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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这一天过后，霍居衡之后接连两三天都在这儿做饭。

    苏港没有赶他走，反而吃了几天他做的饭菜之后觉得还不错，并且一边吃一边纳闷，霍居衡到底去哪儿进修了厨艺？

    第四天，一大早的时候，苏港被敲门声吵醒。

    仔细确认了敲门的不是姑妈也不是霍居衡之后，他才在睡衣外头套了件外套去开了门。

    “刘？”苏港惊讶出声，发现是霍居衡的司机刘。

    “苏先生。”刘客气地了个招呼，然后一脸焦急问道，“霍总在你家吗？我了霍总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他不在我家，昨晚吃了饭他就应该回这儿来了。”着，苏港往隔壁门前走，伸出手敲门。

    刘摇了摇头，“我刚才敲过门了，但是没人应。我猜霍总应该在你家，这才来扰你。”

    “不在家？”苏港皱眉，他分明记得昨晚他吃了饭离开之后，是了回家了，总不可能是连夜回阳城吧？

    但是刚才他敲了门，此刻确实无人应答。

    “霍居衡？”苏港又敲了敲。

    过了十几秒，还是毫无动静。

    苏港越想越不对劲，怕他像上次在办公室里的时候那样晕倒了没人知道。于是赶紧一边回去找钥匙，一边问刘，“霍总到底什么病？”

    刘满脸无奈，但就是闭口不。

    因为霍居衡对能接触到苏港的人下了死命令，对于他胃癌这件事，任何人不能跟他提。

    “他不让你们告诉我？”苏港找到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问。

    刘还是闭口不答话。

    算了，苏港不纠结于这个了，赶紧开了门直奔卧室。

    只是才一推开卧室门，苏港就愣住了。

    血，到处是血。

    他整个人倒在血泊里，脸色苍白如纸。

    苏港冲过去，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对刘道，“120！”

    霍居衡浑身冰凉，嘴角上挂着的血迹因为夜晚的寒冷已经凝固。

    苏港伸出手替他擦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霍居衡，他太虚弱了，好像随时能断气似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尽管非常微弱，但是还有。

    他松了一口气，心脏却狂跳不止。

    “霍居衡？”他试着喊了一声，尽管他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有回应。

    刘赶紧了120，随后和苏港一起把霍居衡扶了起来。

    苏港握着霍居衡的手，他的手像寒冰一样冰冷，怎么紧握都捂不热。

    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有一天，霍居衡会像一只猫似的让人心生怜悯。以前的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来不会在他身上展现出这么虚弱的一面。

    苏港似乎能猜到的，他的病非常严重。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会是胃癌，而且还是晚期。

    已经无药可救了。

    从医生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港竟然不是开心的。反而眼眶发酸，一股悲伤的感觉排天倒海呼啸而来。

    他在病房外站了很久，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真的不能让他动容吗？

    可是他是霍居衡啊，曾经让他遍体鳞伤的霍居衡。

    他要怎么原谅他？

    他死了才能原谅他吗？

    不对，他做过的这些事情，根本不值得被原谅。

    只是他现在在为霍居衡悲伤，并不是心软原谅。

    两码事，不能一并而论。

    病房里，霍居衡就那么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孤零零的，看起来却让人有些动容。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可能是刚才在外面站的太久，他的膝盖有些疼。所以这会儿往霍居衡病床的方向走的时候，脚步非常迟缓。

    在病床边坐下，苏港静静地盯着他。

    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和嘴唇都是依旧，可是为什么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太一样了？

    他伸出手，顺着他手背上的经络往上慢慢滑去，喃喃道，“霍居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想让我后悔吗？后悔到死亡都离你这么近了，你还不告诉我。”

    病房里，安静到苏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霍居纠缠这么久？

    自己积累了这么久的怨念如果不能一朝化解，难道得等到时间来磨平吗？

    “霍居衡，你真的后悔了吗？”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霍居衡脸上，那张沉睡的脸，曾经一段时间，只有暴躁。

    他趴在床头，这一回，他却不想走了。

    不想再逃了。

    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下来了，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应该不是因为霍居衡。

    为什么要因为他而哭泣呢？

    他不值得自己为他哭的。

    ——

    霍居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苏港趴在床头，闭着眼睛的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只是他的眉头微蹙，好像梦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抬手，试图抚平他的眉头。

    指间的冰凉却吵醒了苏港。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好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醒了？”“醒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彼此都是一愣。

    “醒了。”苏港点头，瞧见他的脸色好像也没有因为沉睡过后醒来而变得好一些，“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告诉我？”

    霍居衡去抓住了他的手，“对你来，丝毫没有意义，不是吗？”

    “有没有意义由我自己来决定，不需要你来刻意阻拦什么。”苏港感受着他的轻轻摩挲，没有厌烦，所以并没有把手抽回来，“难道你是想让我后悔吗？让我后悔，没有接受你的爱，没有接受你的道歉？”

    “不是，”霍居衡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只是想让苏港好好的。他所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而已，“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你大概，并不会想知道这些事情，你大概……会恨不得我死。”

    之前的苏港或许的确有这个念头，但是现在怎么呢？

    爱来恨去，到头来，要么是两败俱伤，要么是一方让步。

    而霍居衡，他是彻底把自己给退出去了。

    苏港的目光投向窗外，夺眶而出的眼泪落得似乎不是时候，“我不爱你，但是……也没有恨你到……巴不得你死的时候。”

    “别哭。”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却在霍居衡的心里划出重重的一道痕迹，这一道痕迹，却疼到他心尖发颤。

    苏港起身，背过身去擦掉了眼泪，“我哭不是因为你，我有什么必要为你哭？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蠢，太被你牵着鼻子走。你决定隐瞒你的病情，我就真的毫不知情。你呆在你身边不离开，我就真的哪儿都不敢去……”

    “苏港……”他撑着身子想从病床上爬起来，但是无奈，身上没力气，胃里绞痛难忍，他只能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苏港……我不求你原谅你了，不强求你做任何事情了，你……别再走了，我……想在仅剩的这段时间里，每天看着你，好不好？”

    “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你没必要在你仅剩的这段时间里，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苏港垂下了头，落寞地转过去看他，“到如今这个地步，你就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吗？”

    霍居衡皱着眉头，满眼都是挽留，“我的生活里，只剩下了你。”

    没有任何意义的眼泪一味地往下滑落，苏港哭得泪眼婆娑，有些喘不上来气，他的拳头紧握，哽咽道，“霍居衡，如果你当时能对我好一点，能对我好那么一点点……我也不会……对你恨之入骨……因果而已，你就别奢求什么了……我的底线是什么？不就是家人朋友吗？可是你……折磨到我什么都不剩了……现在你却来跟我……你只剩我了？不觉得可笑吗？我又有什么？我有什么？你吗？你从来都不属于我，你的爱也不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爱，你根本……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

    霍居衡抬手，非常想给他把眼泪擦掉，非常想拥他入怀，可是深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只能张了张嘴，道，“苏港……你别……别哭了……我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你放下心中的痛苦，我只是爱你，但是不想让这份爱成为你身上的枷锁。”

    “得了吧，霍居衡。”苏港随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从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开始，那一把枷锁，就彻底禁锢了我的生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现在只怪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遇见你？”

    霍居衡咬着牙，忍着疼痛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下床，把苏港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没让他挣扎，“对不起。”

    苏港俯在他肩头，温热的眼泪浸湿了他的病号服。

    “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道歉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对不起……”

    “你不用刻意挽留我，我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我会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苏港不想再过多纠结什么，他的时间已经剩不多了。

    连医生也不好他具体还剩多久，不定就是下一刻，不定就是明天，又不定是下个月。

    但是反正，结果都没法更改不是吗？

    霍居衡的确快死了。

    所以苏港想留在他身边，不是因为责任，因为对他根本没责任。

    也不是因为妥协，因为他从来没向他妥协过。

    更不是因为爱，因为他从来没过爱他。

    这只是，苏港心中的一点恻隐之心，就像什么对路边的流浪猫狗时候的恻隐之心。

    他又不是孩子了，没必要为了一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对一个时间所剩无几的人耿耿于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