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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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冬将至,街道上满目萧条,唯一的色彩是各式各样的羽绒服。寒风就像一把把尖刀,往骨头里钻。

    江穗月从洋楼出来,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她厌恶冬天,身上的衣物太多太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每个月最后一天复诊,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许多年,具体多少年,她已经记不清了,吃那些药容易让她记忆力衰退。

    方才,她的心理医生让她休假。

    “近期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你这头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要不先给自己放个假。”

    每一次复诊,他都让她放假,江穗月掐了烟,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钱太多没地方花,每次过来听你废话。”

    可即便她鄙夷他,怀疑他的专业度,她还是一次不落地过来。

    无他,这里让她稍微有点安全感,也许是因为那满院子盛开的簕杜鹃。

    不过现在天气冷了,花已经凋落,光秃秃的枝叶让江穗月感到不适。

    回到家,她先给自己倒杯热水,又开iPad ,最近有部美剧很火,《大谎言》,看简介还可以,她点开第一集 。

    追追剧也许能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也是那个半吊子心理医生的建议。

    “先把工作的事放一边,你得把注意力转移到生活中来。”他多次强调。

    可对于江穗月来,工作就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朋友不多,爱好很少,唯一让她有活着的感觉的,就是职场。那是个吃人的竞技场,她喜欢待在那儿,与人争,与人抢。

    不知不觉看了两集,虽然妮可基德曼老了,但还是美的,剧情也还可以。江穗月松开发夹,散开及腰的卷发,她躺倒在沙发上,算就用这部剧度过这个无聊的下午。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冬天太阳下山早,前一刻还有一丝光亮,下一秒,她已置身于黑暗中。她无意起身开灯,只有iPad屏幕散发出的微弱的光。

    屏幕里,高大的男人在家暴完女人后将她按在墙上,拉开裤链就进去,而满身伤痕的女人不但没有拒绝,还极快动情去迎合。

    女人脸上的伤和男人因快感爆发而狰狞的表情交织,看上去荒诞又可怕。

    性暴力是暴力的一种,却很容易被美化为情趣,当女主对着心理医生出那句“但我接受并承认他是个好人”时,江穗月笑出了声。

    突兀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江穗月起身开灯,碰巧手机振动,她接起。

    “今天去复诊没有?”唯一的好友,方绮敏来电话问。

    “去了。”

    “这回有效果吗?”

    江穗月笑笑:“你呢。”

    “你也不要太消极。”

    “每次都是那套话术,我都能背下来了。”

    “现代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方绮敏道。

    “你看过《大谎言》吗?”江穗月转移话题。

    “看了,最近很火。”

    “结局谁死了?”

    “我不剧透。”

    “我喜欢被剧透,告诉我。”

    “你觉得会是谁?”

    “家暴男?”

    “你猜得还挺准。”方绮敏笑道。

    “性暴力真的有快感吗?”

    “你问施暴者还是被施暴者?”

    “被那个。”

    “不清楚,我没被过。”

    剧里两人还在做,江穗月合上iPad,问道:“你今晚有空吗?”

    “现在?”

    “嗯。”

    “估计不行。”

    她那边有男声传来,江穗月了然。挂下电话,门突然被拍响,不用开门去看也知道是隔壁那家人回来了,隔壁夫妇养了个男孩,七八岁模样,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每次跑过都要拍她家的门,她理论过两次,那夫妇看上去涵养还挺高,每回都当着她的面训斥儿子,可依旧如此,没有改变。

    她曾经对方绮敏吐槽过这个问题:“我花那么多钱买了一套房子,却很多地方都不满意。”

    方绮敏不以为然:“你想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只能买别墅。”

    被戳中了痛处,江穗月无言以对。

    屋内又静了下来,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她起身,算出去走走。

    换了一身衣服,又化了个妆,涂唇釉的时候因为太心急,画出唇线一些。

    “好脏。”她对着镜子轻声道。

    头钝钝疼,她深呼吸,平稳了一下情绪,擦了唇釉,重新涂。

    她没有开车,因为她猜一会要喝酒,她今晚大概不会回家,最好彻夜狂欢。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享受孤独的,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她想被人群包围。

    酒吧是成本最低就能享受到热闹的地方。

    她的家深处闹市,步行去酒吧街并不远。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塞成长龙,冷风扑面,江穗月叹了口气,这天气已经冷到话都带着烟,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穿了裙子出来。

    她找了家音乐声最大的走了进去,这个点猎艳为时尚早,她坐在吧台上,要了杯酒。

    刚坐下,已经有男人找上来,江穗月瞥了一眼,摇了摇头:“我等人。”

    “第一次来玩啊?”男人把手搭在她肩上。

    江穗月放下酒杯,转过头,脸上轻蔑:“我等人,听不懂话?”

    男人走了,可她喝酒的兴致少了一半,她厌恶地拍了拍方才被碰过的位置。

    面容姣好的单身女性在酒吧,最不缺的就是搭讪,拒绝了形形色色好几个男人,江穗月终于没了耐性,算喝完手中最后这杯酒就走。

    隔壁的位置有人坐下,方绮敏敲了敲桌面:“给我一杯。”

    江穗月见是她:“你不是没空?”

    “忙完了。”她环顾四周:“没合适的?”

    江穗月摇头:“你今晚有活动?”

    “嗯。”方绮敏在一家国际知名美妆公司做品牌公关,工作起来不分昼夜,此时脸上化着浓妆,刚从活动场地跑过来,喝了口冰啤酒,她长长松了口气:“换个场子?”

    “不了。”她:“外面冷。”

    方绮敏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针织裙,衬得身材凹凸有致,江穗月万分佩服她在接近零度的天气还能穿这种裙子。

    “冷算什么,男人能带给你温暖。”她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最近公司刚签的几个鲜肉,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江穗月失笑,撇了一眼:“都还可以。”

    “是吧,我也觉得这批挺好,上次那批就一个能看的,对了,上回你跟他… … ”

    “他不太行。”江穗月点到即止。

    “是我的错。”方绮敏跟她碰杯,好友二人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你那个心理医生倒是不错。”她转移话题。

    江穗月想起祁楷那张脸:“你要喜欢,可以介绍给你。”

    “再吧。”方绮敏手撑着头,双眼瞇起:“他看上去会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在他那儿看了那么多年,就没想发展点什么?”

    “我在祁楷面前,跟裸奔没什么区别。”江穗月道。

    又有男人上前搭讪,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男人道。

    “这是20年前的开场白了… … ”方绮敏嗤笑一声,江穗月也看过去。

    “江穗月?”男人叫道。

    “真是认识的?”方绮敏问她。

    江穗月印象中根本没这号人物:“认错人了。”

    “你不是何晋深那个前女友吗?”

    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江穗月闻言一愣。

    “我们之前还一起吃过饭,忘了?”男人道。

    江穗月掐了烟,摇头:“忘了。”猴年马月的事了。

    “何晋深回国了你知道吗?”他问。

    江穗月脸色一变,又极快恢复:“是吗。”

    “刚刚他还在这儿… … ”

    出了酒吧,方绮敏不解:“急着走干什么?不就个前男友,见见怎么了?”

    江穗月有些意兴阑珊,走到路边拦车:“回家吧。”

    “我就没见你谈过恋爱,跟那个男人有关系?”方绮敏问。

    她沉默。

    来往无空车,寒风里等了5分钟,又一个红灯起,身前不远处一辆黑色凌志停下,江穗月无意一望,怔愣在原地。

    副驾驶上,男人熟悉的侧脸像定了格,他直视前方,手撑着车窗。

    两人相隔着5米的距离,时隔年,她居然在大冬天的马路上,再次见到何晋深。

    “你在看什么?”方绮敏问。

    江穗月回过神来,低声道:“没什么。”

    绿灯起,车子迅速消失在车流里,江穗月收回目光。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东亭市?

    方绮敏没尽兴,回到她家,开了瓶酒:“你这儿居然藏了瓶好酒。”

    江穗月脱衣洗澡:“你今晚不走了?”

    “嗯,在你这儿过夜。”她:“你不是老失眠么?我陪陪你。”

    “这回又是躲哪个?”江穗月一眼识破。

    方绮敏笑笑:“你现在的男生怎么回事?太容易动真感情… … ”

    方绮敏是不婚主义者,主张快餐爱情,露水情缘,交往过的男生不计其数,他们就像马路上的车,不同品牌,不同性能,不同颜色,不把每一个牌子都体验一遍,怎么会知道最爱哪一个呢?

    江穗月洗完澡,见方绮敏还在喝,遂坐下:“给我一杯吧。”

    “看吧。”方绮敏把酒倒好,递给她。

    “什么?”

    “那个让你魂不守舍的前男友。”

    江穗月笑笑:“没什么好的。”

    这一夜,江穗月睁眼到天亮,一闭上眼就是何晋深的脸。年很长,长到她几乎要从记忆中把他剔除,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