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灯半昏时月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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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从来没有人见过羽衣刀。   因为......见过他的大部分人都死了。◎

    “进入秘境前, 长老们告警过你们多次!”

    “弟子最好不要离开监控覆盖的地方。你为何要独自去往秘境的角落?”

    “因为那块安静啊。我想找个地方睡觉,不行吗?”秋露浓。

    “所有弟子里,进入魔气源头范围的一共有七人, 最后只有你活了下来。”

    “秋露浓,你还有想什么?你且告诉我,你是凭什么活下来?”

    “我?那当然是因为我修为深厚,外加运气比较好。”她又答。

    “你!......你修为早就突破了金丹, 直逼元婴期,却一直对玄天宗内隐藏。这是为何?”

    “你如此欺瞒同门, 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另有居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一个无名无势的寒门弟子,凡间平民出身,有如此根骨和天资,岂不是幼儿抱赤金行于闹市?”

    秋露浓神情淡定。

    “我藏着掖着点,不是很正常?”

    ...

    审讯在顺利的进行着。

    王家代表宛若胜券在握。他的提问尖锐, 且毫不客气。

    可秋露浓的态度轻松到有些随意。

    她轻易化解了这一切。

    弟子间响起了轻轻的哄笑声。

    庄羽和谢争春对视一眼, 有些无奈的笑了下。

    “还有,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搞得我像是罪魁祸首一样。”

    秋露浓补充道。

    她站在最中间,祁知矣座位的下方, 换了一身干净的宗袍,及腰的墨发用一个木质发簪挽起。

    话时面无表情, 眼神偶尔和祁知矣的视线交错。

    两人都微微停顿了下, 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

    旁听的长老们显得坐不住了。

    在少女的反应,让他们觉得自己门派颜面不保, 于是纷纷开口, 试图威慑她。

    语气各异, 蜜糖里掺杂着棍棒, 连哄带吓。

    秋露浓的语气淡淡的。

    可厅外的弟子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断断续续的传来笑死。

    “肃静!所有弟子保持严肃!”

    王家代表并不死心,愤然的吼完后,转身继续盯着秋露浓。

    “这一次进入焚天秘境的弟子,包括你在内一共四十八名,其中牺牲了三十二弟子。”

    “而活下来的十六人里,你是唯一从长老眼前消失过的,也是唯一接触过魔气源头的人。”

    他几近吼道,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暴戾的跳动着。

    “那里牺牲的每一个弟子,都曾是和你一共修行的年轻人,都是一个鲜活的性命!”

    “身上背负着这么多鲜血,如果我是你,是没有勇气和脸面站在这,面对这里的其他人!”

    这段话他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很用力。

    给出了时间,让所有人想起那一张张曾出现在身边、如今逝去的脸庞。

    又试图像钉子般,一下一下的把暴怒钉进人的心中。

    完后,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弟子们忽然发现,刚才他竟然发出了仿佛雄狮怒吼般的声音。

    整个大厅都被震动了,现场宛若刚经历了一次型地震。

    一瞬间,室内的气氛就变了。

    一想到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容,不论是弟子还是仙长,所有人都不出一句话。

    谢争春隐隐觉得不太妙。

    他不安的向着人群外望去,期待着一个身影出现。

    祁知矣藏在袖袍中的手腕轻轻颤了下。

    这并非什么审讯。

    更准确来,是一场面向所有人的表演。

    秋露浓回答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一切的罪责、和无数人的愤怒,必须要找到一个人来承担。

    而如今,秋露浓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无论是不是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必须要承认了。

    就像曾经的......王行之一样。

    这是上万年来,无数修道者共同践行过的一套规矩。

    有着一股超乎寻常人想象的力量。

    祁知矣很早就知道这个在仙门世家间,运行了上千年的游戏规则。

    他素来是优雅之人,谪仙般冷淡,无喜无悲。

    可此刻也隐约有一丝怒叱的冲动。

    他想要砸烂这个现场,拔刀在所有装模作样的人身上留下细细的、冷戾的刀痕。

    提问之人昂首,他终于从这一丝窒息中,感受到了自己占到上风。

    “岭儿!”他喊道。

    王岭从王家的阵营中站了出来。

    此前他一直默默藏在所有人身后,于一片阴影中,看不见身影。

    谢争春眉头猛得一跳,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前两日,他一直在找王岭。

    一起经历了焚天秘境这么惊险刺激的冒险,身为同门,按理他们的关系会更为亲近。

    可王岭却在默默疏远他和庄羽。

    比秘境大会之前,更为冷淡。

    找他一起来观看审讯,王岭也是拒绝。

    “你们俩,就那样的相信她吗?”王岭问。

    谢争春想的太多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只是,“她不是这种人。”

    “就没有其他的什么理由吗?”

    王岭似乎无法理解。“还是,你们觉得那么多人的性命,在确凿的证据之前,你们间的信任更有服力吗?”

    那时的谢争春沉默不语。

    而此刻,谢争春纵身跃起,跨过了好几个弟子,直直的冲向了大厅。

    他脑中一片清明,王岭要做的事情他都想到了。

    还没到审讯厅内,两个谢家弟子眼疾手快的跳了出来,一把捂住了谢争春的嘴,将他拖走。

    “放开我!老子迟早有一天...唔唔唔!”

    谢争春挣扎。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王岭身上。

    王家这次折损了两名弟子。

    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王岭恰好是这一代弟子中,资质最佳的一个。

    世家中的年轻人,在未真正成长为参天大树之前,周围布满陷阱,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天才”这个名号,对于一些人而言是荣光,也是催命符。

    而王岭,在失去了手足后,被推到了一个自己曾未想到的位置上。

    王岭看着秋露浓。

    秋露浓也扭头看了一眼他。

    王岭犹豫了下,走上前,在秋露浓身边停下。

    真的要如此吗?

    这是便是对的吗?

    直到尘埃落地的前一刻,他心中还愁云密布,满是疑惑。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的接涌而至。

    王岭一一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否正确。

    可周围的一切仿佛由无数双手组成的浪潮,在推怂着他。

    即便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但起码知道做什么最有利吧?

    广阔而空荡的室内仿佛传来一声讥笑。

    仿佛是空中某个注视着这一切的少年,在狂笑,笑声如无数尖锐的冰雹落下。

    有人仰头,无端感觉到后背发寒。

    审讯厅内足足有五秒的寂静。

    没有人再理秋露浓,再关注她的反应。

    至此,所有的一切便成立了。

    这是由所有人共同配合的、对秋露浓的一次戏谑。

    所谓的审讯。

    一切流程看起来像模像样,也只是有人尽可能给秋露浓争取的死缓罢了。

    玄天宗掌门接替了王家代表,正讲到一系列冗长的宗门规定。

    按照多少多少条,应该处以秋露浓什么样的刑法......用得着这么费解吗?直接定罪不就完事了?其他门派的人摇头四顾,纷纷心满意足的松懈下来。

    定罪了,他们此次来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站在祁知矣身下,排成两列的玄天宗长老纷纷交换视线,有些踟躇。

    就这么完了?太上怎么看?

    他之前,不是力排众议要维护这个弟子吗?

    占据整个修真界半壁江山的修士们,反应各异。

    台下的弟子中喧闹的交谈声越来越大,几乎像一锅快要沸腾的水。

    余子骞夹在弟子和仙长们之间,心底隐约觉得不对劲。

    不安的感觉萦绕在他心间。

    看似现场一片欢呼,可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空中好似有一个即将要炸开的鼎,随着空气越来越灼热,气氛越来越焦切,那顶看不见的鼎也沸腾着,越来越炙热,随时就要炸开。

    那只放在玉石上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着,青筋越来越明显。

    以一种暴烈的力度,混乱的鼓动着。

    随着玉石椅粉碎的一瞬,祁知矣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气氛重归肃穆,满堂死寂。

    余子骞愕然的抬头,竟发现尊上瞳孔中跳动着暗红色的光亮,一股刀剑般的锐气。

    简直不可思议。

    祁知矣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修士,宛如俯瞰蝼蚁,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冷笑。

    其实他眉眼间笼罩着一股邪魅的戾气。

    可没有人敢仔细量他。

    被他视线扫过之人,纷纷避开,十分畏惧。

    “尊上这是怎么了?”

    “尊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余子骞皱眉,喃喃道,“尊上又生气了......”

    最近是怎么了......

    短短几个月之间,尊上生气的次数比过去几百年还多。

    和上一次相比,这次尊上的目标似乎清晰可见。

    是因为师妹吗?

    余子骞的视线再度落在少女身上。

    她的背影像寥寥几笔勾勒的仕女画,即便站在身边,也会给人一种异常遥远的感觉。

    她现在理应非常凄惨。

    可余子骞此刻唯一的印象,也只有那张微微敛着眉目、淡然平静的脸庞。

    非但不可怜,反而异常美丽。

    从刚才起,师妹好像就没什么表情。

    即便尊上忽然站了起来,也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歪头,若有所思起来。

    所有宗门的仙长都如临大敌。

    警惕的等着祁知矣下一步行动。

    祁知矣脸上宛若被冰雪冻结。

    他即将开口。

    “住手。”

    可出这句话的并不是祁知矣。

    弟子们自行分出一条道。

    人群如潮水般被劈开。

    劈开这一切的“刀”是那人的美色和杀气。

    在如今的时代,大部分人都被这“和平”孕育成一种痴傻儿。

    杀气是一种很罕见的、珠宝般极其醒目的东西。

    玄天宗的惩戒堂,也算修真界中最为戒备森严的地方。

    可那人径直而入,犹入无人之境。

    守卫的弟子呆呆看向他,了个寒颤。

    那是一个乌鸦般的男人,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除了腰间一把短剑,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

    他身上是一件黑红相间的袈裟,墨一般长发规整的竖在脑后。

    杀气几乎和他袈裟上的图案一样露骨。

    朱砂红的夜叉,黑色的月亮,线条古朴苍老如上古的壁画,颜色却美艳逼人。

    杀气浓墨重彩,几近倾斜而出。

    “那是佛修中的修罗道啊......”

    有人率先认出了那身袈裟。“几百年未见修罗道的弟子了,没想到啊.....”

    修道罗道弟子竟如此美貌。

    “羽衣刀。”男人轻声,冲着所有人点了点头。

    一贯的神情冷淡,话简洁。

    空气间鸦雀无声。

    呼吸声异常清晰,不少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名字一时让大厅内的温度降了不少。

    过了足足十秒,才有人叹息般的开口,“羽衣刀啊。”

    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羽衣刀的名字,可从来没有人见过羽衣刀。

    因为......见过他的大部分人都死了。

    修罗道。

    身为佛修的一个分支,一开始就是作为维系着修真界和平的一种威慑手段。

    而羽衣刀此人,代表着修罗道的顶峰,也是佛修的精神领袖。

    他以极其精准的杀人术而闻名。

    曾亲手处决过,数以千计的、身份尊贵的世家修士。

    传言,他那一身袈裟就是被鲜血染红的。

    ◎最新评论:

    【呜呜呜呜呜呜呜终于等到他 还好我没放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