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凌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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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凌云阁吊唁吗?算我一个◎

    明简行青着脸, 面目扭曲,他颤抖着,狂乱大吼, “闭嘴,这不是真的,你闭嘴!”

    凌一尘面不改色,继续平缓道,“为了掩盖靖安侯不育之事, 靖安侯那些妾室也纷纷委身他人, 于是后来, 世子有了数名异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前一刻众人还杀得惊心动魄, 血肉横飞, 如今听到明简行家的这些辛辣破事, 人人都有目瞪口呆。

    “靖安侯的这些孩子,母亲不尽相同, 父亲或是王府侍卫、或是府中男仆, 靖安侯府□□, 明公子忍无可忍,终于选择投靠晋王谋反,趁机让侯府背锅一网尽。”

    “你父母虽不耻,毕竟有生你之恩。靖安侯纵容有错, 但他养你长大,又封你为世子, 你竟如此狠心,让他们死了个干净!”

    明简行浑身战栗发抖, 这是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肮脏秘密, 原本以为靖安侯府覆灭, 就不会有人知道。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母亲是个□□,他爹只是个寂寂无名的王府侍卫,可如今,这一切都被凌一尘揭露了,还叫这么多人听到了!

    “明简行出身不堪,为人又不忠不孝,追随这样的人,实乃逆天而行!你们还不速速放下武器,弃邪归正!”

    凌一尘大喝一声,围困崔府的数千叛军中立即有人开始丢下刀刃、弓箭。

    一旦有人领头,越来越多的人效仿,纷纷丢下兵器。

    一时之间,兵器落地哐当之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上千叛军皆弃兵器,跪在了地上。

    被凌无意杀得仅剩数十江湖高手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为首的元让望向凌一尘,“凌掌门,我等今日不与凌云阁为敌,你真的能放我们一马吗?”

    凌一尘颔首,“我言而有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元让等人脸色微变。

    凌一尘又道,“不过,只要你们暂听命于我,便可将功抵过。”

    元让会意,“凌掌门想让我们做什么?”

    “你们协助锦衣卫,取来方左文、马江两人头颅。这便算得上将功抵过,事后凌某保证朝廷不再追究你们之过。”

    “好!”

    随后,凌一尘纵身而起,飞至明简行身前,将他一脚踢落马。

    元让急于立功,立即与王景仁了起来。

    “留王景仁性命!”凌一尘急忙吩咐。

    眼看明简行被凌一尘拿下,云轻轻推开拦住她的崔仲,提着裙子,跑出了大门。

    她踩着满地的尸首和血河,踉踉跄跄的冲到凌无意跟前。

    凌无意背朝崔府大门,面向前方,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双眸睁大,直直的望向前往。

    云轻轻奔至他身前,她伸手握住他滚烫的左手,仰头唤着他的名字“阿银”,可凌无意像是丧失了五感一般,丝毫不觉。

    泪水涌出,她惶恐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可云轻轻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阿银好点。

    她上前拥住他。

    凌无意身形一软,晕在少女怀中。

    ……

    明简行、王景仁被俘,投靠晋王的江湖高手大半被凌无意斩杀,剩下的倒戈向凌云阁,城中越来越多的苏州叛军前往崔府弃兵器以示忠诚,才半日功夫,崔府门前的兵刃刀剑就堆成了山。

    幸好这些叛军还有些良心,在崔府门前空出了一条路,否则崔府众人只能从后门出入了。

    眼看苏州城大乱,方左文、马江率残军同城外杭州驻军汇合,想要强攻苏州城,幸好此时朝廷先锋援军赶来。

    月色当空。

    金陵驻军将军李青松率一万驻军连夜奔驰而来,距苏州城不过五十里。

    方左文得到消息,生怕腹背受敌,不敢再耽搁,和马江等人商议后,率残部弃城出逃,退回杭州城。

    苏州城危机解除。

    ……

    是夜,子时。

    夜色已深,客房外却立满了人。

    凌一尘和大夫在屋内为凌无意看诊,其他人只能在外等候。

    崔仲吩咐着仆从,将一盆又一盆的冰搬来,放入屋内。

    待屋内放了四五盆冰,崔仲才让仆从退下,他立在院中,望向云轻轻。

    她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不过还算镇定。

    崔仲想起刚才般冰盆进屋看到的情景,眉心拧紧。

    方才他看到凌无意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脸上、身上全是赤红色。整个人像是被烤熟了一般。

    凌无意痛苦□□着,大夫在他身上扎了无数银针。

    可那样,能解毒吗?

    那个焚心引,到底能不能解?

    崔仲想起今日在崔府门前听到明简行的那番话,心中忐忑不安。

    他尚且如此,表妹只怕此时更是心痛无以复加。

    不多时,凌一尘和大夫出来了。

    凌一尘脚伤未愈,走路有些跛足。他站在门口,看了向云轻轻,神色有些疲惫,“云姐,明日一早我会带无意回凌云阁。他中的毒十分狠辣,普通大夫无计可施,我会命锦衣卫、武林盟广召集天下能者齐聚凌云阁,为他解毒。”

    云轻轻听闻呆了片刻,然后木木的点头,“我知道了。”

    不必去问他能不能活,她心里清清楚楚,这个毒非常可怕。

    凌一尘已经竭尽全力了,她再问也是枉然。

    她本想“我也去”,可她体质弱,跟着他们赶路反而会耽误行程。

    “你……去看他一眼吧,不过他现在神志不清,无法回应你。他醒着实在太痛苦,我请大夫让他陷入昏迷,这样他也能好过一些。”凌一尘又道。

    云轻轻点头,然后走进了屋内。

    凌无意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他身上泛着诡异的红色,身上扎满银针。

    他紧闭双眼,神情极为痛苦。

    见到他这幅模样,云轻轻只觉得心被人狠狠捏碎,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她脚下仿佛坠了千斤,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她一步步靠近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紧蹙的眉心。

    少年眉心滚烫,热度惊人,灼痛她的指尖,刺痛她的心神。

    她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缓缓俯下身子,将唇轻轻贴在他唇瓣。

    从前温热暖人的唇,如今却烫得灼人。

    烈火焚心,他怎么受得了?

    眼睫微眨,一滴泪从她腮边滚下,落在他潮红的脸上。

    “阿银,一定要活下来。”

    ……

    翌日天还未亮,云轻轻便开始查验昨夜她吩咐家中仆从准备的马车、干粮等物。

    凌无意昏迷中,凌云阁想带他走,用得上马车。

    昨夜云轻轻跟凌无情确认后,便连忙准备起来。

    凌云阁一行要快马加鞭赶路,马车既要轻便,也要结实。云轻轻又怕凌无意途中受罪,马车还得舒适。

    崔仲忙了一整夜,才找到一辆合适的马车,云轻轻又让厨房连夜做出了许多烧饼、干肉、干果等干粮。

    她担心带多了不方便凌云阁众人赶路,一大早去找凌无情确认后,捡了些要紧的带上。

    凌无情瞧见她一脸青色,心中五味陈杂,“轻轻,别担心,师父一定有办法救无意的。”

    其实凌无情清楚,焚心引这种毒绝迹江湖数十年,且从前就没有解药,何况现在?

    只是这大实话,她实在不忍心对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千金姐。

    天蒙蒙亮,秦师兄背着凌无意出门,将他送上马车,崔府众人在门前默默相送。

    凌一尘等人道了一声告辞,便翻身上马。十数人并一辆马车,快速离开了苏州城。

    ……

    转眼就到了八月中。

    云轻轻虽然不太在意杭州叛军的情况,不过偶尔听崔仲了几句。

    继金陵驻军前来平叛之后,夏云则又率五万大军奔赴杭州,才十数日功夫,杭州叛党便被一网尽。

    所以先前凌一尘在崔府门前的“十万大军”显然是胡诌吓唬叛军的。

    半月前那惊天动地一战,转眼成了过眼云烟。

    崔府门前堆成山的兵器早被官府搬走,门前的尸体、血河也被清理干净。

    苏州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云轻轻的心,却再也无法静下来。

    云轻轻前两日收到了锦衣卫暗桩送来的一封信,是凌无情给她的。

    信中他们已经到了凌云阁,有凌一尘和用毒高手舒望在,凌无意暂时性命无碍。

    性命无碍,那就是毒还是解不了。

    阿银还是要日夜饱受烈火焚心之苦。

    ……

    过了中秋节,云轻轻找上了崔仲。

    眼下,她能求助的人,也只有崔仲了。

    “你要去凌云阁?”崔仲吃了一惊。

    云轻轻一直是个娇娇弱弱,不爱出门的千金姐,如今却要远赴青州,千里寻夫。

    不过惊诧归惊诧,崔仲其实也想得通。

    凌无意生死未卜,表妹心里定是很担心。

    云轻轻点头,神色一半为难,一半恳求,“表哥,你能陪我去吗?”

    她虽然一心想去凌云阁,但也不敢莽撞行事,云轻轻心思精巧,自然要筹备周全,才敢出门。

    青州距此千里,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如果能央求表哥同行,或许会好很多。

    也幸好薛进、宋越两人一直留在崔府,他们两人武功高强,一路同行,应当万无一失。

    此去青州,来回少也要半年,云轻轻知道自己的恳求有些过分,她忐忑地看向崔仲,怕他不答应。

    没想到崔仲一口应下,“好,我同你去。”

    云轻轻意外,“你……你这就答应了?你还没问问舅舅舅婶呢。”

    崔仲温温一笑,“爹娘肯定答应的。当初崔府遭难,凌云阁的那些弟子都是不要命的守在门前,大家都看在眼里。其实这些日子,我爹我娘都挺挂心妹夫的,但怕你伤心,都不敢提呢。”

    云轻轻眼底酸楚,“你们……你们不怕他吗?”

    那日在崔府门前,凌无意一人持剑,不过半个时辰就杀了数十高手,崔府门前横尸满地,血流成河,有些胆的家仆见了,直接晕死过去了。

    崔仲脸色略僵,支支吾吾,“是有一点怕,但更多的是敬。他是为了保护你和崔府,总之是我们崔府的恩人。你等两天,青州距此千里,我得准备两天才能出发。”

    云轻轻郑重一拜,“多谢表哥。”

    正如崔仲预料的,得知云轻轻要远赴青州,崔府长辈并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他们多带些护卫同行。

    不过外祖母虽然答应,却还是不放心。

    “轻轻,你要答应祖母,若是万一阿银那孩子没有那个福气,你不可钻牛角尖。”崔老夫人握住云轻轻的手,双眼含泪道。

    云轻轻微笑,“我不会的。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的。”

    她再伤心,也不会做傻事。

    两日后,云轻轻、崔仲拜别家中长辈,出了苏州城。

    一行数人才行了十几里,后面便有一人骑马追来。

    来人竟是宋元洲。

    宋元洲的父亲宋通判在晋王谋逆案中没有盲从,事发之时,宋元洲一家被叛军软禁在府中。

    后来苏州、杭州叛乱被平,锦衣卫送来皇帝圣旨,命宋通判暂代苏州知府之职。

    当日崔府门前那一战,后来被传得沸沸扬扬,宋元洲因为被软禁在家不得一见,懊恼不已。

    今日他听崔仲和云姐要去凌云阁,顿时坐不住了,宋元洲不顾父亲反对,强行往怀里踹了几百两银票,骑着马就闯出家门。

    “崔兄,你太不厚道了。你要去凌云阁探望我师父,怎么也不带上我?亏我今日去你家找你,发现了不对劲。否则我又要懊悔一次了。”

    崔仲脸色严肃,“宋元洲,我们这次可不是出去玩的。青州远在千里之外,你一个知府大公子出远门,你行吗?”

    宋元洲气得哼哼,“我怎么不行?你半点武功不会都行,我还会三拳两脚呢。”

    两人叽叽咕咕一通,总之宋元洲非要跟他们同行,崔仲无奈,只能应下。

    他们白天赶路,入夜尽量在城镇投宿。云轻轻有自知之明,不敢逞强,每日入住后早早安寝,养好精神上路。

    这日黄昏,他们进了一座县城,雾县。

    崔仲命人探一番后,立即带着马车队伍直赴城中最好的客栈。

    一行人还没到客栈,就看到客栈门前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不少百姓,一片嘈杂。

    不得已,崔仲只能让马车在路边暂停,让云轻轻在马车内稍候,他下了马,刚要命侍从去探消息,就听到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在旁边大声嚷嚷。

    “看着这么娇俏的一个姑娘,谁能想是个女老虎呢?”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不忍直视,不忍直视啊。那女老虎一拳头就把那公子的牙掉了一颗,现在还压着那位公子呢。”

    “可怕,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吧。”

    崔仲不欲多管闲事,便对马车里的云轻轻道,“表妹,我们换家客栈吧。”

    云轻轻点头,“也好。”

    于是一队人算绕过这家客栈,正当他们避开人群,靠着街道另一侧缓缓前行时,云轻轻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敢摸本姑娘的屁股,老娘今天不把你残,就不姓铁!”

    云轻轻抿嘴一笑,立即认出了这是铁娇娇。

    她连忙喊停马车,让崔仲挤进去和铁娇娇话。

    崔仲一听是铁娇娇,顿时满脸红光,他也不让侍从开路,亲自拼了老命的往人群里挤。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崔仲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定睛一瞧,只见客栈门前,一个穿着粉衣的娇俏少女,正踩在一人背心上。

    地上那人面朝地,应该是个青年公子。虽然看不清模样,他一身月白锦缎长衫,看衣着身形,的确是“人模狗样”。

    视线向上,粉衣少女一脸怒容,那对圆圆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她一脚踩着男人,一面弯腰抡起拳头,一拳拳那人肩膀、后背。

    那位公子被得惨叫连连。

    粉裙少女骂骂咧咧不停,“叫你摸老娘的屁股,老娘出你脑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摸姑娘屁股!”

    听了铁娇娇这么,崔仲只恨不得自己上前踹那男子几脚,他更迫不及待的跟铁娇娇招呼,“铁姑娘!”

    铁娇娇一怔,抬头望向崔仲,脸上露出惊喜,“崔呆呆,你怎么在这?”

    崔仲:……

    能别给他起这个外号吗?

    他乡遇故知,铁娇娇特别高兴,高兴之下,就懒得人了。

    众人就坐在客栈堂内,围在一起叙话用饭。

    很快,铁娇娇就搞明白了崔仲、云轻轻此行的目的。

    她瞪大眼睛,“你们要去凌云阁?凌无意不是在苏州吗?我都听了,凌无意在苏州怒杀九十九名江湖高手,我正想去苏州看看热闹呢。”

    提到凌无意,云轻轻神色微暗,崔仲三言两语把凌无意中了毒,被凌一尘带回凌云阁的事情了。

    听罢,铁娇娇狠狠锤了一下桌子,神色惋惜道,“那他死定了。焚心引这种毒我听过,是几十年前老毒医研制出来的,没有解药。中了这个毒的人受不了痛苦都自尽而亡了。因为这个毒太可怕,后来武林盟给老毒医下了追杀令,老毒医死了这毒就灭绝了。”

    铁娇娇心直口快,更不会看人脸色,她噼里啪啦完这番话,云轻轻脸色惨白,差点晕过去。

    崔仲急得赶紧悄悄掐住铁娇娇的手,“灭绝的毒既然能再问世,那么解毒之法,一定也会存在,对吧?”

    铁娇娇不明所以,甩开崔仲的手,瞪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几十年前老毒医活着的时候,他自己都不能解毒,现在他死了,那更不可能了。你们是去凌云阁吊唁吗?算我一个。”

    铁娇娇嘀嘀咕咕,“好歹,我和凌无意也相识一场呢。”

    崔仲、宋元洲:……

    作者有话:

    鹅砸女鹅,坚持住,痛苦是暂时的,幸福是长长久久的!

    ◎最新评论:

    【

    【

    【这嘴巴太毒了,一点脸色都没有,扶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