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主动◎

    几天后, 研究院果然拨出个队来，要求队外出采集丧失样本和植物样本。

    本来郑丝萝和叶浔不在名单里，但因为那天通讯仪中听见的话, 所以两人还是报名去当了后勤, 硬生生挤进了队伍里。

    加上他们, 队伍一共八个人, 开了辆巴从研究院离开。

    巴有四行座位, 每排分为左右列, 每列可以坐两个人。

    郑丝萝和叶浔坐在一起，宋见渊坐在同排旁边那列，和他们中间隔着一条狭窄的走廊。

    落座时, 叶浔让郑丝萝坐里面靠窗的位置。

    等她坐下, 他才坐在靠走廊的那边。

    然后他微微侧身，拿了本书看, 正好挡住郑丝萝。

    宋见渊稍稍掀起眼皮，朝着郑丝萝方向看。

    但因为叶浔微侧着身挡在中间看书，所以从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郑丝萝。

    察觉到宋见渊的目光，叶浔抬眼, 和他对上目光。

    须臾, 他朝宋见渊笑了笑，像是在礼貌无声地招呼。

    两人虽都没话，但空气中却一瞬之间散发出□□味来。

    郑丝萝被叶浔挡着, 也看不见宋见渊。

    她抬起眼就只能看见叶浔的背影, 还有一点点侧脸。

    于是她叫了声：“叶浔。”

    叶浔侧头看她：“嗯？”

    郑丝萝神秘兮兮拿出个文件袋，低声道：“你过来看。”

    这两天她试着用精神系异能转移自己的位置, 然后借这异能回家了一趟, 在家里一直锁着的抽屉里翻出了这文件袋。文件袋里是一些体检报告, 还有她和郑向明的关系证明文件，但这上面有些信息存在错漏，看起来像是伪造的文件。

    她用精神系异能从家转移回研究所花了很多时间，回来后还没见过叶浔，到现在才有机会给他看这个。

    这车上人多，所以她表现得略有些鬼鬼祟祟的，不想被别人注意到。

    叶浔见状，把身体往她那边侧，仍是挡住了别人的目光。

    他凑近看了眼文件，目光在几处错漏上停留一瞬：

    “有没有可能，你不是郑向明亲生的？”

    郑丝萝点头，：“如果这样，他这么些年对我冷淡，也得过去。”

    她思索着道：“我记得你妈抽屉里有一张孤儿院名单，是……”

    话还没完，巴突然刹车，像是撞到了什么似的。

    郑丝萝的身体因惯性被迫往旁边晃，脑袋直接往车窗玻璃上撞。

    叶浔动作要快点，在她要撞到的时候，一只手抬起来挡在她脑袋和窗户中间，把她和坚硬的窗户阻隔开来。

    所以郑丝萝撞上去的那一瞬，脑袋碰见的是他的手掌，想象中的疼痛也没降临。

    坐稳后，她抬眼看叶浔，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下，然后挪到他手上。

    叶浔察觉她目光，于是慢条斯理把手收回来，问：“还好吗。”

    郑丝萝点点头，垂眼整理了一下手上那些文件，检查是否有掉落的。

    正一张张查看着，就听见侧前方的座位上有人话。

    侧前方的座位坐的是一对情侣，双方都在实验室里做研究。

    这会儿就听见女生略略压低声音道：“你看别人都知道护着自己女朋友，你呢，你就知道想着你自己，刚我要撞玻璃上的时候你管都不管我！”

    郑丝萝闻声，抬眼一看，发现那女生正捂着额头。

    而她男朋友道：“我怎么可能反应那么快？要是有时间给我反应，我肯定护着你啊。”

    那女生闻言，更不开心：“那人家怎么能反应，人家就是满心满眼护着女朋友，你就不是！”

    所以照着他这话来，叶浔的第一反应不是保护他自己，而是来保护她？

    郑丝萝想到这，侧目看了眼叶浔。

    叶浔也看她呢。

    两人视线对上，这次郑丝萝没移开眼。

    其实在知道叶浔的过去后，她面对他时一直有点无措。

    原本就差一层窗户纸，可她不想主动戳破，总想要等他来主动，可又担心他自己意识不到喜欢，于是就一直明示暗示。

    但是后来得知他感情迟钝是因为童年受过太多伤害，她又瞬间觉得不该逼他主动。之前那种想等他主动的无谓好胜心已经消失，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主动挑破这段关系——

    因为他可能并不知道怎么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她如果主动挑破，或许也会让他觉得措手不及，像是逼着他去做还没准备好的事。

    两相纠结，就手足无措起来。

    但是不管是什么事情发生，他的第一反应总归都是护着她的，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这样了。他是喜欢她的，所以她为什么不试试再进一步呢？

    郑丝萝如是想着，脑中思索着不算太冒犯的告白方式。

    半晌，选了个最简洁明了的，试探问：“叶浔，你是不是喜……”

    话还没完，侧前方那女生就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冲她男朋友道：

    “那为什么人家第一反应是护着他女朋友，你第一反应是护着你自己，你就是自私，你只爱你自己！别总拿下意识反应当借口，人家足够爱他女朋友，就会先去保护她啊。”

    因为音量拔高，车上的人都朝着他们看过去。

    还有些人因为这话看向郑丝萝和叶浔。

    宋见渊原本在后座闭目养神，听见那两人话，也睁开眼。

    他温和出声：“抱歉，断一下。”

    前面两人正吵着，听见他话，就都回头看他。

    宋见渊似乎有些疲惫，捏了捏鼻梁，然后侧目看了郑丝萝一眼。

    现在叶浔挡住她大半身影，却不是完全看不见。

    他道：“她似乎不是他女朋友。”

    宋见渊哪怕骨子里再阴暗，但表面温和有礼，平时鲜少做这样冒犯的事情。

    但没理由的，他就是听不得外人郑丝萝和叶浔的关系。

    那对情侣听见宋见渊的话，稍微愣住了一下。

    车上这么多人，之前女生是在气头上才大吼出声，现在被人断一下，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悦，理智也回归了一点，知道不该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吵架。

    她有点尴尬，希望赶紧在众人面前把吵架的事揭过去。

    于是女生顺着宋见渊的话找话，问郑丝萝：“啊？你不是她女朋友吗？”

    她道：“对不起啊，我看你们关系好像挺亲密的，所以……”

    不等她话完，郑丝萝突然道：“我是。”

    女生话音顿住。

    叶浔也难得地愣了下。

    宋见渊脸上笑意变冷：“你什么？”

    郑丝萝抬眼看他：“我是他女朋友啊。”

    她看了下叶浔，弯唇笑了笑：“你看他都没否认，我要是乱，他肯定会否认的。”

    叶浔喉结动了下。

    他侧过头看她。

    两人目光再次对上。

    郑丝萝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再退缩也没意思。

    叶浔这种人主见强烈，并不会被旁人轻易左右思维，更不会因为这里人多就无法当面否认她的话。郑丝萝敢笃定，如果他不愿意和她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就一定会当着众人否定她的话。

    虽然知道他性格，现在没否认，多半就是愿意的。

    不过她还是又看着他眼睛问了一句：“是吗？”

    这话是问他，她如果不是他女朋友，他是不是会直接否认。

    叶浔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下情绪翻腾——

    刚才她要问他是不是喜欢她，那话没完，他原本是要先和她一句“喜欢”的，但还没来得及出口，前面那对情侣就开始吵架了。

    现在她却先主动在外人面前这话。

    这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的东西落入手中，这东西珍贵易碎，他刹那间就开始思考一万种方法心翼翼地保护它。

    不过他语气仍旧带点淡漠，和脸上表情一样。

    他客套疏离地对侧前方那对情侣笑了下，承认道：“嗯，对。”

    他话语简短，却掷地有声，能听出其中掩藏的认真：“她是我女朋友。”

    郑丝萝心重重跳了下。

    心中一直缺了一块的地方好像因为他这句话，被彻底填补完整。

    而侧前方那女生听见他的话，点了点头，又狠狠剜了她男朋友一眼。

    两人把头转回去，然后女生咬着牙低声道：“到地方了和你吵，丢不丢人。”

    巴还在往前开，离目的地似乎还有一定的距离。

    车上人看完热闹，又都转了回去，因为现在是夜里，所以没多久，大部分人就都睡着了。

    车上变得很安静，只偶尔能听见一些轻微的鼾声。

    郑丝萝刚才就一直闭着眼，等车里安静了，她才又忍不住睁开眼。

    眼皮子一掀起来，就看见叶浔在看她。

    她干咳一声：“看着我干什么。”

    叶浔没话。

    半晌，看她头顶上的灯还开着，于是问：“要关灯吗？”

    郑丝萝往后坐直了身子，也不回答要不要关灯，半天才压低声音问：

    “干嘛，我我是你女朋友，不愿意了？”

    叶浔：“没有。”

    郑丝萝：“那你……”

    她原本想问他，既然没有不愿意，那为什么刚才在众人面前回答得那么慢。

    她差点以为他会当众否认她的话。

    不过她话还没完，叶浔就突然开口：

    “只是我觉得，应该我来主动的。”

    郑丝萝：？！

    她都想好如果叶浔了什么不好的话，她该怎么样回答了。

    但偏偏没想到他会这个。

    一时间，之前准备好的措辞全数作废。

    她耳根发热，看着他，难得地支支吾吾没出话来。

    头顶上车灯晕黄，只散发出一点点黯淡的柔光，那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鸦色阴影。加上她这副有点无措惊讶的表情，倒是显得她乖得不得了，像是收起利爪的猫。

    叶浔忍不住想摸一下她的头发。

    他手指摩挲了下，但忍住了。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低声：“你刚才要问我喜不喜欢你，但被断了。”

    他凑近她一点：“我喜欢你。”

    郑丝萝心跳轰然炸开。

    一声声，一下下，跳得厉害。

    她过了好半天才找回一点理智，看着他嘴硬：“你喜欢我，那你还不主动。”

    着，也不知是不是害羞的缘故，她稍稍侧过脸去不看他：“还要我问你。”

    叶浔道：“抱歉。”

    郑丝萝手抬起来，捂着嘴干咳一声：“算了算了，原谅你。”

    叶浔看了她一会。

    郑丝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一会，巴车开进黑洞洞的跨海隧道里。

    之前在外面还有月光，虽光线不影响异能者视物，但车里的普通人借着月光是可以看见些轮廓的。现在车开进隧道，全靠着车灯光，车里面只有车灯反射进来的微光，还有郑丝萝头顶的车顶灯。

    其他人头顶的车顶灯都没开，只要关上郑丝萝头上这一盏，车里就彻底黑了，普通人都看不见车里布局轮廓的那种黑。

    叶浔手抬起来，按了下她头顶车顶灯的开关。

    下一秒，灯暗了，车里陷入一片黑暗。

    郑丝萝开口要问他为什么关灯。

    头刚往他的方向侧回来一点，紧接着，他就俯首吻了下来。

    轻轻咬了下她唇珠。

    似乎是在为之前她咬他找补。

    呼吸湿润交缠。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抓住了，不像平时被动，他指尖穿过他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连向来冰凉的手都带上了温度。

    沿海的风湿热，车窗关着，风分明无法吹进来。

    但车里的空气也是湿热的，把他们圈禁在车后一隅。

    他们离得太近了。

    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那股带着冷感的水雾冷冽气味现在却无端让她安心，亦是把她圈禁于他怀中。

    唇轻轻分开的那刻，

    郑丝萝听见他微哑着声音，在她耳边——

    “那现在主动。”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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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