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低吼出声,苏苏立即吓得一哆嗦。

    “你吼什么！看把孩子吓的！”刘莉心疼地搂住女孩儿，只觉得娃娃又又软，身上还透着一点奶香味,跟其他瘦瘦又黑又脏的孩子很不一样。

    心里升起更多的怜爱。

    苏苏温顺地依偎着她,仰起脸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眼神里带着孺慕和期待。

    “阿姨要当苏苏的妈妈吗？”

    她适时开口，既回答了刘莉的问题，又表现出了自己五岁的理解能力,完全没问题。

    还顺便卖了个可怜，然后在刚被搂住的时候悄悄拍了拍口袋里的兔子。

    妈妈两个字一出口，刘莉眼眶就红了,她三十多岁，试过许多年，不是怀不上就是怀不稳,后来医院给她的子宫宣判了死刑，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自己怀孩子。

    多可爱啊，软软糯糯的女孩儿,就是她梦里都想要的那样。

    “苏苏愿意吗？”

    苏苏眼神晶亮，嘴角就要翘起,重重点头,正响亮地“嗯”了一声，忽然又撅起嘴巴垂下长长的眼睫毛摇摇头。

    刘莉正高兴呢,见她这样子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苏苏怎么了？”

    “你管她怎么了，人家不愿意！”

    张成伸拉自家老婆想要赶紧走。

    “张成，你能不能让我好好话！”刘莉不想在孩子面前大声,压着声音想心平气和地跟丈夫讲理。

    “你！”张成要什么，被老婆瞪着堵回去，他是个懦弱的男人，怕老婆，怕事，但这次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忍让，要就吧，反正他是不会同意的。

    “苏苏，告诉阿姨，为什么摇头？”

    孩儿的眼神不会谎，明明很期待，为什么摇头？

    “阿姨”苏苏被刘莉捧着脸抬起头，脸上已经都是眼泪，“你可以带哥哥姐姐们一起吗？”

    刘莉觉得心尖尖都痛起来，拇指在女孩儿的脸蛋儿上抚过，泪水却像是决堤一样止不住。

    苏苏上个世界装哭还要掐大腿，这次完全不用装，一想到孩儿们的境况就难受。

    “为什么要带哥哥姐姐们一起？”刘莉没带过孩子，但下意识地就放软声线，耐心温和地问。

    “这里不好，要干活，挨打，还饿”

    苏苏声的抽噎着，五岁的孩子是不能知道更多的，就把最直观的东西出来，希望可以引起刘莉的重视。

    张成在旁边听得眉毛越蹙越紧，这孩子看着的确不像是脑子不好，但瞥一眼完话随时都会走过来的院长夫妇，他耸。

    “莉！”他低声提醒，嘴巴朝外面努了努。

    刘莉脸色稍稍冷静下来，搂着女孩儿的要松不松的。

    福利院的孩子肯定不能像有爹妈的孩子一样被呵护着长大，但既然打着福利院的旗号，打骂孩子，让孩儿干活不给吃饱就不过去了。

    但这些跟她没太大关系。

    刘莉想要带走的只有苏苏而已，就算知道了她一个普通市民也做不了什么，汪院长是能上晚报的人物，领养了那个女大学生的人在市里不首富也是那个金字塔尖尖上的有钱人。

    就算被人知道虐待孩子，又有谁会多管闲事？

    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理智的人在不断告诫自己，隐隐压倒了良知。

    “叽！”

    尖细的一声打断了刘莉的犹豫。

    顺着声音看去，一只奶白透着灰绒的兔子正站在桌子上，牙齿啃着桌沿，爪子在抽屉缝里刨。

    苏苏在心里给汤圆儿点了个赞。

    当意识到有会避开胖阿姨和院长夫妇进到门房时，她就想也许可以利用这个会。寻常的打骂不给吃让干活，可能不足以让一个陌生人站出来。

    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加上这个砝码。

    “汤圆儿找到吃的啦！”

    她反抹抹眼泪，像孩子那样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从床上一扭一扭地眨眼就爬到抽屉前，双抓住扣用力拉了出来。

    苏苏眼尖的看到抽屉深处被胖阿姨重新裹住系起来的半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之前看到过的纸包，没错了！她装作很馋的样子伸掏出来。

    顿时塑料袋里的薄牛皮纸散发出浓郁的饲料味。

    刘莉皱眉，劈从苏苏爪爪里夺下她就要往嘴里塞的纸包，“这不能吃。”

    孩儿看来真的是被饿坏了，什么都往嘴里塞。

    她捏着纸包正要丢回抽屉，就听苏苏天真地仰着脸：“好吃的呀？”

    刘莉怔住。

    “刘莉！”

    张成眼见着事情往诡异的方向发展，焦急地拉住老婆腕，这次没有被甩开，强硬地把刘莉拉了起来。

    正好汪卫任和卜遥莲黑着脸朝这边走回来。

    刘莉脸上闪过惊慌，立即把抽屉推回去，从女孩儿里夺下来的纸包紧紧攥在心。

    “不好意思啊，”汪卫任走过来就换上了笑脸，“我跟爱人在这件事上是有分歧的，苏苏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很爱她，也希望她好，但我作为这家福利院的负责人，要对福利院负责，要对领养家庭负责。”

    他这是已经盖棺论定的意思，苏苏不给领。

    着无意中往桌子一瞥，就看到那抽屉虽然合拢了，但一截塑料袋被压在缝隙里。

    汪卫任没什么，只是一改刚才笑脸迎人的样子，“你看，我这儿还忙着呢。”

    是要送客的意思。

    卜遥莲在后面咬着牙，脸色很难看，盯着她男人的后背感觉要把那儿烧穿才舒爽。

    也不知道刚刚汪卫任都了什么，她没再吭声。

    “汪院长打扰了，这事儿我们还得考虑，就先回了啊！”张成拉着老婆，着急忙慌地就告辞离去。

    刘莉还在回头看乖巧坐在床上大眼睛望着她的女孩。

    “别看了！”

    张成咬牙切齿，拖着人飞快溜走。

    院子里远远看着的孩儿悻悻地垂着脑袋各自回屋，还以为那对夫妻真的会带走苏苏呢，看来还是嫌人傻吧！

    “苏苏，刚刚阿姨都了什么啊？”

    汪卫任摸摸女孩儿的头发，又恢复和蔼可亲的样子。

    “啊？”苏苏嘟着嘴巴，懵懂地望着他。

    汪卫任暗暗叹口气，心想，问她干什么，能懂什么事情。

    他伸逗逗女孩儿怀里的兔子，“出去玩儿吧。”

    苏苏歪着脑袋看看他，从床上梭下来，噔噔跑走。

    “嘁。”卜遥莲看他一眼，“我看你要宝贝这个贱胚到什么时候。”

    汪卫任看都不看她，坐在床上四处看了看，又拉开抽屉，散乱的塑料袋和纸包让他眼底酝酿起黑色漩涡。

    伸把塑料袋整个拎出来，直接卷起捏在里。

    张成拉着老婆一路跑出三条街才松了口气。

    “刘莉，你可别跟我闹。”

    他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这事儿你别想了，没看那汪院长不愿意吗，再，我是想要个男孩儿。”

    “苏苏真的不傻。”刘莉这会儿有点回过味儿来，低头看看里的纸包，“你这是啥？”

    张成盯着那纸包，劈要来抢，被刘莉捏着躲过去。

    “你干嘛！”

    “这玩意儿还留着干什么，丢咯！”

    他一点儿都不想惹事，“刘莉，听我的，咱就别想什么苏苏了，躲这家福利院远远的，我隔壁老徐有路子可以领到健康的男婴，我回头就去问问”

    刘莉没话，甩开丈夫的扶了扶单肩包就穿过马路自己跑了。

    “欸！”张成抓抓头发，“这婆娘！”

    汪卫任捏着东西离开，院子又恢复安静。

    苏苏有点失望，看样子那个叫刘莉的女人是不打算管这里的糟污事的。

    还得继续逃离福利院计划。

    程承走过来拉她的，“苏苏别难过，以后还有更好的。”

    他看女孩儿低着头，以为是因为刘莉没把她领走在低落。

    “承哥哥，阿姨要做苏苏的妈妈，院长不同意。”她尽量用幼稚的语气跟哥哥吐槽。

    程承不解地偏头，“啊？”

    “啊？”苏苏也学他的样子张着嘴巴。

    “别乱。”被院长听到了，不喜欢苏苏就不好了，但他的心里种下的疑窦正在一点点长大，为什么从来没有过领养人来看朋友，今天是他遇到的第一次。

    以往有谁被领走，要么像是猫儿那样被单独叫去见面，要么就直接通知谁谁被认领了。

    苏苏撇撇嘴，不高兴的样子。

    程承就看她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然后伸了拉自己，“承哥哥，我悄悄告诉你。”

    “什么呀？”他配合地蹲下来把耳朵递过去。

    “苏苏偷偷听到的，副院长苏苏要留着挣钱。”

    这完全是瞎编，而且也不像是傻子有能力转述的话，苏苏就是在赌程承的关心则乱。

    果然话一完，程承就猛地捏紧了她的。

    “疼，承哥哥！”

    程承才连忙松开，“对不起对不起！”他捧着肉爪爪吹了吹，浓眉拧成结。是想起了自己遇到过的那次，以前他老想着男孩子，还担心猫儿，却忽略了女孩子们。

    三层楼里住的基本都是女孩子，虽然平时去打扫卫生房间里都没人，是去上课了，但房间里的东西能看出来是女孩子的。

    大男孩子都被领走了。

    剩下的女孩子呢，像副院长的那样，留着挣钱？怎么挣钱？

    脑海里出现曾经那个“领养人”要对自己做的事情，早熟的男孩儿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

    程承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念头——

    不能让苏苏待在这里，趁自己还能跑能跳，我要带她走。

    而很快发生的事情，就让这他把这个念头付诸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