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没有听宋微的话，没有早些回去，反而是找了间酒馆和曲风风痛饮了起来。

    我开始怀疑感情这种东西了。

    酒肆里的酒没有狐狸姐姐藏的酒香，入口也极为苦涩，曲风风大概是很清楚，所以他一口也没有喝。

    我也不想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酒杯到了嘴边，我又忍不住喝了下去。

    “别喝了。”曲风风皱着眉头，伸手就要来抢我的杯子，可我转身就躲了过去，还拿起酒壶直接对饮。

    “阿颜……”他又开始喊我了，似乎是从他成为一个大人开始后，就不再喊我哥哥，而是改口喊了阿颜。

    有一一，这个喊法还挺好听的，好过六儿、六殿，以及六。

    我微微侧过身，将目光投向曲风风：“你孔雀太子死的时候，宋微有掉过眼泪吗？”

    他没料到我会忽然问这些，脸色也开始发青了：“我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不算好，可我的脑子也同样不好。

    就只是看着叶兰亭和谢不怜以及那个齐国太子景，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事情来了。

    凡界最为狗血的话本子。

    就着这个话本子，我都开始在问自己，宋微的心里有没有过孔雀太子。

    可是我不敢问。

    我记起宋微和我他嫉妒了，可是我也很想，我似乎也嫉妒了。

    屋外的风顺着窗子吹了进来，豆大烛火下，曲风风在我面前正正经经的坐着，脸上的阴影斑驳交错，不知为何，我忽然又觉得他格外养眼。

    兴许是瞎了吧。

    我当然没有出来，喝到后头，我又开始醉了。

    我应该醉的很厉害，不然我怎么会梦见曲风风俯下身来亲吻我，他的唇瓣冰凉，和河水一样，叫我觉得舒服。

    但是很快，他直起身，将我抱回了客栈。

    我知道的，我是在做梦，所以我丝毫不在意。

    直至第二日的太阳照在我脸上，我睁眼时瞧见了宋微。

    他背对着我，似乎是在想什么东西，可当我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又可以很快的转过身来，微笑着走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知道自己昨夜回来晚了，多少有些愧疚，但宋微握着我，那么柔情，和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毒舌样子不同，现在的他，更像是真心爱上我的样子。

    虽然我不知道真心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可我觉得，应该就是宋微这个样子的。

    “昨夜回来，我守着你，听你喊了一个晚上我的名字。”

    他把我的手掌对着他的脸侧，轻轻的贴了上去：“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我不知道我昨晚了什么，可看宋微的反应，他应该很高兴。

    “因为我没有那么早喜欢你。”我靠近了他，反问道：“那你呢，宋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你要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不傻，但我信了，他是真的喜欢我。

    那么诚挚的眼神，总不可能连喜欢都可以伪装，更何况，宋微没有骗我的必要。

    于是我撑着下颚问他：“那我昨天晚上到底了些什么？”

    他笑了笑，眼睛里忽然有了星光。

    “你你喜欢我，是非常。”

    ……

    谢不怜被叶兰亭救下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几日里，整个齐国都知道了。

    不过他们觉得是叶兰亭想要整治谢不怜，而不是想要救他。

    照他们的想法，不出一周天，谢不怜的脑袋就会被挂在城门上，并且他的尸体上伤痕累累。

    他们的想法当然很对，因为现在我就站在城门下，抬头就可以看见那个血淋淋的脑袋。

    是谢不怜的脑袋。

    但是又不是谢不怜。

    叶兰亭不会杀他的。

    我低下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的曲风风，扶额道：“走吧。”

    可曲风风拽住我，似乎很执拗的样子：“你不想去见见他们吗？”

    我歪了头，想了想：“没必要啊……”

    “只要你想就好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现在就去吧，阿姊明日我们就回无妄海。”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在理，于是就跟着他一块去了。

    好在将军府的路还记得怎么走，可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向前。

    “他不会把谢不怜藏在这里的，”他开始思考起来：“那么会在哪里呢？”

    诚然这种费脑子的问题不太需要我，但是我也是想了想，道：“会不会藏在皇宫里？”

    事实证明，大智若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兰亭会把谢不怜藏在皇宫里，但是至少，我们是找到他了。

    可等我们找到谢不怜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气息了，瘫死在床上的模样叫人可怜。

    不过他是看不见我们的。

    “吱”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叶兰亭提着灯进来，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饭盒。

    他走进来后就将灯挂在墙上，这里是地牢，幽暗湿冷，可什么都冷不过叶兰亭。

    他径直走到谢不怜身旁，生硬的掰过谢不怜的头，强迫他张开嘴吃饭。

    可谢不怜那样执拗，不管叶兰亭是来硬的还是软的，他都不肯吃一点东西。

    终于，叶兰亭没有了耐心，摔了饭盒夺门而去。

    他一走，谢不怜就爬起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残羹冷炙狼吐虎咽了起来。

    他吃着吃着，眼泪就控制不住掉落在地上。

    我记得谢不怜极其爱干净，先前在醉生梦死，他虽然穿着青布长衫，可每日都要换一套，连吃饭用的筷子都要用热水烫过一下。

    但如今他拖着半死不残的身体跪在地上，宁愿自己去吃那些肮脏的食物，也不愿意让叶兰亭喂他一口。

    他想死又舍不得，他就只能作践自己。

    我看着忽然勾起了心底的难过，似乎也是忍不下去了，就捂住鼻子夺门而去。

    近日的眼泪委实多了点，不知道是我逐渐像个凡人，还是我从来都不是神仙。

    我不知道，可当曲风风从后面抱住我，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全部掉了下来。

    那一刻，我想起了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