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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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较刚才又阴了一分。担心还没到家就下起瓢泼大雨,项绥步子比出来时急不少。

    在人行道前正等着交通灯转变,身后不远处突然有车响了声喇叭,随后徐徐在她身边停下。

    项绥往挡风玻璃望过去,祁嘉亦双手扶着方向盘,略往前探着身,也在望着她。

    “上车。”项绥看到他的唇动了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搞不懂他的意图,但也只犹豫了一秒,项绥便上前两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她报了她的住址,车厢里便静了下来,似是而非的和谐,让项绥都不禁有一丝恍惚。

    看着导航仪的指路箭头逐渐逼近她住的区,她还是先开了口。

    “我以为难得碰面,祁队长今天也会追问我要视频。”

    “我们在从别的方向入手调查,但你手上的视频我们还是要的。”祁嘉亦看着后视镜操控着车左转,“你或许不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掂量不清轻重的人,关于这点,我想相信一下,所以给你时间自己选择。”

    项绥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微怔,随后轻哂,“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相信……”

    “你拿着德国国籍自己是中国人的时候,你的眼里有很深重的无力、怅惘,还有那天送陆元他们离开时我跟你起冲突时,你的眼里也有着别样很浓烈的情绪。”失望、痛恨、绝望、无助、彷徨、恐惧,参不透的很多情绪纷杂,似乎连每一分痛苦都深入到骨髓里,浓到化不开。以致他回想起她当时的眼神,总不免有些心悸。

    “我在想,或许是曾经在你身上发生过一些事情,所以才会导致你现在的性格和处事方式畸形。既然能护犊一样护着那几个洋人,对无辜的人,你不会撒手不管,让真凶逍遥法外。”

    项绥皮笑肉不笑静静听着,祁嘉亦话音落了好一会儿,她才敛了眸,眉眼噙满讽刺。

    “祁嘉亦,不要装作好像你很了解我的样子来解读我,也用不着给我戴高帽,我没有你的那么高尚。别人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我不高兴了,也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实在是听不得这种话,知道项绥或者是故意激他给他听的,祁嘉亦还是皱起了眉头。

    不知不觉就到了项绥住的公寓楼下。

    项绥低头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之际,又扭头大大方方道,“这趟送我回来不让你吃亏,我会按出租车价格把钱一起还你。”

    祁嘉亦没有回应,反道,“把路费折算成一个问题吧。”

    项绥心里大概知道他要问什么。

    “跟我有关的一切你都针对,我是不是得罪过你?”

    第一次觉得,“得罪”这个词,份量真的很轻。

    项绥呼一口气,“不准呢。”她推开车门下车。

    天已经愈发阴沉,风都仿似有预兆般裹挟了湿意。

    项绥乘电梯回到她住的那层楼,进了屋快步到窗边往外看,天已经淅沥沥飘起了绵密的雨花。祁嘉亦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公寓楼下,一个身着黑色帽衫的男人在徘徊流连,肩上背着个深色背包,时而仰头往楼上看。

    项绥眸色渐深。

    上祁嘉亦的车时她便恍觉周围似乎有道目光在监视着他们,一开始以为是错觉,但是下车之时,那辆始终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车也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她没当回事,以为是祁嘉亦工作上得罪过的人,但如今看来,那人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这身扮,她下午出门时见过。她走的是大道,路上人车来往,回头之时,这副穿着的人在路边店买东西。

    靠着墙隐在窗台一侧,双眸紧锁着楼下那个人,项绥脑子里飞快搜索自己回来后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陆元他们回去之后,她便没和什么人接触,所以真是得罪人的话,不可能是在他们回去之后。如果是回去之前,真要得罪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那个举报艾瑞克他们聚众赌|博的妇人便是其一,不过他们住在一栋楼,真要搞点事情没必要在外面跟踪在楼下徘徊,基本可以排除。在机场时候祁嘉亦追的那个人,让祁嘉亦自己追,估计那人有能逃脱掉的胜算,因为齐至当时似乎他想寻求别人帮忙,但是那人还没露面,齐至他们就把他逮住了。归根到底,是她让齐至他们抓住的他。

    再之后,就是靳自南酒吧杀人的事情。祁嘉亦几次三番找他要当晚的视频,如果真凶知道了,恐怕她是不是已经把视频交给警方,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楼下的,到底是谁的人?

    陆元他们在的时候她没发现过有人监视着她,或者,知道他们人多,所以没有那么明目张胆。那么现在知道只有她自己,怕是不会有什么顾忌了吧,因此开始抛头露面。雨声夹杂着轰雷闷响,今晚确实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好时机。

    眼见他跟着这栋公寓楼的住户往楼里走,项绥不作犹疑转身便迅速收拾了一个包往外走。

    出门便见到电梯楼层正往上升,她绕到另一边搭这时没人用的电梯下去。

    -

    祁嘉亦跟他爸妈约定一起吃饭的时间原本定在今晚,哪知他们跟别的专家临时有会议,这延期了好几次的晚饭只能再次搁置。

    从项绥公寓那边回来雨势便越来越大,他没带伞,中途下车吃饭麻烦,直接开车回了家。平日工作忙,自己下厨的时间不多,冰箱里也没就没准备什么食材,东拼西凑也只凑出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加一根肠。他也不挑,边看手机浏览着一些时事新闻,边吃得津津有味。

    夹起肠刚咬了一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独居,平常鲜少有客人上门,上一次听到敲门声还是两个月前这片住宅区的物业管理员带人上门来给他解决电路故障问题。以致乍一听到敲门声,反应了一下才辨别出来确实是敲他家的门。

    “谁啊?”他放下筷子过去开门。

    项绥没应声,静静等到祁嘉亦从里面把门拉开。

    “怎么是你?”祁嘉亦盯着她,有些不解地蹙起眉头,对她的突然来往是真的出乎意料。外头还在下着雨,她应该是没带雨具,头发和衣服都有被雨水湿的痕迹。

    “祁队长好像很惊讶。”项绥抿唇一笑,侧身从他身边进门,径直往客厅走去。她透过被雨湿的窗玻璃往楼下看去,那个穿黑帽衫的男人果然跟来了。她出门时故意在门上挂了一把锁,那人眼看着她上楼没多久又出了门,必然会警觉地追上来。她跟踪过祁嘉亦,所以轻车熟路直接找上门,那个男人比她晚一点到,只知道她进了这栋住宅楼,却难以知道她究竟来了哪一户人家里。

    她这才返身回玄关处拖鞋。

    祁嘉亦看着玄关至客厅被她的鞋淌湿的地板,抿了抿唇,反手把门掩上。

    “项姐,你来我家做什么?”之前那几次他被人跟踪,虽项绥否认了,但他并不相信,如今看她熟门熟路上来,反倒是证实了当时跟踪他的确实是她。

    “我租的房子停水了,所以可能需要来祁队长家借住一下。”

    祁嘉亦看着她把她那双还沾着水的鞋摆到鞋柜里,双手环抱,面色不动,“我记得我们不熟。”

    “是不算熟。”项绥接腔。不过她来也不是因为觉得两人熟才来的,只是她不能就那么把自己独自一人置于危险之中,真的对人身安全构成威胁的话,她也乐见祁嘉亦被牵扯其中。如果那人伤不了祁嘉亦给她解气,折中着他们合力把那人揪出来消除对她的威胁,也不算太差。

    “早在之前,你应该就知道我是自己住。”祁嘉亦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停水可以去住住酒店,找房东,可以想别的办法,再不济,也不至于跑来跟一个成年单身男人一起住。”

    鞋柜里没有别的家居拖鞋,项绥光着脚在地板上走,“那么祁队长就只是把我当成手里攥着证据的证人好了,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应该觉得更踏实才对。”

    “祁队长是不是心里暗想着可以用强制手段从我这里拿到视频?但是只要我坚称没有把它毁了,你们又能奈我何?”她慵懒地在沙发上坐下,地板有些冷,她把腿也蜷上去,丝毫不客气。

    “我安全了,或许哪天心情好了,会把视频交出来。”

    明显感觉到她话里似乎有深意,祁嘉亦黑眸深邃几分,审视地睨着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既然过来,就肯定有我的理由。”项绥。

    祁嘉亦蹙眉,眼神探究,似乎在衡量她话的真实度。

    “随你。”祁嘉亦最后还是索性由着她,反正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不管是真的停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跟他不对付,就像她的,既然能找上门来,必然是有她的理由。她都不在乎跟他一个大男人住,他能免得动用强硬手段拿到证据,也不亏。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他往餐桌走去,继续吃他未吃完的面,“三天之内,我要拿到视频。”

    三天……

    项绥勾了下唇,没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