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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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绥没睡着,祁嘉亦的话她一字不落都听在了耳里。躺着一动不动,等祁嘉亦离开,她才缓缓睁了眼。

    祁嘉亦得对,她是抵触他,她从决定离开榆临市不找他麻烦不跟他纠缠开始就抵触他。因为对他无计可施只能想方设法离他远点,所以更抵触。但是留下孩子,好像让他有了纠缠她的理由。

    她手轻轻覆上平坦的腹,暗叹一口气。东西,耽误妈妈了呢。

    蔣楚振还要做辅助放疗,项绥暂时还不会离开榆临市。而祁嘉亦知道她的住处,来找她便来得极其勤快。中午晚上各一趟,来带她去吃饭,给她带各种据是孕妇能用到的东西,周末的时候更是一整天都跟着她。

    没想过让他知道她以前是蒋璃的身份,以免他起疑,项绥只能给蔣楚振秘书发消息告诉他她有事去不了医院了。

    好在祁嘉亦似乎也没想过要问她回榆临市的理由。

    “我听怀孕的人喜欢吃酸的,也能缓解一点孕吐,就给你带了点。”点的菜还没上来,祁嘉亦便把他来找项绥的路上买的一些橘子、酸梅之类的水果零食摆到桌面给她清点他这次又给她带来了什么。

    祁嘉亦对榆临市比她熟,这几天带她去吃饭的地方都是极其清淡不油腻的,其实她能吃下一点,没有之前吐得那么严重了。

    项绥盯着桌上购物袋里那堆东西,半晌才看向他,“你不用给我带这些,我需要会自己买。”

    “我想为你做这些。”祁嘉亦道。

    项绥因为怀孕遭的罪他都看在眼里,没办法替她分担,他只能尽力让她舒服一点。他没接触过孕妇,不了解有什么注意事项,这几天他买了很多书,也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恶补,就怕出什么差错。问他妈最直截了当,但是没跟项绥商量过,他还不想擅自把这些事告诉他父母。旁敲侧击过单位里一些生过孩子的女同事,知道怀孕的人情绪不稳定,所以他也在学着迁就项绥,除了她让他别出现在她面前这一点之外。

    他一个眼里只看得到工作的大男人自然不可能懂这些,项绥大概能猜到他口中的“听”都是哪些途径。他知道这个阶段的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知道哪些地方的饭菜清淡适合她吃,知道怎样能让她孕吐反应轻一点。

    但是,他不知道她并不想看到他这样。孩子跟他有关系已经是她刻意不去在意的了,她不想看到有一天连她自己都沉沦。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问题,不是他简单一句喜欢就能抵消的。恰恰相反,跟喜欢这两个字沾上边,才最是让人难过的。

    所以她难过了这么多年。

    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她没有办法没心没肺稀里糊涂假装过去的都是过眼云烟。而如果他记起来,想必也开不了口对她出结婚两个字了。

    这几天因为妊娠反应她脑子有点不清醒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往来,就该及早切断才对。

    “祁嘉亦,你好像,对我们的关系总是不能正确定位。”项绥认真看他,,“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不会跟你结婚,这些都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也不需要你做这些。”

    虽然她每天都在跟他同样的话,但他似乎总是听不懂,独自沉浸在孩子爸爸的角色里不能自拔。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会回德国,孩子我会养,你连抚养费都不用承担。在这件事情上,你不需要觉得亏欠我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你不用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要负责,你的行为会成为我的心理负担,你明白吗?”

    “……”祁嘉亦还翻着购物袋的手微顿,随即敛了眸,把拿出来的东西都装进袋子里,推到一边,,“我明白。”

    他当然明白。只是他更明白,项绥总是在故意忽略他对她的感情,把他如今为她做的这些都归结于他是为了孩子。

    “但是你能不能正视一次我们的关系?”他镇静而认真地和她对视,很郑重地问,“不提孩子,不提过往。我只想问一句,我喜欢你,你呢?你心里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项绥以为她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

    “你会这么问,无非是认为我或许对你有几分感情。”项绥唇角似是扯了下,却没什么笑意,“但是祁嘉亦,我让你离我远点,就是正视我们的关系之后的结果。”

    “孩子是在索际岛那晚怀上的,你得没错,他也是你的孩子。关于这点,其实我已经认命了。认命了,接受他,以后也会好好爱护他。但是我接受他,不意味着我也会接受你。”

    “我可以给你时间。”祁嘉亦。服务员上菜,祁嘉亦等服务员离开了才接着道,“我可以等你接受我。”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绒毛首饰盒,舔了舔唇,有点难为情,“这是我前几天买的,一直带在身上,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你,但是既然现在谈到这个问题……”

    他顿了顿,把首饰盒开,一枚晶亮的戒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项绥,我至今还不知道我们曾经有过哪些过节,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如果你对我还有恨还有怨,那我往后的日子都交给你,随你发泄不满。如果你心里平衡了,剩下的日子就用来照顾你。”

    项绥垂着眼眸盯着那两枚对戒,有点想笑,喉头却莫名突然有点涩,鼻子似乎也发酸。

    祁嘉亦果真是会挑时候,他们在谈让他别再缠着她,他却突然掏出戒指来。这算是求婚么?

    项绥目光凉凉盯着,良久,她吸一口气,莞尔,轻笑了声,“你好像总是听不明白我在什么。”也没有胃口再跟他同桌吃饭,话音落下,她缓缓收了笑容,面色清冷拿过包包起身离席。

    祁嘉亦在她路过他的座位时握住她手腕,抬头平静看她,“项绥,不要逃避。”

    “我是拒绝。”项绥垂下眼睨他,一字一句,“放手。”

    “你这是在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祁嘉亦沉静和她对视,力度不松一分,又确保不弄疼她,“我拒绝你的拒绝。”

    “我让你放手。”项绥挣了挣,没挣脱。

    “放手!”

    “这个结果我不接受。”祁嘉亦坚持。

    “那你接受什么样的结果?”项绥冷笑,“我带着恨嫁给……”

    “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而不是让我不明不白去接受这样一个局面!”祁嘉亦音量突然拔高。

    从他对她产生感情开始,他就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他有他的尊严,从来不会自讨没趣做一些不讨喜的事,更没想过他有一天会放下脸面去纠缠一个女人。一个他禁欲32年,却会在她面前放纵的女人,甚至在两人连恋爱关系都算不上的时候让她怀了孕。

    为了她,他已经作出很多改变了,也一直在主动。在他掏出戒指的这一刻,他不想看到他的感情被搪塞被敷衍。那是他在项绥面前想留下的体面。

    项绥盯着他,噤了声。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破这份沉默。

    良久,祁嘉亦握着她手腕的手收了收,抿唇,“对不……”

    “你很想知道一些事情对不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项绥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收紧握成圈,一双黑亮的眸子锐利清冽,似是又克制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透着一股凄悲,就那么盯着他的脸,“你非要知道我拒绝你的理由对不对?”

    祁嘉亦望着此刻决绝的她,心里突然一沉,蓦然生出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好像突然有点心悸。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才能理直气壮要对项绥负责,要对孩子负责,要娶她。但是,项绥此刻的神色太让他心惊了,他突然有点害怕他所不知道的一切,他怕他知道后,再没有这样的勇气像这样纠缠她。那时候,就真的是完了。

    嗓子有点干,他喉头梗塞喊她的名字,“项绥……”

    “祁嘉亦,你别后悔。”项绥沉了嗓音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