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小兔叽
卷发女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三个会逃跑,完那句话就打着哈欠就要回隔壁大屋子。
单臂男孩儿收拾完回来,经过卷发女人的时候立即垂下脑袋喊了一声,“妈。”
“诶,早点睡儿,明天你要去西区那边,起晚了我可没钱给你坐车。”
程承三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门边看着,直到女人关了院子里的灯,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单臂男孩儿立即把帘子放下去,虽然热是热了点儿,但总比院子里的蚊虫飞进来好。
“你、你是大黄?”
程承终于喊出来,他记得单臂男孩儿的名字。
“嘘!”大黄面黄肌瘦,不知道名字是不是这么来的,听程承喊,立即挥让他声,“把爸妈吵醒,今晚大家都别想睡。”
程承立即抿紧嘴唇,看着大黄在昏暗的房间里借着门帘透进来的月光弯腰拿了什么出来。
视线一偏,他吓得差点再次喊出声。
只见先前在卷发女人面前一个个睡得死死的孩子们都坐了起来,大眼睛在黑暗里反射着月光,场面十分惊悚。
原来孩子们刚刚都是装睡。
大黄在地上铺开一卷塑料布,“将就睡吧。”完朝孩儿们摆摆,大家又悄无声息地躺下去。
他自己贴着床沿,找了个缝隙侧躺上去。
苏苏拉程承的,不敢出声,男孩儿就搂她在身前,像是大企鹅推着企鹅那样把她推到前面,“嘘,咱们先睡。”
方芳顿了几秒,也跟着过去,贴着程承在塑料布上躺下来。
都是福利院出来的孩子,随遇而安大概是他们在汪卫任夫妇和胖瘦阿姨的夹磨下学会的最厉害的技能。
他们还想不通更大的道理,但程承知道如果要好好活下去,必须先休息。
那女人了,一切都看明天表现,在找到会逃走之前,至少要像大黄那样,在这里活着。
可经过这么多事的晚上,怎么可能轻易睡着。
程承不知道第几次翻身,底下的塑料布发出“哗哗”的动静。
大黄终于忍不住声开口,“别动了!”
程承忍了几忍,几乎是用气声在问,“你们为什么不跑?”听卷毛女人的意思,大黄还能自己出门,还是出远门。
大黄烦躁得也想翻身,可是身后的孩儿抵着孩儿,根本没有空间给他挪动。
“跑不了。”
他闷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大概是看在曾经都住在福利院的患难之情,警告程承:“你也别想跑,他们会把傻子扣下来,你跑了她就遭殃。”
大黄果然记得他们,甚至记得苏苏这个傻子。
苏苏窝在程承身边,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耳尖却轻轻颤了颤,怀里汤圆儿刚刚在院子里就偷偷放了出去。
程承一提到苏苏就开始着急,“什么意思?”
大黄干脆坐起来,指着身后一孩儿的腿,那孩子左腿膝盖以下都没了,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天这么热,里面不知道捂成什么样子。
“上次有人跑,爸爸就把他的腿锯掉了。”
他得很麻木,只有眼神里隐隐透出怨恨和不甘,“跑的那人去报警,结果被送回来,福利院出了证明的领养关系,爸爸解释是孩子闹脾气,派出所也不管。”
大黄几乎也是在用气声叙着他们的遭遇。
嘴里喊着爸爸,听起来十分讽刺。
原来老刘两口子,收了他们这些残疾人,是让他们去赚钱的,残疾得厉害脚不灵便的,就在断胳膊断腿上包着纱布,在人流量大的路口铺一张塑料布摆个破碗要钱。
所以程承他们现在垫在地上睡觉的塑料布,就是孩子们赚钱的家伙什。
别看他们这些残疾孩儿,一天下来,几处合起来钱不少。
都被老刘他们收到口袋里。
也别想偷偷藏钱,老刘有个团伙,几个人流量大的地方都有他们的人。
那些人是干另一个路子的——偷。
这些残疾孩儿里能教的都要去跟着偷子“逛街”,几天就练出来,“出师”之后就有任务要考核业绩的,每天所有偷到的东西折算多少钱,少于规定的数,晚上就没饭吃。
残疾孩儿被抓到也没事,大多情况下哭一哭别人心软东西也拿回来就算了,偶尔遇到心硬的,在附近的偷儿就出来打掩护开溜。
他们就这样每天分拨干活,每天都会有人“轮休”留在这里当人质。
都是心智没成熟的孩子,吓一次就再也不敢了,谁也不想当那个被锯腿断的人。而且见到过逃跑被送回来的“罪人”的“下场”,谁还敢跑?
“爸爸”“妈妈”可太厉害了,他们这些缺胳膊少腿儿或者少零件的,怎么斗得过?
苏苏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其实大黄心里还隐隐留着一点希望吧,不然也不会跟他们这些。
“我跟你们这个,是想让你们老实点儿,别拖累大家伙儿。”大黄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最后梗着了这么一句,又侧躺下去。
屋子一时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没一会儿,方芳脸埋在程承背上无声哽咽起来,眼泪水很快就把背心洇湿。
为什么她就这么苦呢?方芳绝望地想。
这一夜到后来孩儿们还是睡着了,身体太弱精神太累。
早上、或者其实是黎明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大黄就已经醒来,跟另外两个孩儿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做了早饭,老刘两口子才打着哈欠起床。
“快吃!吃完都散开去吧,爸爸今天心情好,完成任务的今晚都给吃肉。”
老刘大气地拍着。
一群孩子前一天晚上就被分配好工作任务,他们这儿像是传|销一样,晚上吃饭前都要轮流汇报业绩,表扬的表扬批评的批评,有奖有罚,一点点消磨着孩子们的意志。
当然谁轮休也都是提前定好的。
男人走到乖乖地站在院子里望着他的三个新来的崽子面前,“这长得这么好,啧,赚不了钱啊。”
他的生意两大经济来源,一是需要那种很惨的孩儿,看着太可怜了路人才会掏钱;二是需要那种灵又惨,又长得普通不容易让人眼熟的,才能在人流中如鱼得水。
像程承这样浓眉大眼四肢健全的帅哥嘛,他不香。
“爸爸,我能赚钱,我能学!”
程承一听老刘这么,紧张得把爸爸两个字脱口而出,打了一晚上的腹稿,似乎喊出来之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响亮的一声听得老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登时哈哈大笑,拍着程承肩膀,“好啊,乖儿子,儿子这么乖,那跟着老三他们去逛街试试,你头一天,爸爸就不给你定业绩了。”
程承心里松口气,虽然也没太听得懂业绩是什么意思。
“那这俩丫头”
“爸爸,她们不用出去,我替他们!”程承又紧张兮兮地望向老刘。
“哟,这看着也不像是亲妹妹啊”老刘以为三人里程承年纪最大,也是方芳长得太瘦,不过本来他就是要留下人质的,看男孩儿越紧张老刘就越放心,于是心情很好的大一挥,特赦!
方芳和苏苏可以留在院子里帮忙做家务不用出门。
“学学做饭什么,咱家里不养废物。”
着特意看了看苏苏。
老婆跟他了,这看着挺漂亮的丫头是个傻子,这样的五岁傻子,就是他口里的废物。
程承立即把苏苏拉到身后,“爸爸,以后苏苏的份我来做。”
“叫苏苏啊?”老刘自以为笑得和善,其实脸上横肉堆叠看起来更吓人,他饶有兴致地捏捏女孩儿的脸,“啧,可惜了。”
苏苏就朝他傻傻地咧嘴笑。
老刘看丫头连对着自己都能笑得出来,确定真是个傻的,彻底打消疑虑。
“好了,都散了,看什么呢!”
转头跟卷发女嘀咕了什么,大概是在想这新来的两个女孩儿要怎么才能为这个“家庭”贡献更大的价值。
程承依依不舍地松开苏苏的,跟着孩子里的“老三”一起出门。
他非常自责,要不是他决定逃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况,在福利院至少眼下没事,落到老刘里,一切都变得可怕起来。
现在他根本不敢去想警察叔叔。
听大黄讲了那些,程承只觉得天底下所有大人都是坏人。
院子里一下子空荡荡的,老刘咬着牙签出了门,卷发女人反锁了铁门就让方芳先跟着轮休的孩子打扫卫生再学做午饭,自己打着哈欠去睡回笼觉。
大家都默认苏苏就是个摆设。
苏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确定卷毛女人开始打呼噜了之后才行动起来。
她朝院墙边招招,躲着的汤圆儿就悄悄蹦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汤圆儿朝大屋跳去。此时方芳他俩在屋子里收拾。
昨晚元宵就对这个院子全面摸排,甚至从院门缝里钻出去,对周围地形也有了一定了解。
他早上一直躲在老刘两口子的屋子里,把两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卷发女人躺在床上,三叶吊扇开了最低档在头顶偶尔“吱嘎”一声,元宵轻巧地蹦上床,院子的钥匙一直都在卷发女人的口袋里,她不放心就那么随意丢在桌子上,毕竟家里还有孩子们。
他身材娇,顺着女人体重压下陷的痕迹来到裤子口袋边,三瓣嘴连着鼻子皱了皱,伸嘴过去精准地叼住了钥匙串。
在他心地把钥匙串拉出来的时候女人哼哼一声要翻身。
元宵不敢耽搁,叼着钥匙串就飞窜下床,钥匙在床沿上嗑出一声轻响,正好被吊扇的“吱嘎”盖住。
兔子在床底下抱着耳朵深呼出一口气,好险!
等了一会儿,头顶上没了动静,女人的鼾声恢复平稳,元宵才又叼起钥匙串,贴着墙角跑出去。
苏苏蹑蹑脚地迎着兔子转瞬就把钥匙捏在胖里。
正好方芳和孩儿收拾完屋子出来,要去厨房,苏苏就“嗒嗒”地踩着凉鞋跑回房间。
那孩儿回头看一眼,看女孩儿爬上床,以为她是要睡觉,也没多想,转身继续教导方芳。
要不是还有这个孩儿,苏苏其实想要拉方芳一起的,但这里的孩子都被吓唬过,大概都有点斯德哥尔摩,怕是一有什么动作就要被喊破。
而且程承还在外面,苏苏是想要一劳永逸,把这个团伙跟福利院一锅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