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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苏港精神萎靡地从唐以杭的床上爬了起来。

    床头放着一叠整齐的衣物，苏港拿起来看了看，是他的尺码，于是干脆利落地穿上了。

    洗漱过后，苏港下楼，发现唐以杭在做早餐。

    他无声地在餐桌边坐下，瞟了一眼窗外还在下着的大雨，随后把视线拉了回来，落在唐以杭的背上。

    昨晚的那个问题，好像已经被黑夜吞噬掉了，他不想回答，不想再听见唐以杭问那个问题。其实自己好像挺矛盾的，一边理所应当接受着唐以杭对他的好，一边傲慢清高地拒绝着他。

    独坐了两分钟后，唐以杭端着早餐放到他面前，之后在他对面坐下。

    苏港没敢看他，他知道这样显得自己非常心虚，可是他没办法，他不想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往暧昧的方向发展。

    他后悔了，昨天晚上他确实是冲动了。

    “不想吃？”唐以杭发现他盯着面前的食物出神。

    “呃，不是。”苏港摇头，端上旁边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想着该岔开个话题时，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响动。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刚开门的那个男孩的视线。

    是温鸣。

    仿佛是仇敌见面似的，温鸣扔下还在拼命往下滴水的雨伞，拖鞋也没换，就这么怒气冲冲凶神恶煞地冲到了苏港面前。

    唐以杭迅速起身，立刻挡在了苏港面前。

    “哥！”温鸣抬头，亮晶晶的眸子里含着泪，气愤又委屈地质问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一大早在这儿？！”

    苏港朦胧的睡意被温鸣恶狠狠的质问吓走大半，他从唐以杭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量了这个男孩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仅仅是因为他和唐以杭之前是情侣关系？

    “你给我上楼。”唐以杭的声音十分冷冽，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哥……”温鸣抿着唇，委屈地看着他，“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为什么？他已经离开你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上楼。”唐以杭的声音更冷了。

    温鸣紧紧攥着拳头，成串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明明昨天他哥还这个周末可以让他回家的，今天周六，他一大早回来，结果看到这一幕，他怎么能不委屈不生气？

    唐以杭不想让场面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想再让苏港看见这一幕，再次开口时，寒冷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要么上楼，要么出去。”

    如果昨天那个场面让苏港有些云里雾里，那么现在这个场面就直接让苏港一目了然了。

    这个场面，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兄弟之间的情感了。

    想到这里，苏港起身，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我……我先离开……不好意思。”

    唐以杭看着苏港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伸出手去拉住他，因为没有理由去拉住他。昨天晚上的缄默，好像已经是苏港默认了他们之间再无重新开始的可能。

    外面还在下雨，唐以杭不可能让他孤身回去，于是追了上去，在门口的时候叫住了他，“苏港，我送你回去。”

    袭面而来的冷空气把苏港身上的温暖彻底吹散了，他眨了眨冰凉的眼睛，舒展开脸上的僵硬，开口接话时，已经带了点儿客气的疏离和礼貌，“谢谢，麻烦了。”

    几十分钟的车程里，两个人没有再开口过话，车内虽然开着暖气，但是苏港却觉得手脚冰凉，半点暖意也没有。

    车停在楼下之后，苏港正想开门下车，唐以杭却先他一步下去了，随后撑着伞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了车门。

    “谢谢。”苏港从副驾驶出来，对他道谢。

    唐以杭把他送到楼下，神色温柔平静，“你上去吧，外面太冷了。”

    苏港转过身，觉得心中有些苦涩。他一边接受着唐以杭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温柔，一边又在抗拒着和他越来越近的距离。张口时，喝出一口冷气，对上唐以杭温柔如水的目光后，他的声音不自觉微弱下来，“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向我道歉。”

    心头仿佛被谁狠狠揪了一下似的，苏港的眉头紧锁，这个患得患失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从唐以杭的脸上移开视线，不再言语，转身上了楼。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苏港忽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果不其然，霍居衡在他家里。

    他坐在沙发上抽烟，周围的气息冷冰冰的，只有烟雾飘散在他的四周，更加阴郁了他的脸色。

    苏港换上拖鞋，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过去，恭敬地叫了一声，“霍总。”

    “去哪儿了？”霍居衡的声音冷的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他指间夹着的香烟袅袅升起的烟雾带着魅惑的形状不急不缓地往上飘着，却钻进了苏港的鼻子里。

    “不关您的事。”苏港并不是刻意要惹怒他，他只是不想再保持这主仆似的关系。况且他和他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极度不平等，保持谦卑的态度承受了那么多年他的无理取闹和蛮横霸道，他不想在解除和他的表面关系之后还被他牢牢攥在手里。

    霍居衡把还没有抽完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到苏港面前。他气得脸色铁青，太阳穴青筋暴起，双颊抽搐着咬牙切齿道，“苏港，你有种再他妈给老子一遍！”

    苏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脏似乎要骤停了似的，他抬头，对上霍居衡的眸子，“你能别再胡搅蛮缠了吗？如果这是你的恶趣味，我真的十分厌烦，你放过我吧，从我身边离开，行吗？”

    霍居衡的脸色更加冰冷，眼睛里阴森可怖的气息弥漫出来，令人望而生畏。蓦地，他笑了，笑容里满是讽刺和不屑，“主动权在我的手里，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来跟我这么话！”

    “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情味。你根本不会为别人着想，你只在乎你自己！”苏港终于在他得寸进尺的压迫下抬起了头开始反抗，他往日里的温柔在这一刻全都丢了个干净，“我对你来到底算什么？算得上和你平等吗？你给过我应有的人权吗？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个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不是吗？你要是想折腾人，外头有大把人排着队求着你折腾。但是我不是，我受够你了，我烦你，我讨厌你。”

    “啪！”

    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苏港的脸上，他重心不稳地向一旁倒下。他的左边脸完全麻木，耳鸣持续到让他听不清外面的雨滴声，眼前的黑暗持续了几秒，脑袋里一阵眩晕。

    霍居衡气到牙关紧咬，右手在止不住地发抖，手掌逐渐麻木。

    苏港捂着脸，毫不犹豫地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直起腰，“够解恨了吗？不够可以再扇几巴掌，然后马上离开我家。”

    “老子不会离开，你也休想从老子身边离开。”看着他嘴角的血迹，霍居衡眼里的冰冷褪了一些。从手掌传出来的疼痛蔓延至整条手臂，他是真的不理解苏港，为什么要这样来气他？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呢？”苏港擦掉嘴角流下来的温热的血迹，“我实在不想陪你玩儿了，你到底有多恨我？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

    霍居衡的瞳孔骤缩，眼睛里有些疑惑，“我逼你？恨你？那你呢？你他妈为什么要让我离开？想让你留在我身边，真他妈那么难吗？！”

    苏港看着霍居衡，却怎么也看不透他。左边已经红肿起来的巴掌印在火辣辣的疼着，同时也在提醒着他一定要远离这个男人，“我留在你身边干什么？等到哪一天你把我死了？还是等着我报仇把你给杀了？”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耿耿于怀？”

    听着霍居衡平淡的语气，苏港狼狈地笑了笑，满脸苦涩，“对你来，或许不值一提。”

    “这几年，老子委屈你了吗？”霍居衡抬着下巴，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车、房子、衣服、首饰，老子都紧着最好的给你，你他妈装清高你不要，到头来还怪我？还委屈上了？”

    脸上苦涩的笑容褪尽，苏港对上他的目光，“我心里的感受，承受到的痛苦，你用你唾手可得的东西来试图抚平，试图让我不追究。是，我是微不足道，无法与你抗衡，我不追究，但是我就是想让你放过我。结果呢？当初你不肯放我走，现在还是不肯放我走。我膝盖上的伤你还记得吗？我猜你肯定不记得了，毕竟你每次看到了都非常嫌弃它。那一次，我的腿不是都差点断了吗？是我自己爬到马路边找人求救的，那个时候你在哪？在始作俑者的床上不是吗？他只是对你撒了个娇，你就满不在乎的算了，不追究了。”

    霍居衡垂下手，看着他脸上倔犟且平静的表情觉得胸口发闷。原来这几年，温柔外表下的他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恨？是自己以前的确忽略了他的感受，还是以前的苏港伪装的太好了？

    “我非常想报仇，幻想着有一天能有因果报应降临到你头上。可是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你是霍居衡，能只手遮天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报应？”苏港平静地笑了笑，随即瞥开视线，不想过多浪费口舌，算扯个谎，于是继续道，“我喜欢的人是唐以杭，我现在很爱他，他也爱我，所以我想和他过平静的日子，你以后别再随意进出我家了，我怕他会误会。”

    “你昨天晚上，在他家是吗？”霍居衡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希望他否认的。并且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尖有些隐隐发酸，从未有过的酸楚感在他的心尖蔓延。

    “是。”苏港却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