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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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有一种错觉,距离上次见面,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林慕白会哭, 这事其实挺吓人的。

    别哭了,在陈昱的认知里,他甚至连示弱都不会。

    身上的刺时刻尖立, 仿佛谁都无法在他那里逃生。在他的世界里, 唯独沈年, 可以自由穿行。

    再到后来大学毕业, 林慕白顺利考研, 他身上原本的棱角便再也没有出现。

    他依旧独来独往, 依旧孤僻的让人不敢靠近。在他的那个圈子里,依旧只留了一个甩也甩不掉的胖。

    胖大学读的是工程专业, 大学四年毕业后, 没有再执着的考研, 而是进了一家国企单位,开启了他的苦逼搬砖职业。

    再到后来,天赐良缘,终于脱了单。

    以至于再后来, 胖每次来看他的时候都成双成对, 不停歇的唠叨也从一人成了双人份。

    胖女朋友名叫贾梅,胖乎乎的, 一双眼经常眯着,看不到缝在哪里,给人一种不太聪明的错觉。

    如果不开口话的话,在林慕白心里可以一直傻下去。

    一旦开口了,那是绝对能参加下届脱口秀并且百分之百抱个冠军奖杯回来的存在。

    聒噪的一度让林慕白挥出他尘封已久的拳头。

    “我闺蜜潇潇, 就你上次见过的那个短头发女生, 现在还单着呢, 不考虑考虑?”贾梅定定的瞅着林慕白, 不知道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性格好,没心眼,而且你们上次见了一面后常常在我面前问起你,肯定是有这个意思。”

    “……”

    “还要再考虑考虑?”贾梅非常没有形象的抹了两把脸,思索半晌再道,“那不行,胖公司还有几个年龄合适的,长的端端正正,配你正合适!”

    林慕白从桌子上捡起一根串,咬了一口牛肉,漫不经心的抬头瞅着贾梅,仿佛刚刚的苦口婆心是在跟另外一个人似的。

    贾梅非常郁闷,但她却下意识的不敢瞪林慕白,只好转过身毫不客气的踢了两脚胖。

    “这位,是喜欢女的吧?”贾梅甚至产生了质疑,“他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胖的眼神与林慕白相碰,突然有一种坦诚相见的感觉。

    从一起长大的默契第一次显示出来。

    谁都没有开口话。

    贾梅坐不住了,几乎有点发怒:“你知道在工程这种行业里,女生是多么国宝级别么?我可是冒着被我那些单身男同事揍的风险在给你拉线,要不是看你长这么帅,基因实在是可惜,我才不多这个事。”

    林慕白咬着串轻笑:“谢了。”

    “谢……不是,谁让你谢了,我是在问你到底什么想法啊?”

    “我的想法是……”林慕白挑眉,“你能不能安静些,好久没睡一个好觉了,被你这么一吵,疼得厉害。”

    贾梅不干了:“哎你这人怎么……”

    “好了好了。”胖连忙出声,“别吵了别吵了,你看他那相貌,像是找不到女朋友需要你牵线的人吗,别瞎操心。”

    从到大,林慕白何时缺过追求者。

    贾梅不知道的是,在胖刚分配工作到单位的时候,林慕白恰好有空,是跟他一起去的单位,当时见过林慕白的那几个女生扬言以后找男朋友就按着这个标准来,两三年过去了,至今单身。

    自古桃花泛滥,何至于担心这个。

    只是他不想而已。

    至于不想的原因,到底逃不开一个沈年。

    而沈年……

    “沈年,没跟任何人联系过。”胖。

    林慕白吊儿郎当挂在脸上的一抹笑僵在半空——

    那种世事与我无关的散漫瞬间散了个干净。

    贾梅看得出来那种在乎。

    是心翼翼,半点逾越不得的在乎。

    “她甚至,连跟于桦都没有任何联系。”胖观察着他白哥的脸色,叹了口气道,“我问过于桦,也看得出来,她不是不想告诉我,而是真的不知道。沈年,真的跟我们断了所有联系。”

    她将彻底贯穿到底。

    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就连林慕白,也被她丢在了这里。

    “所以白哥……”胖忍了好久,终是问,“你还在等她吗?”

    沉默。

    他好像也在自问同样的问题。

    “没有。”良久后,林慕白才出声,“她现在,挺好的。”

    “白哥你……见过?”

    “嗯。”

    远远见过。

    那日天气挺好,她似乎心情不错,在笑。

    挺好的。

    .

    沈年真正有消息,是在四年之后的一个酷暑。

    太阳烈的如同很多年以前那个夏天。

    少年发困眯着的那双眼,她已经太久没见了。

    这些年,很少再听到还有什么人像他的口气,再吼着问一句:走不走?

    一时竟有点失神。

    “姐!”

    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穿过层层人群,精准的朝沈年这边冲过来。

    沈年还没看清来人,猝不及防被冲过来的林家傅差点撞倒在地。

    沈年于一阵发懵之中摸了摸林家傅的脑袋,又长个了,比沈年都要大一个头了。

    “姐,我想死你了!”林家傅一颗脑袋塞进沈年怀里,压着声音,“你有那么忙吗,两年才回一次家,我刚在那边站了半天,都快要不认识了。”

    出国四年,沈年只回来了一次。

    这些年,她没有接受沈未英任何金钱上的资助,一向洒脱率性的沈未英因这事不知哭了多久。但沈年不接受归不接受,到底,没有在别的事上怨过沈未英半分。

    她依旧黏她,在国外的时候,每天都要给沈未英视频,母女俩还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

    沈年谈学习,沈未英谈工作,偶尔会讲讲林家傅。

    只要是能想起来的,她都讲。

    唯独,沈年不提林慕白,沈未英不提林尧。

    像是在恪守着什么难得的默契,遵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沈未英有时候也会试探性的问她,在那边有没有遇到能聊得来的,有没有交男朋友,沈年总会以课程太忙,没时间为由了推。

    直到那年,那是沈年出国的第二年。

    沈未英问她,跟林慕白还有没有联系,沈年没有。

    沈未英一度沉默。

    她:年年,妈妈错了。

    没有沈未英这句话,沈年也就这么过了,一点一点往前,再一点一点将过去的影子层层褪下。她不往后看,也很少停在什么走不出的念想里。

    可在那日,那是沈年第一次哭,在沈未英看不到的地方,哭到喘不上气。

    她想见一眼的那个人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

    沈年电话给于桦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迎接上于桦密集的唾沫之战,在电话那头,将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沈年认错态度摆的非常好,嘻嘻哈哈的只管道歉,于桦骂着骂着就哭了。

    “不就分个手嘛,不就一个林慕白嘛,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你把我们都不要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死到哪了呢!”

    林家傅在开车,沈年坐在副驾驶,她的手机隔音效果没那么好,林慕白三个字出的时候,林家傅还偏过头往沈年脸上看了一眼。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是有一瞬的半怔,接而像个没事人似的又笑了。

    “这不好好的嘛,别哭,你一哭我罪孽感就成倍的翻。”

    于桦哑着嗓子:“我就哭,我就是纯粹不想让你好过!这是你欠我的!”

    “行行行,我欠的。”沈年问,“在哪,改日我好上门还债。”

    “北京。”于桦。

    沈年一顿,很轻的挑眉,问:“北京哪块?”

    于桦报了个地址,沈年转过身冲林家傅抬了抬下巴,林家傅秒懂,非常着道的导航了一下,距离不远,开车也就三俩时的事。

    “等着。”沈年道,“马上就来请罪。”

    挂了电话,林家傅问:“姐,现在就去?”

    “嗯。”沈年回他,“前面路口,停下车。”

    “停车干什么?”林家傅一脸懵,“我送你过去,这地方不好车。”

    沈年回过头看他,意味不明,一副你在什么胡的样子。

    林家傅直觉不妙。

    “姐……”

    “没记错的话,今天可不是节假日。”沈年问,“你是逃课来的?”

    “我没。”林家傅一慌,“今天没课。”

    沈年才不管有没有课,伸手道:“钥匙给我,你从这车回学校去。”

    “姐……”

    “给我。”

    两个字,干脆果断。

    他老姐是真的变了——

    .

    沈年回来以后,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她的画展准备工作,因为涉及到前期的筹备,正好宋建元有这方面的人脉,在一些事上能减少很多的弯路。

    虽然这几年她得宋建元不少照顾,也以非常好的朋友相称,但沈年终归是不愿欠着别人什么人情,所以某一天当宋建元执意要拉着她去参加一个他什么聚会的时候,她也没能推辞掉,想着反正就吃个饭,也不会掉两块肉。

    可谁知,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聚会,而是相当于一个应酬party,定在一个KTV内。他们到的时候包间内已经有七八个人了,大多就连宋建元,也叫不出名字。

    简单寒暄介绍了一圈后,不少人已经将目光放在了沈年身上。

    “这位沈姐是……”

    “我朋友。”宋建元介绍,“陪我一起来的。”

    在场人均心照不宣,识趣的没有非要问到底。

    这种场合带朋友来,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沈年对这种有意无意的量眼神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找了个最里面的位子坐下了,反正她酒量不行,这种场合一般都是当个背景板,没有什么存在感。

    宋建元不着痕迹的往沈年那边看了一眼,问:“人都来全了吗?”

    被问的那人转了一圈,大概数了数,道:“还有一个,我研究生时期室友,现在在读博,已经在路上了。他平时比较忙,刚结束试验赶过来的。你们先坐,不必等,我个电话再催催。”

    宋建元点了点头便挨着沈年坐了。

    包间内隔音效果不错,外面的声音音乐传不到里面来,相对要安静很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谈事的地方。

    电话催人的那位就站在沈年身前,隔的不远,电话那头的声音隐隐约约也能听到。对方应该是个话很少的人,开始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这边这人噼里啪啦了一大堆之后,那边才以一个“嗯”做了结束。

    “嗯。”他,“快了。”

    隔着电话线,声音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曾几何时,她听过无数次这个声音,习惯这个声音。

    那人完电话回头的时候发现沈年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有些发懵的问:“怎……怎么了?沈姐有什么问题?”

    “没有。”

    沈年轻摇头,简直认为自己是着了魔,怎么可能会是他。

    与他相似的声音多得是,在国外的时候,她也常常听错。

    甚至比现在这个声音还要清晰,还要确定。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他——

    可转眼又想。

    这不是在国内,林慕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年视线停留在那人的手机上,问:“你大学同学?”

    “是。”那人道,“研究生时期认识的,是个了不起的人。”

    看得出来,他对他这位同学评价颇高。

    沈年只是一问,没有再参与话题。

    那人是个急性子,两分钟后再次拨了电话,问:“到哪了?大家都在等你了,你不会是忘记房间号了吧,要不要我下来接你?”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林慕白的声音紧接着落下——

    “到了。”

    这次,没有再隔着电话线。

    沈年握着杯子的手莫名一颤,猛地抬起头来,恰好撞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里。

    某个瞬间他们四目相对。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仿佛有一种错觉,距离上次见面,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突然有点不敢认。

    怕再次认错,也怕,那就是他。

    那些曾经肆无忌惮的拥抱亲吻,情难自禁的滚烫焦灼,仿佛在那缺失的时间长河里被撞到面目全非,再也拼凑不全。

    “你终于到了!”他那位同学看上去颇为激动,一把抱住,在他后背拍了两下,“还以为你走错路了,来,赶紧进来。”

    他拉着门口如木头一般僵硬的人转过身跟包间内其他人介绍——

    “这我同学——”

    “林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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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