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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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聿秀这一生,鲜少低头。

    此刻他紧抿着唇,手攥得很紧,脸上的表情几乎控制不住。

    他不擅长藏心事,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黄半初开了会客厅的窗户,点了一柄长烟枪。

    何聿秀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黄老板想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是我能给的。”

    “哦?居然这么痛快?”

    黄半初看着何聿秀的神色,坐下来,笑了一声,表情耐人寻味。

    “让我猜一猜,何先生这么痛快是为了什么呢?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叫何先生亲自来求我呢?该不会…”他顿了顿,吐了口烟圈,:“是那被警察抓起来的许家少爷吧。”

    何聿秀僵了一下,随后低声道:“正是。”

    黄半初敛了笑,喝了口茶,问道:“你知道那许家少爷前一阵搅黄了我的生意吧?”

    “知道。”

    “那你还敢来找我?”

    何聿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做好了黄半初不会给他好脸色瞧的准备,但心理准备归心理准备,真正感受到又是另一回事。

    黄半初闭上了眼,摆了摆手,:“带着你的东西走吧,这忙黄某可帮不了。”

    何聿秀低下了头,喊了声:“黄老板。”

    黄半初站起身,背对着他,:“我的话从不第二遍。”

    何聿秀:“我可以…我可以画画,黄老板想要什么……”

    “呵…”黄半初嗤笑了一声,“何聿秀,你太天真了,你不过是个画家,画得好也就是画得好而已,能有什么用呢?你真的以为它能换来全天下所有的东西?”

    何聿秀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话,就被他府上的人架了出去。

    黄府门前很是幽静,何聿秀回头看了看黄府的高墙深院,迟迟未走。

    夜深了,有人敲门来报,“老爷,那个画家还在门口等着。”

    黄半初“哼”了一声,:“让他等着去吧。”

    第二天一早,黄半初用过早饭,又有人来报,“老爷,那画家还在门口等着,要不要我把他赶走。”

    黄半初皱皱眉,:“真是不知好歹。”

    他挥了挥头,那人退下了。

    没一会儿,黄府出来几个人。

    “走吧大画家,我们黄老板不愿意见你。”

    “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他再几句话。”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都了,我们黄老板不想见你。”

    这个人起先语气还是好,但到后来他就不耐烦了,见软的不行开始来硬的。何聿秀双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脸上被揍了一拳,火辣辣的疼,紧接着胳膊、肚子、大腿上也纷纷添了伤,再后来,一个麻袋套在他头上,他晕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被丢在了荒郊野岭。

    “这是哪儿……”他揉着胳膊站起来量了下四周,却发现四下都是荒草,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路很偏,他走了两个时也不见附近有人路过,不禁有些慌了。

    不会越走越偏,回不去了吧……

    这天恰好是个阴天,看不见太阳,方位都很难确认,他胡乱走了走,始终没看见一个人,他更加茫然了。过了好久,一个赶牛车的大爷渐渐映入他眼帘,他激动地朝他大喊:“大爷!”

    那大爷还以为他是什么坏人,牵着牛准备绕着他走,他连忙跑上前气喘吁吁地解释道:“大爷,我…我不是坏人。”

    好歹,大爷终于答应把他拉到了城里。一路的颠簸,他又累又困,身上还有伤,等到了城里,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黄半初这天晚上回家,车子刚驶到家门口,一张熟悉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他皱皱眉,问道:“何大画家,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性。”

    何聿秀紧抿着唇,过了许久才蹦出两个字。

    “求你。”

    黄半初上下量了眼浑身狼狈的何聿秀,“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你还真是执着,那个人对你来有这么重要?”

    何聿秀顿了顿,过了好久,才哑声道:“黄老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士为知己者死。”

    黄半初一顿,这才正眼瞧他。

    “这话真傻。”

    何聿秀张张嘴,还没开口,就听黄半初又:“我倒是听过另外一句话。”

    “什么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何聿秀不话了。

    黄半初从车上慢悠悠地下来,掸了掸衣服,看了眼他,问道:“你真的想要救他?”

    何聿秀点点头。

    黄半初笑了一声,:“那就要看看你的诚意了,黄某是个做生意的,别的不知,只知道天底下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你觉得呢?”

    “黄老板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你真的给得起吗?”

    黄半初摸着下巴,一双眼睛上下量了他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黄老板只管提,只要是我能给的…”

    “我要你画画的右手。”

    耳边有风声响起,黄半初的嘴唇一张一翕,何聿秀看不真切,也听不太清楚。

    “黄老板……刚刚什么?”

    黄半初定定地看着他:“我的话从不第二遍。”

    他抬脚进门,擦着何聿秀的肩膀。

    何聿秀想你这话已经了两遍了,但他张了张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也像失声了一样。广玉兰的叶子被风吹落,那风又顺着袖口钻进来,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黄半初才进了屋,身后便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他不回头便知道那人是谁。

    “想好了?”他问。

    何聿秀“嗯”了一声。

    黄半初点了烟枪,挥了挥手,没一会儿,有人拎了一把大刀过来。

    刀很锋利,那人的手稍一用力,它便嵌进了桌子里,刀锋上的冷光一闪而过,亮的惊人。何聿秀看了那刀一眼,手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黄半初回过头来看着他,抽了口烟,问:“舍得么,何大画家?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能再画画了。”

    何聿秀的心跳得很快,他掐了下手心,强迫自己清醒一些,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久久没话。

    “后悔了?”

    “可以理解,害怕是人之常情。何况你毕竟是个画…”

    “我给你。”

    黄半初的话戛然而止,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他定定地看着何聿秀,:“这可是你的,以后不能画画了,可不要后悔。”

    何聿秀掐着自己的掌心,嗓子不知不觉哑了几分,“你也了,画画是无用的东西,那我用这无用的东西,做点有用的事又何妨?”

    那刀锋利得很,手起刀落,剁只手应该轻而易举,他看着那刀心想。

    “有用的事…”黄半初“呵”了一声,抬了抬手,紧接着那把刀被人拎起来。

    何聿秀的手被那人抓着按在桌子上,他有些紧张,手指抖得很厉害,腿也有些虚软,但腰背是很直的。

    “何聿秀,有没有人过,你真的无比傲慢。”黄半初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起。”

    那人拿起那刀,直对着他的手。

    “三、二……”黄半初慢条斯理地倒计时。

    “一。”

    手起刀落。

    何聿秀闭上了眼睛,紧张地直咬唇,他的嘴唇被他咬的渗血,痛得很,但紧随而来的更强烈的剧痛,叫他直接失声,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