和他闹。

    但是他从桌子上拿起手机一看,碎裂的屏幕上,一条信息和未接都没有,连提前定的赶飞机的闹钟都没有显示。他皱起了眉,问白安:“我手机昨晚响过吗?”

    “响过一次,是你的闹钟。”白安,“但我叫不醒你,你半夜是有什么事吗?”

    温萧雨捏了捏眉心,:“原本算的是去赶飞机。”

    “啊,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应该叫醒你的。”白安惊慌失措道。

    “没事。”温萧雨起身,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抬手去摸胸口的项链,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项链昨天断了,他放在了裤子口袋里。

    然而他把所有口袋都摸了个遍,却只找到了那个断裂的锁扣,项链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白安问道。

    “项链…”温萧雨浑身发冷,回到床边翻找了一遍,又检查了房间的所有角落,一无所获。

    “你看见我的项链了吗?”温萧雨的心脏狂乱无规律地跳动着,声音颤抖地问白安,“是一个机械表样式的相片盒,你看到了吗?”

    “没有,可能…可能是昨晚回来的路上弄丢的。”白安扶住他的手臂,“你别急,我们去问问工作人员,找不到的话就去查监控。”

    “醉雨轩”作为高端的酒店品牌,工作效率非常高。经理询问了昨晚相关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寻遍了温萧雨的行动轨迹,未果后,又查了所有涉及到的监控。

    监控上显示,昨晚是白安背着他回的房间,并没有假借他人之手,路上也不见项链掉落的画面。

    温萧雨的脸色比昨晚还要惨白,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似乎都绞在了一起,疼得他呼吸困难。

    白安立刻拉开自己的包,把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裤子口袋也翻了出来。他上身穿着一件衬衣短袖,毫不犹豫地去解自己的扣子。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什么。温萧雨攥住他的手腕,:“够了,别这样。”

    “不,我不想你怀疑我。”白安挣开他的手,一颗一颗把扣子解开,上半身一览无余。

    他甚至还要去解裤子,温萧雨沉声道:“够了!”

    然后拢了拢他的上衣:“把衣服穿好。”

    白安红着眼眶去系扣子,温萧雨蹲下去替他收拾包。

    经理也很尴尬,带着歉意:“我看监控里您去了几次卫生间,有可能是那个时候掉了,被其他客人捡走了。您也知道,晚饭时间我们这里的客人非常多……”

    温萧雨站起身,闭了闭眼,:“我把联系方式留下,若是找到了,不管什么时候,请一定要通知我。那条项链对我来很重要,拜托你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经理应道,“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帮您寻找的。”

    出了酒店大门,外面天光已然大亮,夏日的阳光灿烂却刺眼,在这样的天气里,温萧雨竟然没有感到一点温暖。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要不要去趟医院?”白安担忧地问他。

    “不去了。”温萧雨捂住刺痛的胃部,,“我得回家了。”

    他侧脸看了白安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回忆一遍昨晚和今早的所有事,他:“白安,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白安微微咧开嘴,笑容看起来像是哭泣:“没关系,温萧雨。”

    ***

    回程的飞机上,温萧雨的头和胃都剧烈地疼痛,这种疼痛几乎让他无法承受,去卫生间又吐了一次,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空乘人员给他送了热水和胃药,他吃了丝毫没有好转,后来要了些止痛药,才勉强支撑着下了飞机。

    暄城昨晚下了一场雨,看样子是大暴雨,地上的水迹经历了一上午的暴晒也没有干透。路边的树枝折断了不少,清洁工人正在清扫。

    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刚进门,童星像见鬼似的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大惊失色地问:“这是咋了?出门工作咋还丢了半条命呢!”

    温萧雨难受得话都不出来,摆摆手,一头栽到床上,把自己蜷起来,虚弱地问他:“贺希然有没有来过?”

    “没有,昨天走了之后就没再见过人影,他没跟你联系?”童星。

    “没,我手机宕机了,用用你的。”

    童星赶紧把手机递给他,他拨过去还是关机。

    “操!”温萧雨狠狠地骂了一声,右拳死死地抵在胃部,额头上满是虚汗,嘴唇疼得发紫。

    他这副样子就算是下一秒猝死都不为怪,童星难得严肃地:“别操了,赶紧起来,我带你去医院。你你回来家干嘛,直接去医院多好……”

    他着,发现温萧雨忽然没了动静,简直要把他吓疯。他狂吼了两声“温萧雨”,背起他就往外跑。

    温萧雨在无尽的疼痛里做了一个梦,梦里黑洞洞的,就像贺家的那栋楼。

    一道令人心碎的哭声引领着他,从肃穆华丽的客厅走上二楼,经过摆着一架钢琴的琴房,来到一间闪着浪漫灯的卧室。卧室的一切都是奶油燕麦色的,看起来很温馨很舒适,却空无一人。

    哭声忽远忽近,他步履不停地追随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让那人再哭了,永远都不要再哭了。

    他转身,随着哭声一路向下,来到更加黑暗的地下室。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面前是一道冰冷的铁栅栏门,屋子里昏黄的灯光飘忽不定,把那人清瘦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他在哭。温萧雨心急如焚,可他不出一个字,也不开那道铁门。似有一把冰冷至极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心脏,他痛苦地弓下腰,手指扶住铁门。

    突然,他发现那道铁门开了,就像从未上锁一样。他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这把锁只为他而开。

    他忍着剧痛走进去,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贺希然闪着泪光的眼神是那么绝望,无声流淌的眼泪透着浓重的悲哀。

    “温萧雨,你把我的项链弄丢了,把我也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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