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玄境中分昼夜,岑昭怀中抱着沉沉睡过去的猫,心情复杂。
她素来冷静自持,除非触碰底线,像刚才那种疯狂还是第一次,以往也不是没杀过人,不少人勾结妖族霍乱人间,一律当诛,更何况那些已经不算做人,他们已经与妖融合,即使他们自己没有这么觉得。
但岑昭还是心有余悸,她一直认为只有保持自己的绝对冷静才能在战斗中处于高位,清楚的做出选择。
可刚才愤怒席卷了全身,那种疼痛感比她自己遭受的还要强烈,她猜也许是因为血契的关系。
看来整个血契虽然可以让她重铸丹田,但也有致命缺陷,容易让她失控。
抬眼看着漆黑的天空,岑昭叹口气,在高处寻了个隐蔽的山洞,又在周围贴上层层符咒隐藏气息,防止深夜有妖寻到他们。
山洞潮湿阴冷,岑昭身上的那点法力刚才又都用了去,现下觉得身上凉的很,于是捡了点干柴进来,用符咒引燃干柴生火取暖。
她拿出起初让双善拿着草药和妖丹碎片融合而成的恢复药,抱起老虎仔细涂在伤口处。
沉鸣阁高级弟子的那一击卯足了力气,若不是杜夔帮她挡下,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在奈何桥前舀着孟婆汤喝了。
毛茸茸的身子上乍然秃了一块,洁白的毛上染着发黑的血迹,怎么看怎么突兀。
岑昭仔细将老虎身上的伤处理好后,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若是法力重组,此时她还能驱使符咒加速恢复,但现在只能靠她自己。
处理好伤口后,她看着缩在角落的老虎,叹了口气,眼下杜夔封印神识,这只是只没开化的白虎而已,岑昭安慰自己,将白绒绒的一团抱在怀里。
老虎看着不大,但还有点重量,放在腿上沉甸甸的,可能感受到热源,睡梦中蜷缩的身体也逐渐伸展开来,一只爪子搭在她膝头,头搭在臂弯。
也许是木柴燃烧发出爆裂声催眠人,混着暖意,身旁还有平静的呼吸声,岑昭不知不觉也眯了过去,睡过去的唯一念头居然是没想到老虎的肉垫也是热乎乎的这种奇怪想法。
*
暖风将岑昭的衣袍吹起,余光中看到腰上别着的赭色流苏飘动,眼前是参天的树,她后知后觉。
这不就是上次那个奇怪的梦吗?
她连忙冲着树下看去,果不其然,她看到一个白色身影,这次能看清模样,那分明是个白衣少年。少年墨发如瀑,背对着她。
岑昭此时发觉自己能动,遂即想走上前去看看,可刚走了两步,便听到白衣少年开口到:“你迟到了。”
岑昭一头雾水,看看周围确实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他这句话只能是跟自己的。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多年,我知道对你来只不过是几个日夜而已。”
岑昭不知该如何回复,她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来很熟悉,可怎么想都不知道是谁,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愧疚让岑昭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踏一步。
直到梦醒,岑昭在梦中也保持着那个姿势,白衣少年也没有回头。
醒来后的她头痛欲裂,一缕光洒进山洞口,已经是白天了,她偏过头去,发现杜夔保持着老虎的原型还在沉睡,丝毫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岑昭只得将洞中的木柴找地方藏好,隐藏踪迹,再抱着老虎上路。
她带杜夔进玄境的本意是趁此机会让杜夔恢复妖力,没想到遇见沉鸣阁的刺杀,不仅没让杜夔恢复妖力,她身上那点法力也因此被耗尽,有点得不偿失了。
天光正好,岑昭出山洞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但下一秒她就警惕起来。
山洞远处一颗高树上一个人,洞外一个。
“两位道友,所为何事?”
两人从岑昭抱着白虎出来的下一刻,便互相对视一眼,洞外站着的那人同她:“实不相瞒,在初入玄境时我二人便看到道友灵兽,灵力充盈实乃不可多得的珍稀之物,我们从未见过,因此特意搅求教。”
岑昭看着面前两个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暗自冷哼一声,名门正派就是还得整这些弯弯绕绕,这都快明目张胆的抢了。
话的那人手里拿着符咒,树上的人拿着剑,大有一副若是岑昭不给就动手的架势。
“喏,过来拿吧。”岑昭将怀中的白虎掂了掂示意对面过来,刚才话的人没想到她这么好话,看向同伴,同伴当即跳下来。
“道友莫要捉弄我们,时间宝贵,我等不想在没用的事上浪费精力。”
哟,还开始威胁她了?
岑昭弯起眉眼,晃了对面一下,果然对面开始放松警惕,一人走来冲着她伸出手。
“唰——”
不知哪来的树叶从树上飞落,速度如箭,叶子边缘锋利如刀,猛地将伸出手的人掌心划破,非但如此,深可见森森白骨。
“啊!!”那人反应过来捂着手大叫,“你!!”
他的同伴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一边捏诀一边:“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岑昭抱着白虎,依旧保持那个笑意,但下一秒却凭空消失。
同伴的嚎叫声刺耳,岑昭却突然失踪,他非常愤怒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岑昭。
“你在找我?”
声音在身后凉凉的响起,他大惊失色回头去看,看到确实岑昭犹如鬼魅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他正瞪着岑昭张大了嘴,接下来感觉四肢剧痛无比,几乎昏阙。
他低头去看,发现自己斗得跟筛子一样的胳膊腿此时上面都插入一根手指粗的银针,他压根没看到面前这个人出手!这又是哪来的针!
“想要我的东西,你就算拿到了,有命享受吗?”
他此时看向岑昭的目光已然变了,从起初的不屑到震惊,现在看着岑昭就像看见阎罗,那双泛着戾气的眸子让他想起来从地狱而来的索魂鬼。
被割手掌的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猛地反应过来扭头就跑,不管自己的同门,现在别岑昭怀里的东西了,他都没看清岑昭怎么出的手,他只想逃命。
以前只见过妖的压迫感,面对人有这么强的压迫感还是头一次。
“他跑了,那你呢?”岑昭笑眯眯的问,那张姣好的面容本让人心中愉悦,但此时此刻在这人眼中,这就是活脱脱的披着美人皮的恶鬼!
他气息逆行强行逼出银针,手脚并用的跑远了,他以后再也不乱抢东西了!
直到两人走远,岑昭才收敛笑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她揉揉额头,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真的很暴躁,从昨天借了杜夔的妖力开始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看着面前不顺眼的东西马上就想一掌下去灭干净。
这跟从前的她不是不像,是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天之骄子坠入凡间为了生活忍气吞声的人,怎么可能看谁不顺眼就上呢?
岑昭现在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自己借用杜夔妖力的同时还会把杜夔拽的跟二五八万的性格一起传承过来,在这样下去多借几次指不定就要跟杜夔同化,下一个大妖的出世指日可待。
此处并不安全,岑昭决定还是先出玄境,这次就算了往后还有时间,此处危机丛生,除了防备妖还得防备这人,若是再出什么岔子,折了夫人又赔兵。
于是她并不恋战,抱着老虎穿梭在丛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反应过来周围一层茫茫的雾气,她停下脚步,皱着眉仔细观察四周。
四周安静的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她脚下走路的窸窸窣窣声,前面雾蒙蒙一片,再抬头却白到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岑昭感觉怀里一轻,老虎啪唧跳下去,晃了晃脑袋,显然对周围也很好奇。
“刚才你昏迷许久,我本来想从这玄境出去,但好像走失了。”
老虎并没有回应她,岑昭以为这是杜夔封锁了神识,但还是嘀嘀咕咕像是给杜夔听:
“我借用你的妖力,血契还会让我反噬吗,为什么我感觉我的情绪有短暂的失控,这之前你没跟我过。”岑昭摸索着往前走,手触碰到旁边的树干,“这树干也不对,此处雾气颇多,空气湿润,但是这树皮摸起来粗糙,更像是荒野上的。”
她一边观察着,“这草我也才发现不对,为什么矮草和荆棘居然能共生,玄境只是能将一处的环境复制出来,但这种大杂烩还是头一次见。”
半晌没有声音回应她,岑昭也没听到走动声,偌大的丛林只有她自己呼吸的声音。
“杜夔?”
岑昭皱起眉,发觉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四处回首但丝毫没看到杜夔的身影。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炎火咒,丢在刚才的树干上,“破!”
树干当即爆裂出声,但待烟雾消散,那里竟然完好如初。
是幻境,他们中了谁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