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时光回溯，方陈星不会在这一天请假。

    “过分！无知！粗鲁！怎么能这么做！啊？！太猖狂了！”

    姚俊英气红了脸，站在走廊里喊。

    过往的护士投来一两眼不满的目光，姚俊英见了直把上泛的火气压下去，才有些愧疚的看向方陈星。

    他从到这里之后，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眉头微皱，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孩子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姚俊英心下暗叹，在他身边坐下，安慰道：

    “方陈泽伤的不重，缝几针就好。”

    方陈星缓缓点了点头，语调平缓：

    “伤到脸了吗？”

    姚俊英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想，半晌实话实：

    “没看清。”

    血煳了一脸，看不清到底脸上有没有伤口。

    两个唿吸间，方陈星又问：

    “厉央呢？伤的重吗？”

    姚俊英随口答：

    “放心，都好。”

    方陈星就沉默了。

    姚俊英想起来什么，岔开了话题：

    “听你老师，你今天请假，生病了？”

    “嗯。”方陈星微微笑了一下，显得很乖巧，“我已经好很多了。”

    姚俊英看着他苍白的脸，眉头紧锁：

    “你母亲……”

    “不要告诉她。”

    方陈星很少这样强硬不礼貌的断别人，姚俊英愣了一下。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难听，他缓了音调，又：

    “她在外面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让她分心。她专心做完自己的事，就能早点回来。”

    多懂事的孩子啊。

    姚俊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还未长成的略显瘦弱的肩膀，叹道：

    “好。”

    方陈星抿唇，牵强的笑了一下，满眼孺慕信赖：

    “老师，谢谢您。”

    姚俊英摆摆手：

    “谢什么？我该做的。”

    方陈星默了一会儿，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

    ——

    “姐姐，请问朱瑞在哪个病房。”

    坐在台后的护士听闻声音抬头，在看到少年的时候愣了一会儿，眼睛瞬时亮了。

    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方陈星乖乖巧巧的重复：

    “姐姐，请问朱瑞在哪个病房。”

    “啊？”护士收回过于笔直的视线，时不时的在他脸上刮一眼，“什么朱瑞？”

    “前段时间，舌头被划伤那个……是个学生。”

    “啊，他呀，他在……”护士顿住了，略微疑惑地看着方陈星，“你是？”

    “我是他的同学，听他受伤，特地请假来看他。”

    “这样啊。”

    “那他在？”

    “稍等，我查查。”

    方陈星静静地等着，医院里暖热的消毒水味道顺着空气灌入鼻腔，这样平静镇静的味道，让人心情烦躁，但头脑清醒。

    没等太久，那护士查到了。

    “609室。”

    方陈星点头道谢，待转身，脚步一顿，想起来了什么，朝护士微微一笑：

    “姐姐，你这儿有多余的口罩吗？我最近热伤风，怕传染了别人。”

    ——

    电梯门在六楼开，拐过楼道口，进入楼道。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一位保洁阿姨推着车扫卫生。

    六楼属于贵宾病房，这里住的病人，非富即贵，环境静雅，没有闲杂人员。

    方陈星左右看了一眼，向左走，601，602，603……605……

    保洁阿姨的车和他擦身而过，他脚步微微一顿，稍向后一步，不动声色的抽出袋子里一双无菌手套。

    606，607，608，609。

    啊，到了。

    方陈星站在病房门外，一动不动。

    隐隐约约有嘈杂的响声，听起来像是……电视播放的声音。

    这声音很薄，门板隔音很好。

    方陈星静立了片刻，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来戴上，再慢慢套上手套，伸手曲指，三声一停礼貌的敲门。

    三十秒。

    没有人为他开门。

    方陈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真巧啊。

    方陈星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按下去。

    不请自入。

    病房里，电视开着，朱瑞躺在床上，手上挂着吊瓶，皱着眉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方陈星背手关上门，不动声色的将锁拨上，慢吞吞的向朱瑞走过去。

    朱瑞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他张着嘴发出模煳不清的音：

    “你谁啊？”

    方陈星还未走到床边，淡声回答：

    “医生。”

    “医生？”

    不像。

    还没等朱瑞反应过来，方陈星已经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朱瑞。

    如同看砧板上无味的白肉。

    朱瑞对上了他的眼睛，片刻茫然后，眼睛慢慢张大，瞳孔渐渐紧缩颤动起来，抬起手指着他，指尖都带些轻颤，仓皇间只从喉头发出“啊啊啊”的声响。

    他升起一身冷汗，勐地想起什么，探着身子想去按床头的铃。

    在他将要碰到按钮的时候，方陈星截住了他的手，轻轻一扭，朱瑞的关节一身轻响，被卸了胳膊，疼的附在床上喘粗气。

    方陈星松开手，拉下脸上的口罩，略带遗憾叹：

    “认出来了啊。”

    有些没玩儿够的可惜。

    他看着朱瑞，脸上慢慢浮出一抹微笑，五月春风吹动粉嫩桃花瓣一般柔软的笑。

    这样的笑，让朱瑞的恐惧无限放大，甚至忘记胳膊上疼痛。

    他张开嘴，舌头骤然刺痛起来，连求饶的话都讲不出来。

    看出他是想要讲话，方陈星竖起食指轻轻放在他的唇边，温声道：

    “嘘……别逞强。”

    朱瑞满眼哀求的看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断音。

    方陈星垂眸看着他，面容平和，略带无奈，语调温和：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凑近朱瑞，脸上的笑骤然扩大，露出一排白牙来：

    “别怕，我来为你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