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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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穗月看着一桌子菜,再看那女孩一眼,心想这很明显就是个相亲局,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出现,破坏了这些人的“好事”,现在他们一家四口应该正和和美美地吃着饭。

    何母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毕竟余夏还在,她把想的话全咽下肚子里,招呼江穗月道:“坐吧。”

    何父拿出最后一道菜,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微妙。

    江穗月跟他了声招呼:“叔叔。”

    “这不是月嘛,咱们得多少年没见了……”他笑道,将手上的蒸鱼放下,量着她:“你跟晋深,又联系上了?”

    江穗月硬着头皮点头,余光瞄到一脸不爽的何母。

    相比起何母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当年何父对她要热情许多,知道她拿到东大的保送名额,何父还送了她一份礼物,一只价值不菲的手表,当然,这个手表她没戴过。如果被他知道她的保送名额是从他儿子手里抢来的,望子成龙心切的他不知道会怎样看她?

    江穗月想离开,她原本就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父母,更何况今晚这场合,本就不欢迎她。

    她正想话,何晋深从她身后走过,拍了拍她的肩:“坐下。”

    余夏不是没眼力见的,她虽然想留下看戏,但害怕战场波及到自己,连忙对何母道:“阿姨,我想起家里猫还没喂,要不… … ”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何伯伯做的菜吗?今晚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吃。”何母道。

    余夏只好坐下。

    长方形饭桌,江穗月左手边是何父,右手边是何晋深,对面是何母,她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心想这顿饭吃完阑尾炎会不会再次发作。

    何晋深帮她盛了碗汤,她接过喝了一口,一抬头,就看到何母直直盯着她看。

    “江姐怎么会在三亚?”何母笑问。

    听到“江姐”三个字,何晋深看了他妈一眼。

    “我过来度假。”江穗月淡淡道。

    “我还以为你是跟晋深一块儿过来的。”完,她又问道:“你俩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我记得你们分开… …得有七八年了吧。”

    “妈。”何晋深不悦地断道。

    “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何母笑笑:“当初你为了江姐要死要活的… … ”

    完,她可能突然想起一旁的余夏,连忙收住话,夹了个虾到余夏碗里:“来,夏夏,你多吃点。”

    “谢谢阿姨。”余夏埋头吃菜。

    “江姐在哪里高就啊?”何母又看向江穗月。

    “最近刚辞职。”

    “你可是东大的研究生,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吧?”她笑笑:“刚刚你一进来我都差点不认识你了,看看你这身上,全是名牌儿… … ”

    “吃菜吃菜,想叙旧咱们吃完饭再聊。”何父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断妻子的话。

    “天气热,吃不下。”何母道。

    “你阿姨麻将输了,赌气呢。”何父对江穗月笑笑,拿起白酒,先是给余夏倒了杯,再到何晋深,到江穗月那杯子,他嘴里念叨着:“我记得你是能喝的,今晚咱们人齐,得好好喝点儿。”

    他酒还没倒下,何晋深突然手一伸,拿过她的杯子,对他爸道:“她不能喝。”

    何母闻言,立马看了过来。

    “我刚做完… …手术。”江穗月笑得勉强。

    “怎么回事儿?”何父关切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阑尾炎。”江穗月道。

    “这事儿… …何晋深知道?”何母眼神探究,看着二人。

    何晋深低低“嗯”了声。

    “那就不喝,哎呀你不早,这一桌子都是海鲜,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你等会,我给你下碗面条。”何父道。

    “别,真不用,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都能吃。”江穗月连忙制止。

    这顿饭,各怀鬼胎,吃得那叫一个艰难。

    余夏吃完就溜了,何母再什么,她都没再待下去。

    江穗月进了浴室,也许是过度紧张,她的手抖得厉害,开窗,又开了排气扇,她点燃了一根香烟,狠狠抽了口,情绪才逐渐稳定。抽了半根,她掐了烟,洗了手,漱完口,这才开浴室的门。

    门外何晋深站在那儿,闻到味道,他脸上神情复杂。

    江穗月来到客厅,跟何父何母道别:“叔叔阿姨,今晚谢谢款待,我先走了。”

    “坐会儿吃点水果啊。”何父道。

    “不用了,谢谢叔叔。”她转而去看何母:“阿姨,我走了。”

    何母“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出了家门,江穗月神情立即冷了下来,三两步走去按电梯。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何晋深。

    “不用送我,陪你父母吧。”她道。

    刚好电梯来,江穗月抬脚走了进去,他跟上。

    夏季的夜晚,区楼下人不少,老人摇着蒲扇聊天,孩骑着各式各样的玩具车,欢声笑语一片,热闹非凡。

    两人一路上谁也没话,江穗月一直冷着脸,何晋深知道她不开心,也没去哄。

    见她越走越快,何晋深拉了她一下:“走这么快干什么?你现在不能做剧烈运动。”

    江穗月停下,猛地转过身看他:“你今晚知道那女孩会来?”

    他闻言,皱了下眉:“我不知道。”

    “你明知道你妈不喜欢我,还要我上去让她羞辱?”她开始口不择言。

    他的脸一下冷了下来。

    “今晚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也没帮我句话。”她着,从包里抽出一根香烟,火机了好几下,火没着,一怒之下摔了火机。

    何晋深看着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火机,看着觉得眼熟,想了一会,才想起那是他的,她随身带着他的火机。

    “你知道我妈那人,我要是给点回应,她更来劲。”他淡淡解释道:“我没想过故意让她羞辱你,你别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坏。”

    江穗月冷笑,转身就走。

    这回,他没追上来。

    江穗月回到酒店,整个人瘫在大床上,这一晚上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这会真是疲惫不堪。

    她今晚才发现,她跟何晋深之间永远不是只有“爱不爱”这么简单,他们的感情牵扯太多,他永远无法再全心全意信任她,她也没办法对着他那对父母做到坦荡无愧。

    她想抽烟,这才想起火机被她摔了,一想到那个火机自从他离开后一直陪伴着她,悲从中来。

    要把日子努力过好不容易,但要把日子过得很糟糕却十分简单。她倒出两颗药,没喝水,用力嚼碎,苦不堪言,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他提分手后,她又恼又不甘,心里一直想着要把他追回来。

    可现在她发现问题的关键了,追回来了又怎么样呢?无论如何,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

    一段隔阂深重的感情,真的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他那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回荡,你别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坏,在他心里,她现在的形象是怎样的呢?心机费尽不择手段的女骗子?

    何晋深回了家,母亲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我问你,你跟江穗月,怎么回事儿?”

    他没回话,何母又接着问道:“你下午的跟人分手了,那人是不是江穗月?”

    他依旧没话,在何母看来,这就相当于默认了。

    “为什么啊儿子?”何母十分不解:“她一考到东大就甩了你,你躺在医院发高烧半死不活的时候她一眼也没来看你,你不让我在你面前她坏话,好,我不,可今天我看到你们一起出现,我真是… …恨铁不成钢!”

    何晋深给父亲递了个眼神,父亲心领神会,连忙安抚老伴:“孩子的事让他自己解决,又不是十七八岁。”

    “如果是十七八岁我反而不用操心,那时候试错成本不高啊,你看他现在31了,居然… …居然还是跟那个女人… … ”

    “您为什么对她那么大意见?”何晋深是真心不解:“当年我就了,我们分开,不是因为她考上了我没考上。”

    “那为什么分开?真是性格不合?你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啊?再看看她… …一晚上一个笑容都没有。”

    “你对她那态度,她怎么给你笑容啊?”何父插嘴道。

    “你是不是也想气死我?”何母推了丈夫一把,又指着儿子:“我告诉你何晋深,你跟谁谈恋爱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她。”

    “感情的事,我自己心里有谱。”何晋深留下这句话,回了房。

    时隔多年,母亲对江穗月居然是这种态度,这是何晋深万万没想到的。

    他今晚把她带回家,确实是考虑不周,但他也是顾及她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不宜吃外卖,可在她看来,他是故意让她上门受辱。

    她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且一旦生起气来便开始口不择言,什么难听挑什么。

    何晋深这回是真的不想惯着她这个臭毛病。

    这一夜,没人睡得好。

    何母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一会问老伴:“你你儿子是不是缺心眼?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呢?”

    一会又做自我反省:“我今晚是不是把江给得罪了?要是以后他们真成了,她要是记恨我怎么办?”

    一会又碎碎念:“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老觉得江穗月这孩子不讨喜,你不觉得她浑身太阴沉吗?大学那会我就觉得了,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可总是冷着一张脸,也就你儿子喜欢那样的,真是犯贱。”

    江穗月睁眼到天亮,她发现了,每回只要跟何晋深吵架,她就入睡困难。今晚她看着是占了上风,但心里清楚,要换以往,她一走,何晋深肯定追上来,这回没追,估计真是被她伤到了。

    何晋深也不好受,他发现江穗月这个人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服软两个字,她永远咄咄逼人,气势凌人,更可笑的是,他的情绪依旧受她操纵。

    天亮时,这对怨侣心里同时想的居然是,这回真是不要再上赶着去犯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