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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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是哪儿,白天儿气温合适,太阳照得人暖洋洋,晚上温度骤低,窗口刮进来的风犹如刀子般在脸上。二楼主卧,刘健康站在窗口,听闻动静,目光扫去。
郁立肖又醒了,他应是想悄悄起身,苍老的手抓着床头软板,行至一半又倒了下去,出气儿多进气少躺着。
窗户关上,刘健康给郁立肖盖好被子,坐在一旁闭眼假寐。他善意的举动引得郁立肖狂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让我死吗,盖不盖被子又有什么区别?”
刘健康闭着眼:“你既然没被气死,那就等着被抓回国吧,和郁渐生一起,迎接法律的审判,将你们这些年做过的坏事,一件件理清,告知所有人。”
那不比杀了他还难受吗?郁立肖嘴唇哆嗦,他动不了,别跑,自杀都困难,他:“张子方屠杀杨家村的事我并未参与,看在我年纪这么大的份上,你给我个痛快吧。”
卧室的灯瓦数偏大,突然睁开,刘健康有片刻不适,他虚起眼睛盯着郁立肖,:“郁老,你掌管郁家这么多年,底下辈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你心里没数?而且是你自己的,只要是郁家人,都有机会继承郁氏,这才引得郁钰对郁潋动了杀心。”
郁立肖嗫嗫半响不出话,他知道的,但只要不涉及自家人,不连累郁家,他一般不管过问太多,辈嘛,总要多加历练才能更好的适应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手机亮了,刘健康低头看了一眼信息,:“郁老,你们郁家的又一位故人来了。”
十分钟不到,二楼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二楼就一间房开着灯,杨守玉,也就是杨耀祖推门而入,床上躺着一位老人,不知是睡了还是怎的,眼皮半怂,床边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叫其他人都下去。”
杨耀祖:“嗯。”
两人分立床侧左右,杨耀祖拍了拍郁立肖的脸,没什么反应,他道:“死了啊?”
刘健康:“刚晕,耀祖。”
杨耀祖看他,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陈渺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咱们之前不是约好把你绑过来见美吗?谁知道郁渐生也在当天晚上动手了,两拨人相遇,还以为是自己人,结果倒方便了郁渐生,不然凭你的身手,那些人不可能轻易将你带走。”
他的没错,刘健康点头:“绑错了,放了就是。”
不是杨耀祖不愿意放,他:“陈渺看见我的脸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刘健康:“可是她逃出来后并不知道是你干的。”
杨耀祖苦恼一笑:“她确实看见我了,但她当时中了药,多半是不记得,但我哪知道这些,为了防止陈家的报复,不得不暂时把她关起来。”
来去,都不知道是谁的错,杨耀祖没有害人的意思,不过是暂时关押想解决的办法,然而办法还没想出来,看押陈渺的那伙人倒是先出了事。
刘健康:“把她和皊皊关在一起?耀祖,如果美知道你害死了她妹妹,她会杀了你。”
杨耀祖摇头:“刘大哥,你不会真以为皊皊是幼白吧?”
他又:“你想岔了,幼白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虽警方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但她确实被张子方推下悬崖,我亲眼见到的。”
悬崖下的事杨耀祖并不知情,刘健康瞬间明白他在谎,道:“耀祖,我和美点话就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杨耀祖叠起衣袖逼近郁立肖:“我刚刚进去过,她正在睡觉,你动作轻些。”
刘健康:“嗯。”
一楼主卧的灯亮起,刘健康进去坐了几分钟便出来,他离开后,灯通夜未灭。
早,天儿微微亮,杨耀祖推开门,刘美竟站在窗口吹风,她望着远方,双手死死抓着窗沿,:“耀祖,我好难受,大仇得报,本该是快意的,可我为什么这么难受?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
她越越激动,泪水划过苍白透明的脸,杨耀祖半强半迫扶她上床,擦掉她的泪,安慰:“别想太多,你还有真真呢,把身子养好,真真一直在等你回家。”
真真...刘美眼中有了些许神采,她问:“真真现在还好吗?”
杨耀祖:“一直在郁潋身边,因为刘大哥的关系,他对真真很好,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还是要等你亲自回去养。”
哭声压抑,杨耀祖的这些一直是刘美奢望的,既然是奢望,那便是遥不可及的美梦,她哭着摇头:“不,我回去只会拖累他,这些年我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如让他呆在郁潋的身边。”
杨耀祖抓着她的肩膀:“瞎什么,郁家死的那些人都是我干的,你和刘大哥不过给我提供消息罢了。”
是啊,这些年她和刘健康没有杀过一个人,一是他们下不去手,二是他们根本没机会,不像耀祖,够聪明够狠心,不过三言两语的挑拨,便将郁家弄的支离破碎,最后再“制造”出一些意外,郁家差点就完了。
杨耀祖又:“而且这些年我们给警方提供过那么多有关郁氏犯罪的证据,总能将功补过吧?郁家人都死有余辜,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哭声越来越,刘美似乎是想开了,可眼神依旧空洞,她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枪,对着杨耀祖的头,:“耀祖,你杀了幼白,我原本想杀了你,可这些日子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撑不住了,你的对,郁家人死有余辜,他们不值得同情,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我对不起我的孩子,好在有哥哥照顾他们,我也安心了,我要走了,就拜托你照顾真真了...”
杨耀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话到中途,他还没缓过来,枪口转向,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刘美自杀了。
剧烈的枪响伴随门被粗暴的踢开,郁潋竟带着警方提前来了,他通红的眼珠环顾四周,抓着杨耀祖问:“你他妈耍我!刘健康呢?!”
鲜血脑花迸溅了一脸,杨耀祖还没有从刘美自杀的震惊中缓过神,痛苦的闭上眼:“昨晚走了...”
郁潋大声质问:“去哪儿了?!”
杨耀祖浑身软了,如果不是郁潋抓着他衣领,恐怕早就掉到了地上,他浑身轻颤,不知是哭还是笑:“不知道,他没...”
被郁潋放开,他瘫倒在地,铁质假肢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郁潋愤恨不已踢了他一脚:“妈的,要不是老子信不过你提前跟来,怕是早让你跑了,你们收拾现场,我去找人。”
刘美死前的话杨耀祖并不是很懂,可是如今他却懂了,心底空落落的,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填满。在此之前,杨耀祖也不清对刘美是什么感情,爱情吧,还差点,亲情吧,又添了些暧昧,自从刘美怀孕后,他们每日在手机上聊天的时间都超过了十个时。
他们聊曾经在杨家村的趣事,聊郁家和刘健康,聊刘真真,聊两个苦命的孩子,聊瑶家,聊瑶纯玉,什么都聊,不能对旁人的秘密,他们彼此都知道。
可只有等人死了才知道,他喜欢刘美,只是这喜欢和仇恨比起来太轻微,以至于他现在才察觉。
是怎么喜欢上的呢?大概是两个活在阴暗沼泽中的人取暖太久,那些往日的宿怨与仇恨仿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能通过彼此的文字感受到这世间唯一的一丝温暖。
杨耀祖埋脸痛哭:“你可真心狠啊...”
抛下他一个人独自承受世间的阴暗寒冷。
两天两夜没睡,郁潋跑动间心跳得很快,不过刚出了院儿,一阵枪响震的他心口一疼,待他跑回去时,杨耀祖额头破了个大洞,红的白的流了满地,眉眼却是一片安详。
他抢走了枪,警方来不及阻止,他就按下扣板自杀了。
此次抓捕,一共抓获三十余人,死亡两人,一人重伤正在救治,那人正是被杨耀祖折磨了一晚上的郁立肖。
这三十余人中,有几人是庭院请来的佣人,对郁氏的事不甚清楚,另十余人是杨耀祖雇佣的保镖,对他们之间的事更不知道,剩下的人则是郁立肖的亲信,他们将郁家干的龌龊事交代的差不多,旁的便不知道了,最后,竟是醒来之后的郁立肖将三人之间与郁家的关系交代了清楚。
警方顺着他的口供去查,出入不大,杨耀祖杀了十一人,致一人重伤,刘美手上没有人命,刘健康手里,有两个婴儿的命案。
从十月中旬到年底,警方一直在忙郁家的案子,案子还没有判下来,郁立肖病逝,只剩郁渐生在牢里苦苦支撑,关于刘健康的下落,一直没有眉目。
深夜,郁潋心翼翼开门回家,开灯时也放轻了力道,灯亮后照亮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阴沉沉的男孩,他:“姑姑的葬礼举行完了,爸爸呢?”
几天没回家,杯子起了一层灰,郁潋口渴的很,将杯子水洗之后用杀毒纸巾擦拭了三四遍,拉下饮水机水阀,水桶咕噜咕噜响,他喝了半杯,嗓子沙哑:“还在找。”
刘真真:“半年了,你们警方真是废物。”
啪,杯子被摔碎,郁潋一脚踹开木桌,发泄着这半年来的窝火:“他妈的,你的倒是轻巧,全球几百个国家,谁他妈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啊!”
水滴溅到了手背,被寒冷的空气浸透后变得冰冷,刘真真慢条斯理擦掉,拿出一个仪器:“他身上有监听器,只要他出现在我们一千公里的范围内,这个仪器就会有动静。”
郁潋的脸隐在黑暗中,望着仪器的眼神晦暗莫辨:“这他妈得找到猴年马月...”
刘真真:“我不管,我要去找我爸爸,你要去吗?”
郁潋拿上钥匙:“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