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露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蛇！有蛇！”族人惊叫。

    妫冰顺着族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条草绿色的蛇隐藏在草丛中，正朝着另一个族人的方向游走。如果不是恰巧看到鳞片反射的微弱光芒，这条颜色和草丛融为一体的蛇,实在是难以让人发现。

    妫冰在蛇游到族人脚边的前一秒,眼疾手快地出手,捏住了蛇的七寸,在路边捡了一块石头砸死。

    被救下来族人惊魂未定：“谢……谢部落长。”

    刚才妫冰砸死蛇的时候他看清楚了，蛇头是尖尖的形状,这样的蛇多半有毒,被咬一口就活不下来。

    几日前,他们一行人中就有人因为毒蛇丧命。

    惊蛰已经过了，地里的虫蛇都已经苏醒。最近几天又下了绵绵的春雨,路上泥泞难行,踩在湿润的泥坑里，整只脚都陷进去,费很大力气才能□□。

    “部落长……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这次跟随妫冰一起出门的族人们都是他在部落里最为忠诚的拥护者，但是在出门不久后,一个又一个人起了退堂鼓。

    想要回到部落的人数在前几日有人被毒蛇咬死后达到了巅峰。

    妫冰的这些拥护者在部落里大多都有不低的地位，已经好几年没有跟着盐队出门了。

    妫冰自己也一样,他上次带领盐队出门还是在当上部落长之前。

    太安逸了……不仅是族人们如此,妫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日子也太安逸了。

    和其他部落相比，有盐氏拥有神女馈赠的盐湖，族人们不必日夜不停地劳作就能活。

    世代如此的生活养成了有盐氏族人们安逸的性格,在姜姓部落送来足够有盐氏吃的神米后，族人们变得更加懒惰。

    妫冰又一次拒绝了族人们回部落的请求：“把带出来的盐全都换出去,我们才能回去。”

    这一次出门换盐非常不顺利。他们已经走过了三个部落,其中两个部落都不要他们的盐。

    “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咦,这次怎么没有骑马？”

    起初，他们抵达的部落，都把他们当做了姜姓部落的盐队。一番交流过之后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是有盐氏的人。

    “你们可好久没来了！你们的盐更便宜吧？”

    妫冰报出盐和粮食的兑换比例后，部落里的族人脸色瞬间变了：“这么贵！”

    双方的价格一直谈不拢，部落的族人们觉得有盐氏的盐太贵了，远远贵于姜姓部落的盐。

    最关键的是，姜姓部落的盐队之前刚来过，部落里现在根本不缺盐。

    如果有盐氏带来的盐更便宜，他们不介意再多换一点，但是现在价格贵这么多，人们就不想要了。

    妫冰一行人也很难接受对方提出的价格，他们千辛万苦地把盐背来，却只能换一点点粮食回去。

    “不行不行！这粮食太少了！”妫冰身后的族人不满地大喊。

    一路的艰辛原本就让他们后悔，如果只能换这么一点点粮食回去，那实在是太亏了。

    就这样，他们走过第一个部落，没有把盐换成粮食，走过第二个部落，没有把盐换成粮食……

    走进第三个部落，有盐氏的族人们终于让步，将盐价降低，换了一点粮食。

    但是第三个部落依旧没有收下他们所有的盐，他们还要去第四个部落，甚至第五个部落……

    “明明部落里还有那么多粮食，干嘛非要出来换这么一点粮食……”族人的抱怨在身后响起。

    妫冰背着粮食，脚步沉重。

    他满脸风尘，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破，露出一片片肌肤。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了。

    有盐氏部落上万人，他换回的这一点粮食又够谁吃？

    “可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妫冰的话，身后的族人们都没有听懂，也无人在意。

    -

    “白！白！”

    姜盈在马厩里转了一圈，找不到白的身影，脚步一转去了牛棚。

    她这次带着白从矿山回来，白见到了部落里的耕牛，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头牛！

    舒舒服服的马厩不住了，天天和耕牛们一起住牛棚！

    果然，这次姜盈又在牛棚里找到了白，她搂住白的脖子，对着它的耳朵道：“你是马啊！你不是牛！”

    白甩了甩尾巴，姜盈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

    姜盈从牛棚里把白牵出去，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连连回头去看自己的朋友大黄。

    准确地是白单方面的好朋友，白对耕牛大黄一见钟情，成天跟在耕牛大黄身后，耕牛大黄莫名其妙，瞪着一双大大的牛眼睛：“你是谁？”

    姜盈想不通在部落里上百匹骏马面前都高傲至极，是毫无疑问的头领的白，为什么突然爱上了一头牛。

    难道白觉得所有的骏马都配不上自己，只有牛才能配上自己？

    白是一匹公马，大黄是一头母牛，但是姜盈叹气：“你们在一起没结果的，生不出孩子来，而且大黄也没看上你啊……”

    白刚被姜盈从牛棚里牵出来的时候脚步不情不愿，不过姜盈骑上它跑起来后，白就很高兴了。

    姜盈骑着白，围着姜姓部落转了一圈。姜姓部落的地盘越来越大，姜盈现在都是骑着白巡视。

    一环内的青砖房又多了几栋。

    食堂旁边盖起了一座大大的澡堂，族人们现在都去澡堂洗澡，这样集中砍柴、烧水效率更高，也更节约木柴。

    族人们不必自己烧水，洗澡变得省事很多，洗澡的频率也随之变高了。

    “砰”的一声，一环外的砖窑又升起了白雾，又一窑的砖烧好了。砖窑从盖好之后到现在几乎一天也没有停歇。房子永远是不够住的，青壮年劳力多的家庭都已经攒够工分搬进了新房，家里人口少或者有老弱病残的攒工分要慢一点，最近也逐渐攒够工分，开始请砖窑烧砖、请施工队盖房子了。

    再往外走，就是一片黄灿灿的田地。

    去年秋天播种的冬麦，今年初夏收获，族人们正在田地里忙碌地收割。

    不远处的稻田里，水稻依旧是连成片的青色，正在需水量最大的灌浆阶段。几个族人合力从水井中汲水，清水沿着水渠一路流淌到田垄里，哪个田垄的水灌溉得足够了，族人们就用泥土将那里的水渠堵上，水流就不再流入那个田垄，一路向前流入应该灌溉的地方。

    姜朱的一个徒弟研究出了用双脚踩着汲水的机器，更省力、更快速。

    姜盈坐在马背上，远远望见双脚奋力踩着机器汲水的族人里，有一个人只有一只手。

    另一只手是被姜盈砍断的。

    在姜盈明令禁止赌博之后，她又抓住了两个赌博的族人，姜盈当着众人的面各砍掉了两人的一只手。

    之后部落里再也没有人赌博了。

    被砍掉双手的两个人，一个人没熬过去，高烧几天后死了，另外一个人熬了过来，现在伤口已经愈合了。

    现在每天在井边汲水，这份活只用双脚，缺一只手也不要紧。

    但是在不需要灌溉农田的季节，他就只能去干别的活了，一只手干活慢，只能赚到别人一半的工分。

    男人不是不后悔……好在这样一年下来，虽然赚到的工分比别人少一些，但是努力一番也够他吃饱穿暖。

    只是别人喝加了糖的热牛奶时，他只能羡慕地看着，自己的工分想要天天吃饱饭，甜牛奶这么贵的东西就不能喝了。

    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连神女的话都不敢不听了呢？直到失去了一只手才清醒过来。男人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被恶鬼迷惑了。

    姜盈骑马向外走的一路上，除了很的孩子，在部落里没有看到一个闲人。

    她策马跑了一大圈，白跑得开心极了，姜盈也心情舒畅。

    没什么比看到农田里的庄稼涨势喜人，部落今年又是大丰收，族人们都干劲十足，姜姓部落建设得越来越好更让姜盈欣喜的了。

    姜盈巡视完毕后，想将白牵回马厩，白嘶鸣着抵死不从，姜盈没办法，只能再把它牵回牛棚。

    在牛棚里为白刷了毛、刷了牙，又检查了一下它的马蹄。

    不知道是友情的力量还是爱情的力量，白今天对刷牙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了，姜盈十分轻松地完成了白的清洁工作。

    姜盈回到家，姜露立刻迎上来：“洗澡水已经烧好了……神女又给白刷毛了？”

    姜盈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有马味吗？”

    她和白相处久了，自己都闻不到了。

    姜露：“一点点，白很爱干净的。”

    姜盈笑道：“嗯，最近天天和大黄在一起，比以前更爱干净了。”

    话间，姜盈已经走进了浴室，看到浴缸里盛满了温度正好的洗澡水。旁边的两个铁架上分别放着换洗的衣服和肥皂、香膏。

    姜盈脱掉衣服躺进浴缸里，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最近两年，姜露的工作越来越出色了，忽略远古和现代生活水平的巨大诧异，姜露这个生活助理已经超过了她在现代的生活助理。

    姜盈洗完澡后，姜露进来收拾浴室，并收走脏衣服。他开香膏盒子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神女又没有用香膏。”

    铁盒里的香膏是阿雀的新发明，用鲜花的花露和动物脂肪一起熬制而成，涂抹在身上极为滋润，还带着鲜花的香气。

    香膏做起来很费事，价格是部落里的人们用工分都兑换不起的，现在也只有姜盈和姜雾等“高薪管理层”才能享受。

    姜雾用工分换了一盒香膏，每次都舍不得多用，用木签子心翼翼地挖一点。

    姜盈却用过一次就不肯再用了，毕竟她在现代就是一个懒得涂身体乳的人，远古的香膏使用感比现代的身体乳更是差远了。

    姜露露出无奈的神情，挖了一块香膏抹在手心，双手揉搓，用自己的体温让香膏微微化开。

    “神女伸手，伸脚。”

    姜盈的手上和脚上都有厚厚的茧子，如今既然有了香膏，该好好滋润保养一番。

    姜盈的手腕被姜露捉住，姜露心翼翼地为她涂上香膏，然后又跪坐在地上为她涂脚。

    姜盈无奈地让姜露涂香膏：“不用了。”

    她很喜欢自己手上和脚上的茧子，感觉这是身体适应远古生存环境的一种“进化”，手上的茧子让她更好地拉弓、脚上的茧子让她更好地走路，甚至姜盈现在大腿内侧也有薄薄的茧子，是长时间地骑马留下的。

    姜露知道姜盈的想法，不过他难得地坚持：“神女涂一点吧，现在有更舒服的鞋子了，神女的脚不必磨成这样了。”

    “好了好了。”姜盈把自己的脚从姜露手中抽出来，踩在棉拖鞋里，一把将跪坐的姜露拉起来。

    “我真不用，你才应该多涂涂手。”

    姜露照顾着姜盈的衣食住行，每天都在洗洗涮涮，双手看起来依旧白皙，但是皮肤变得粗糙了不少。

    姜盈觉得自己的皮肤没什么，像姜露这样天生莹白的皮肤才该好好保养。现在姜姓部落已经有三千多人，姜盈没看到第二个像姜露这样天生晒不黑的人，所有人的肤色都是蜜色或者古铜色。

    “这一盒以后都是你用，用完了我再找阿雀要新的。”姜盈话音未落，挖了一大块香膏涂抹在姜露的手背上，用力揉开。

    姜露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外界的声音全都变得模糊，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更响，一声比一声更快。

    姜露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秒，或许有几秒，或许有几分钟，他猛地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手从姜盈手中抽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滚烫的脸颊，姜露立刻抓起姜盈刚换下来的衣服，快步走出浴室。

    “我马上就要去洗衣服了！现在涂香膏干什么？涂了也要被水洗掉！”姜露将自己的心情隐藏在气急败坏的抱怨中。

    姜盈果然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姜雾心中十分庆幸，又有一点失落。他听到姜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你就洗完衣服再涂！这一盒都是你的，限你一个月内涂完。”

    姜露走出姜盈的视线，抬起手，轻嗅手背上的芳香气息。

    这一天，姜露第一次偷懒，没有第一时间洗干净姜盈换下来的衣服。

    他的双手一直没有沾水，直到最后一缕幽香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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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