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毛茸茸
结束战斗的五人被送进结算室。
“啊啊啊赢了赢了赢了——太牛了我!到最后不停地不停地射啊射啊射!!!但凡我手抖一下这局就没了但我稳住了呜呜呜呜呜……我太难了……”
狸力老哥抱着鹿蜀老人嚎啕大哭。
白琥刚下山来找宁蕴那会儿, 眼中还有阴霾,此时也容光焕发,耳朵抖个不停。
“太惊险了……”她赞叹不已, 眼睛里噼咔噼咔地冒星星,“这都是你计算好的吗?”
“答应过你要赢他一个痛快嘛。”宁蕴一派云淡风轻。
她当然是冒险了。
稳妥的法不是没有,但难得来一趟西洲, 宁蕴可不想赢得太平淡。
她前世拿下赛季冠军后就是明星选手了, 参加过不少表演赛,日常也做直播。什么样的操作最有节目效果, 她是有些经验的。这次对抗魔族,不过是在众多策略中选择了弹幕最多的一种法。
鹿蜀少年把八爪鱼状缠着鹿蜀老人啜泣的狸力老哥扒拉下去,带他爷爷到一个角落悄悄话。
“还是复盘一下吧!”宁蕴拍手召集队友, “刚才大伙发挥都很好, 甚至出了突破!我们坐下来把自己夸一下,顺便找找不足。”
“好嘞!”狸力老哥第一个坐下来,指着自己,“就从我开始夸起呗。”
“有些人啊,抱了一次大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嗯?这回怎么不‘喂’了?我的就是你。”白琥一脸的没眼看。
狸力老哥已经听不进去了, 闷头自顾自地乐。
鹿蜀爷孙俩没耽误多少时间,悄悄话完就回来了。少年脸颊红扑扑地走在前面,老爷子笑呵呵跟着, 俩人一道在宁蕴面前停下脚步。
少年低下头, 目光灼灼地看着宁蕴,老爷子同样不着急坐下, 眼神格外和蔼。
宁蕴这还怎么坐得住, 麻溜地站起来:“老爷爷?”
鹿蜀老人笑而不语, 他孙子脸更红了, 声音却铿锵:“大姐姐,我叫鹿飞!”
“哎,好。坐下来聊……”
“大姐姐,你能不能等我?”
“什么?”
“我还有七年就成年了,倒时候,大姐姐嫁给我吧!”
宁蕴:“???”
白琥反应比宁蕴还大,一跃而起,冲过来把宁蕴拉到身后:“不准胡闹!”
“没有闹。”鹿飞向少族主低下头,还硬着头皮抬眼去看宁蕴。
灵族血脉得天独厚,部落里难得见到一个丑人。这少年也生得极为清俊,脸颊初现英朗的轮廓,目光执着地追随过来时已经颇有点摄人了。
“友考虑一下吧,呵呵呵……不用现在就给答复,这子毕竟还要再长几年。”老爷子语气殷切,嘴上不急,看宁蕴已经在像看自家孙女。
宁蕴连连摆手:“我对兄弟没那种想法,对不住了。”
鹿飞还算沉得住气,埋头应了一声,勉强起精神:“下一把还一起吧。”
“不啦。”
“明天呢?”
“今晚我就回剑宗。”
“……”鹿飞失落地看着她,“那……”
白琥一把揽过宁蕴肩膀:“她有事要跟我回去,挺急的,有缘以后见了面再吧!”
宁蕴从善如流,也不复盘了,跟着白琥就出了电竞秘境。
迎接她们的是灵族观众空前的热情。
“出来了出来了!”
“刚才太精彩了我敲!!!”
“那是剑宗秘术吗?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啊!”
“敢问是师承哪位……”
“能不能带我一个?我还有两个兄弟都很强,五排绝不拉胯!”
宁蕴照实自己是天贶山宁蕴,剑宗一个电竞的,今晚就要走了云云。
然而大伙正在兴头上,都很不乐意她走,起哄请她再一把。
好在前有白琥,后有乾明剑尊,俩人摩西分海式地分开人群把宁蕴带了出去。宁蕴不久前还感叹剑尊铁汉柔情却不为人知,现在则不得不承认,生人勿进的气场有时候确实方便。
这次西洲之行,除了跟白琥结缘,最大的收获就是宁蕴越发想成为乾明剑尊这样的人了。
当然,在那之前她无论如何都要先电竞个过瘾,前世执念不了却,今生如何开启新篇章?
“是真有事要跟你讲的。还挺多。”白琥带宁蕴穿过电竞谷地,来到遗骨山脚下,“宁蕴,我用【穿林】带你上山吧?”
“怎么带?”
话音刚落,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出现在眼前。白琥的原形体格庞大,几乎与宁蕴一般高。皮毛白处如落雪,银灰色斑纹熠熠生辉,双瞳碧海般清澈透亮,大尾巴一甩惊动一片飞鸟鸣虫。
宁蕴眼睛都直了,试探着伸手去摸白虎的虎头。
白虎脖颈修长有力,缓缓向她一拱,温热的鼻息喷到宁蕴手心里。宁蕴摸摸她湿漉漉的鼻子,又去捏她毛茸茸的两腮。
白虎看着是好精健俊俏的一只漂亮虎虎,腮帮子却能捏出这么多肉呢——
宁蕴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有多荡漾。
白虎收起指甲,一个爪子拍过去把宁蕴扑倒,俯身叼住她后领往背上一甩。
宁蕴趴在虎背上,脸深深埋进油光水滑的皮毛里。白虎身上散发出一种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温暖的气息,令她想到晒干净的棉被、吹至蓬松的头发、烤箱里的面包……
这就是天堂吗???
白虎略微躬身,皮毛下的骨骼流水般节节牵动,让宁蕴从她的背阔肌一路滑到斜方肌上。
“抱住我的脖子——抱紧了。”她隆隆地,再怎么细声细语也像低低的咆哮。
“好!”宁蕴这才想起乾明剑尊,当然不能喊他上来,于是扭头招呼,“剑尊,我们先走一步!”
乾明剑尊戳一边干看着,闻言只一点头。
白虎瞥他一眼,湛蓝的虎目中闪过一道锋芒,鼻子“吭”地喷出一口气,带着宁蕴向山顶穿林而去。
先前拒绝带人的乾明剑尊如今落了单,乘御重剑跟在她们后面。目之所及,是宁蕴抱着白虎脖子兴奋不已的模样。
他莫名觉得刺眼,越看越莫名,索性扭头不再看。
轻快的欢呼声却迎风飘进他耳朵里。
她好高兴。
跟个才认识一天的人也能这么高兴。
她怎么就那么高兴啊?
……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哇这也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
宁蕴从白虎身上下来,还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着。就算童年时第一次坐过山车,也不如这次回得心驰神荡。
“当我没发现吗?你好多次都盯着我的耳朵看呢。”白琥恢复人形,挑眼一笑,清丽的面容闪过几许迫人的魅色,“好了,正事。你这次不仅搭救了我,还戳破我妹妹的谋算,真正地救我族于水火。我父上和我都要重谢你。”
重谢?岂不是有谢礼!只是宁蕴还来不及高兴,就想到揣在储物戒里的两颗圣物獠牙,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
“走了!”白琥挽住宁蕴手臂,“谢礼的事我父上跟乾明剑尊好了,你不用操心。”
宁蕴宁定心神,转移话题:“你妹妹怎么样了?”
“她……她要被流放到魔域了。”
魔域除了人族修士即魔修,还有妖族。所谓妖,就是堕入魔域的灵族。他们往往犯了大错,被拔去灵骨,不再为天道所接纳,只能与魔修为伍。
像这次遇到的男女妖狐,就是妖族的后代。
白璃这样被流放的灵族,形单影只落到魔修和妖族手里,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九死一生都算她运气好了。
“是你父亲做的决定?”
“嗯。”白琥默了默,“也是我的决定。”
“她做下那些事情时就该想到今天,更何况你对她那么好……对了,这么来你的罪名也该洗刷了。”
白琥却摇头。
“我为一己之私纵容妹妹行凶,却险些害惨了鳐婆和鲛蘅——你知道了吧?他们是母子。”
“她终于肯坦白了?”
“不错……他们苦心孤诣,就为了一报杀夫、杀父之仇。纵然我替白璃受过是自愿的,可天理昭昭,这于死者、生者,何其不公。”白琥深深一叹。
“我从前不明白,现在却看得很清楚了……我为我妹妹顶罪,是因为我爱她吗?当然。可试问天下哪个姐姐不爱妹妹,哪个妻子不爱丈夫,哪个父母不爱孩子?我能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不似鳐婆境界跌落以致衰老、鲛蘅灵根损毁无法修行,不是因为我是多么好的一个姐姐,而只因为我是一族少主,他们却是寻常修士罢了。”
宁蕴静静地听她讲。
“我能瞒天过海,全靠我是父上的长女。那一年率领卫兵南下探查失踪的秦瀚下落,当发现线索指向我妹妹时,我的身份令我得以利用职权之便将她包庇。
“长幼之别使得我姐妹俩一个是继承人,一个是寻常贵女,我深知此间差异——同样的罪责落在她身上是流放魔域,落在我身上,顶多发配墟丘。就是仗着这一点,我才有偷天换日的底气……
“可秦瀚他的妻子和孩子,自始至终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因为我的一己之私,他们险些被真正的仇人利用。倘若事成……我不敢想。
“我若是白身,亲亲相隐自然是天理人情。但我是一族之少主,将来更要继承父上的职位。我一家之事,就是举族之大事。我不能既享受高位带来的好处,又私底下以一个普通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所以我跟父上,服役可以停止,但罪名我背了就继续背着。因为这是我此生最深刻的一个教训,我要背负着它,每时每刻都警醒自己怎样才能做好一个族主。”
她收住脚步,深深地凝视着宁蕴:“谢谢你,给我改过的机会。”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