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一直在家门口站到雪停。

    也不知道宋天泽能不能顺利找到他家的位置，这大晚上的，要是把自己绕晕了怎么办？电话不通，而且现在路上也没什么车和人，阴森森的……洛寒越想越担心。

    还是去区大门口找找吧，万一他已经到这附近了呢。

    才刚下一节台阶，他眼前就从一片白雪变成了一片漆黑，脸被按进了一团棉花里。

    “咳咳……是谁要谋杀我？”

    宋天泽站在那儿抱了他很久，才慢慢把人松开，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捧着他的脸，“我回来了寒寒。”

    洛寒没有吱声，将他上下仔细量一番后，：“没少熬夜刷题吧，脸色见憔悴。”

    “不是刷题刷的，”宋天泽摇摇头，“是想你想的。”

    洛寒的表情像是对这答案很满意。

    “来吧，进来。”

    宋天泽一心只想着要见到洛寒，都差点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

    ——提亲。

    正好赶上过年，可得好好表现。

    至少要在丈母娘和岳父面前混个脸熟才行。

    洛寒一手牵着宋天泽，一手掏出家门钥匙准备开门，却被宋天泽死死拽着。

    洛寒回头疑惑：“怎么了？”

    “我……紧张。”

    紧张？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洛寒安抚性地摸摸狗头，“而且我事先已经跟他们过招呼了，把你的基本信息都跟他们汇报过了，照片也看过了。”

    有洛寒这番话，宋天泽总算放了点心。

    在屋里的老俩口其实早就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早就趴在门上听完了他们全部的对话，所以洛寒一开门便和他们两两相撞。

    洛寒和宋天泽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

    ……好像有那么点尴尬。

    不行啊宋天泽，支楞起来！要给洛寒的爸妈留下好印象才对！

    宋天泽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气，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对洛寒的老爸弯腰：“阿姨您好。”又对洛寒的老妈弯腰：“叔叔您好。”

    老爸老妈：“……”

    洛寒：“……”

    老妈内心：……市理科高考状元？

    老爸内心：……计算机专业第一保研？

    “什么呢……”洛寒挂了满脑袋的黑线，赶紧把这个傻逼用力往身后拉。

    *

    餐桌上。

    老爸老妈坐他俩对面，满桌子摆着热乎乎的家常菜，吃得宋天泽的心也热乎乎的。

    他每次都是先给洛寒夹一道菜，然后再夹到自己碗里。

    老妈托着腮看着他俩，确实怎么看怎么配。

    她儿子挑男朋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老爸：“宋啊，这些菜你随便吃，就是因为你要来才弄的这么多，千万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老妈：“我听寒你是富人家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我们做的这些家常菜，实在不行你就凑合吧。”

    宋天泽：“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很接地气的。平时寒寒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吃山珍海味。而且我觉得叔叔阿姨做的菜，比我家阿姨做的好吃多了。”

    老妈：“这孩子，嘴儿还挺甜。”

    老爸：“我听寒你是你们专业第一名，现在已经保研了？”

    老妈：“这孩子成绩好，长得好，家境优越，什么都好。”

    宋天泽直接被夸乐了。

    虽然他从到大收到过不少诸如此类的评价，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夸到害羞。

    他抓了抓后脑勺，“谢谢阿姨，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啦。”

    老爸：“那，要不今年就在我家过年吧？你住寒那一间房。”

    宋天泽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美的呀。过年要留他，还让他和洛寒一间屋，这不就相当于老俩口都承认他这个上门女婿了嘛！

    “谢谢叔叔阿姨，我一定会让寒寒幸福的，我拿我的生命担保。”

    洛寒听得脸一红，在桌子底下踹踹他的腿，“突然间……什么呢你，莫名其妙。”

    老妈心里也是喜滋滋的，“还叫阿姨呢？”

    宋天泽夹菜的手一顿。

    那个字，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叫过了。

    “真的可以叫吗？”

    “当然，都一家人了还客气啥。”

    一家人。

    宋天泽眼眶倏的红了一圈。

    “妈。”

    *

    今年过年，家乡的雪下得很大。

    宋天泽的年过得很特别。

    以前过年他会干什么？在偌大的房间里，一个人游戏，睡得昏天黑地。

    那也不叫过年吧，就是找个假期混混日子。姐姐在外加班，他还有什么家人可以过年。

    可是现在不一样。

    他现在搂着他最爱的人坐在沙发上，和爸妈一起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吃着爸妈亲手做的年糕，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雪。

    在屋里待久了闷得慌，他拉着洛寒上街走走。

    虽然是除夕夜，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到处挂着红灯笼，红南瓜，红番茄，红辣椒。

    宋天泽手边还有个红彤彤的美人。

    他们俩勾着手指，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桥上，桥下的河水波光粼粼，倒影出腾空升起的烟花。

    宋天泽带着他走到桥中央，慢慢停下了脚步。

    洛寒抬起头，看见了一串明亮的烟火倒映在宋天泽眼睛里。“不走了？”

    “不走了。”宋天泽，“我就想这样看着你。”

    “都看多少遍了，你不会腻啊。”

    “不可能。”

    洛寒开玩笑道：“怎么就不可能？不定过个两年，你腻歪了我这张脸啊，再去找别……唔唔……”

    宋天泽带有惩罚意味地咬了下他的嘴唇。

    洛寒用手背擦干了嘴上渗出的血渍，拧起了眉，“干什么咬我……很痛。”

    “谁让你又这种话惹我生气。”

    洛寒心头涌起一丝愧疚。

    他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实不应该三番五次这种话来伤宋天泽的心。

    宋天泽弹他的脑门，“再……我就在这里睡你。”

    洛寒马上讨好般躲在他怀里撒娇，“好啦好啦，是我错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会永远爱我。”

    洛寒突然感觉眼皮沾上了一滴水珠，他怔怔地仰起头，“是下雨了吗？还是……”

    他没有看见雨。

    他看见了宋天泽眼角晶莹的泪滴。

    洛寒一下子就慌了爪，赶紧凑上前帮他吻掉，“又哭什么呀我的大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逗你了还不行？”

    宋天泽本来泪点是很高的，但是一想到洛寒对他赤诚的爱没有完全信任，他就觉得比任何时候还委屈。

    “哈哈哈……”

    “你笑什么笑……你怎么还有脸笑的。”

    “哭起来就变丑了你知不知道？”洛寒抓着他红彤彤的耳朵，笑得更开心了，“哎呦我们家大狗怎么就这么可爱呢，爱死你了。”

    宋天泽对此般抚慰并不满意：“我不管，我生气了。”

    洛寒搂紧了他的腰，“那你怎么办你才能消气，都听你的。”

    “新年第一天你就把我弄哭了，我也要把你弄哭。今晚上……你他妈就别想给我睡觉了。”

    “好好好，任君处置~”

    “这还差不多……”

    “对了，你收到信息了没，四中今年校庆。”

    “我刚想跟你来着，我们俩一起去？”

    “我还记得我们俩班主任当时在一个办公室来着。”

    “啊？那我怎么都看见过你？我经常跑办主任办公室的。”

    “你那时候哪能注意到我这只丑鸭呀……”

    “什么丑鸭，你美死了好吗？我要是看见你，肯定会对你一见钟情的。”

    “哈哈，你那不就是见色起意吗，那么好听。”

    “可我只喜欢你的色，其他人再色我都不喜欢。”

    “……听听你这叫什么话吧，在外面能不能注意点。”

    “就不。”

    ……

    安安心心过完这个年儿，两人各自提前和班主任好了招呼，约在校庆那天的同一个时间段见面。

    时隔两三年，他们俩站在四中校门口，还被保安大叔认成了高中生。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操场旁边的柏油马路上，那些独属于青春的回忆如泉水喷涌而出。

    操场，教学楼，走廊，升旗台，几乎每个地方都画过。

    每个画面里的少年都是同一个。

    办公室里，两位班主任都在。

    “哎呀，就这么几年没见，都长成大伙子了嘛洛寒，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好像是高了几厘米。”

    “哎宋天泽，上大学还是不是天天调皮捣蛋来着？我跟你，你看你这么大个子，而且都二十几岁了，别再像高中那样了啊。”

    “没有老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就是……检讨还经常写而已。”

    “哈哈哈……哎，拿你没办法，高材生嘛。”班主任直接仰头大笑，“对了，你和张老师的学生洛寒是一个学校的吧？我记得我们四中考上E大的可不多，就你俩名字记得特清楚。”

    洛寒：“老师，我们不仅是同学，还是舍友。”

    “哦哦，那还真的有缘分呢哈哈。”

    宋天泽：“老师，我们不仅是舍友，还是情侣。”

    “……？”

    “？？？”

    场面一度走向尴尬。

    ……就知道宋天泽要接这么一句话，真是丢死人了。

    “对不起啊老师，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祝你们教学生涯顺顺利利。”洛寒完，扯着宋天泽的围巾把人拉了出去，“你给我过来。”

    “哎哎哎哎要被勒死了……咳咳。”

    洛寒愤愤道：“真是的，你就不能不在老师面前这事儿吗？”

    “怕啥呀，反正他们都知道我宋天泽什么德行，干出啥事儿他们都不会觉得意外。”

    洛寒都逗乐了，“原来你也知道你什么德行？”

    “当然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宋天泽刮了下他的鼻子，“恭喜你啊洛同学，你上了贼船了。”

    “切，贼船我也乐意。”洛寒向对面一瞥，看见了久违的八班教室。“哎，要不要去我们班教室看看？”

    “正、合、我、意。”

    讲台，书桌，黑板，所有的一切都没变。

    洛寒一眼就找到了他高三坐的位置，刚好靠窗。

    “你高中就坐这儿啊，”宋天泽走到最后一排，手指点了点他的课桌，“哎，你高中同桌男的女的？”

    洛寒也跟着过去，坐在曾经属于他的座位上，“男的。”

    “男的？我去，那我可要吃醋了啊。”

    洛寒笑笑，拍拍身旁的椅子，“那你坐，你当我同桌。”

    “嘿，我正想这么干来着。”

    洛寒双臂交叠趴在桌上，轻轻闭上了眼。

    窗外的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冬日里的一束阳光照进来，在他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他感到有人在摩挲他的耳廓，有一点儿痒。

    “洛寒，我爱你。”

    “以前，现在，将来。”

    “永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