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瑶岛遗址。

    周岚欲言又止，最终纠结着开口：“子虚兄，你真的找到线索了？”

    这两年来他们看着殷子虚的改变, 心里也是十分唏嘘，但出于担心，也没有人真的出失踪的人凶多吉少的事实。

    现在殷子虚突然把大家召集到这里，他作为友人实在担忧殷子虚的精神状况。

    殷子虚没有回应他眼中的疑问, 只是沉默片刻，道：“这是一个传送阵，不知通往何方，我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了启动方法。诸位愿意同我一同前去么？”

    众人对视几眼，都不话。

    殷子虚眼神没有波动, 道：“我知道了。”

    白晓笙看着殷子虚一片漠然的眼底，心底百味杂陈, 自相识起殷子虚就是这样一副冷淡的样子，但一直有坚定的目标和希望，哪里像现在这样全无生气。

    他咬咬牙, 道：“我跟你一起去！”

    殷子虚有些差异, 还是点点头，接着就拿出准备好的东西, 沉默地开始驱动阵法。

    “等一下，子虚！我也愿一同前去！”

    周岚是不可能看着他们二人独自冒险的, 横竖都是危险，三个人总好过两个。

    “既如此, 妾身也愿一同前去。”暴脾气的美貌长老突然道。

    “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白胡子老头当即大声嚷了起来。

    “女娲国也有弟子失踪, 妾身虽不是多么伟大的人, 自己的弟子总还是要护着的。”那貌美长老化出蛇尾, 淡淡然道。

    众长老沉默了，接着便纷纷开口。

    “本座亦愿前往查探真相！”

    “我药神谷悬壶济世，断不能看无辜弟子白白送命！我愿前往！”

    “我愿前往！”

    ……

    “牛鼻子老道，只差你了，去不去给句话？”

    “老夫活了一辈子，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门中亲友担忧，可否请殷道友留出一点时间，让老夫嘱咐嘱咐门里辈？”

    众人也想起这件事，把视线调转向殷子虚。

    殷子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有回话，静静地站立在原地，注视着地面。

    众人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来，似乎两年前莫前辈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又是无限地唏嘘，众人也心情沉重了几分，不敢多问，各自链接通讯，向门中通知了消息。

    *

    莫枝枝以为自己是冲过了那一片光，她没看见的是自己的身影渐渐融化进光里。

    短暂的失明后，莫枝枝惊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似乎是在水底，能看见流动的波浪，伸手触碰却又感觉不到，头顶是湛蓝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没有云朵。

    莫枝枝站在一块风化不完全的石板上，周围全是建筑遗址，看样子像是大型的宫殿或者庙宇。

    看来是某处海底秘境，就是没有探索过的痕迹，不知道剧情里有没有出过场。

    要是没有的话，就难办了。

    莫枝枝试着联系天道，也没有消息，就凭她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半吊子渡劫期修为，要想和外界联系有些难啊。

    这么想着，莫枝枝试着发散神识，意外地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封闭空间，外围布着一圈结界，结界之外则是一个十分熟悉的秘境。

    那不是剧情后期男主觉醒血脉的地方吗，这难道是剧情里的隐藏地图，男主都没有发现的秘境核心？

    那些散落在各地的修士，就是参赛弟子们了。

    莫枝枝感知到他们基本都是安全的，但这秘境对现在的他们太过危险，得让他们赶紧离开。

    只是心念一动，周围海浪似的波纹私有所感，活物似的发出阵阵嗡鸣。

    “这秘境，有自己的意识？”莫枝枝睁开眼睛，迟疑地自言自语。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一个活泼的童声喊道，整个秘境顿时震动了起来，将那些弟子统统排斥了出去。

    “我已经把他们全赶出去，主人你不要生气，我一直很乖的呜唔，绝对没有趁主人不在的时候伤害人类！”

    那声音接着道，哼哼唧唧地声抽泣了起来。

    莫枝枝听到声音里除了心虚还有高兴、委屈、畏惧等情绪，感觉像是一个孩子干了坏事被亲近的长辈发现了，她哭笑不得，见声音还有哭下去的意思，赶忙制止。

    “好了好了，先别哭，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因为主人是我的主人呀。”那声音还带着奶味，来去只知道这么一句。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看来是没法指望它告诉自己真相了。

    莫枝枝一拍脑门，头疼，兴许是认错人了，她这么想着。

    “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莫枝枝问。

    “我知道！因为主人拿回了钥匙！”声音欢呼雀跃，抢答道。

    “……钥匙是什么样的？”

    “是绿油油的，还刻着丑丑的画！”

    ……哦，看样子的是瑶岛。

    莫枝枝又随意试探了几句，确定了这个声音确实心智只有几岁的孩子一样大，再问不出什么。

    她本来怕大师兄担心，算早点出去，可溜达了几圈也没找到出去的出口，贸然问又怕被发现并不是这个秘境主人的真相。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起码她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惊人的熟悉，甚至比现代的家更熟悉一分。

    就好像……这才应该是她的家一样。

    莫枝枝甩甩脑子里的想法，心想反正那些失踪弟子回去了，肯定会这里的事，倒时候宗门里发现她不在了，肯定会过来看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渐渐感觉和秘境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秘境也随之一点点修复，宫殿逐渐回归到盛时，似乎在欢迎久别重逢的故人。

    或许不出两年她就能完全掌控秘境，到时候就能出去了。

    莫枝枝百无聊赖地躺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突然感觉心里一动，表情奇怪。

    她放在虚尘剑里的那一部分意识，随着她进入那个黑暗空间之后就一直处于断联状态，现在好像她又可以感觉到了？

    *

    殷子虚重新开始动作，很快一行人就从瑶岛遗址传送到了秘境外围。

    这也是一处海中岛，那座秘境是一位大能的洞府，就在岛下方数万丈的海里。

    “传送阵为何会传送至此？”

    殷子虚眉头一紧，他本以为传送阵的目的地是什么险恶的地方，没想到是这里。

    众人没来得及查探，突然海水震动了起来，波涛翻涌，像大型生物一样吐出了一些1东西。

    一位长老定睛一看，顿时尖叫了起来：“这些全是人类！”

    难道是失踪的弟子们？

    众人连忙凑过去看，弟子们穿着扮一如两年前失踪时，面目安详，紧紧闭着双眼。

    周岚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位亲厚的师弟，颤抖着把手放到他鼻子下面，双眼一亮，高声道：“还活着，快救人！”

    失踪弟子远比长老们人数多，殷子虚也不得不加入到救人的队伍中，一个个弟子清醒过来，他的神色也越发可怕。

    白晓笙注意到人群里参赛弟子一个不差，唯独没有莫枝枝的身影，他知道殷子虚快到极限了，赶紧开口问：

    “你们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这两年你们是被困在哪里？”

    弟子们清醒过来，听见他的话，对视几眼，都很惊讶：“两年？我们从被法阵吸进来投进秘境，再到被秘境吐出来，最多不过半月！”

    “原来如此，跟时间有关啊。”殷子虚突然喃喃道，接着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甚至有一点多年夙愿得偿的欣慰。

    ……子虚兄该不会忧思过度，心魔爆发了吧，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白晓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接着他就看见了最惊悚的一幕，两年来殷子虚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殷子虚得到了答案，恢复了正常，虽然依然有些冷淡的样子，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好像随时可以死一样。

    他依然是个那个礼节周到、挑不出错处的第一人。

    礼节周到的剑宗大师兄当然不会让失踪了两年的弟子们就这么回去，他尽职尽责的将弟子们一一送回宗门，向长辈们解释了事情经过。

    最后一名外宗弟子送完，殷子虚礼貌道别，只留下身后满地鸡皮疙瘩。

    “你，殷子虚是不是真的疯了？”

    习惯了这两年他的杀神作风，突然恢复了正常还真是不习惯呢。

    殷子虚回去后照旧处理各种事务，不知道为什么，魔界侵扰边界的频率也恢复了正常，原先修真界停滞下来的各种活动也逐渐恢复。

    只是常有人在殷子虚面前隐晦地投来怜悯的目光，殷子虚常常被看得眼神冰冷，又想起了一些事，突然就开心了起来，甚至会给看他的人一个笑容。

    这在有心人的眼中又加深了剑宗大师兄疯了的印象。

    霍凌云当初也在失踪弟子之中，他原本对莫枝枝有些不可的情愫，又眼睁睁看着莫枝枝变成传中的渡劫期大能，后来回来的时候知道莫枝枝为了找失踪弟子不见之后还大闹了一场。

    理所当然的，殷子虚轻易地将他镇压了下来，甚至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你不是她最尊敬的大师兄么？她那么相信你！”

    “我们的关系自然是最亲密的，但无论怎样都与你无关。”

    那个人总是能将嘲讽的话得云淡风轻，霍凌云从此就记恨上了他。

    殷子虚并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对他来讲只是制止了一个不懂事弟子的胡闹罢了，但从此以后他在剑宗处理事务时就总是会有突发情况。

    那个弟子后来似乎突破速度格外快，除此之外在宗门内的地位也飞速变化着，殷子虚察觉到了一点，但他也乐得少一点事，就随他去了。

    殷子虚不知道，宗门内一直有大师兄针对新生代第一人霍凌云的风言风语在。

    不过他都不在意，这一次他照例要跟随年轻弟子们去探索秘境，就是那个海底秘境。

    殷子虚抱紧手中的剑，自从失踪弟子回来后，剑灵好像也回到了剑里，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话沟通了，但平时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总会及时发出嗡鸣声提醒他。

    虽剑灵没有大的动作，但他知道她在的。

    他们永远是最亲密的。

    婳妍最近发现大师兄的剑有一点不对劲，大师兄总是温柔得诡异的神色、和时刻都牢牢抱着剑不松手的动作、还有经常声和虚尘剑悄悄话的行为都证明了一点。

    她知道枝枝不在之后大师兄有点受影响，但她以为总有释怀的一天的，可这都快四年了。

    明明长老们都虚尘剑的剑灵早就消失了。

    秘境探索时难免会遇到危险的时候，殷子虚跟着就是为了保护弟子们的安全。

    可现在的场景，大家都很担心霍凌云。

    毕竟谁不知道霍凌云和大师兄向来不和呢，大师兄真的会救他吗？

    或者，那么多弟子在，偏偏被拖进灵气漩涡的是霍凌云，这其中真的没有大师兄的手笔吗？

    众人感到深深的胆寒了，他们从前是很尊敬大师兄，但大师兄这几年越发诡异的行为和屡屡陷害霍凌云的举动，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他们的大师兄，真的变了。

    霍凌云早知道这个漩涡是通向秘境核心的通道，因此并不紧张，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喊道：“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做……”

    殷子虚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为所动，他不是不知道霍凌云所做的事，只是他早就没心思关注这些了。

    他应该救他的，但心里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阵烦躁。

    他为什么一定要成为那个善良的剑宗大师兄呢？

    这么想着，殷子虚没有动，也没有解释，直到怀中的虚尘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挣脱了他的怀抱，砰的一下斩断了漩涡和霍凌云的联系。

    霍凌云表情没收，尴尬地飞回弟子中间，正思考对策，虚尘剑再次动了。

    这一次，是往殷子虚身上砸了过去。

    殷子虚掉进了漩涡中消失，被自己的本名灵剑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