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风^羽の蝶
龙璋太子在代天阵遗迹之外等候。今天意外地跟乾明剑尊搭上话, 还就天劫一事达成了共识,可谓收获满满。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承诺,但剑尊明确表示不会干涉, 这就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毕竟,当年他可是以一己之力就毁掉了魔族十几代人的心血。不管龙璋太子的计划胜算几何,只要乾明剑尊阻挠, 那就绝无成功的可能性。
他在夜幕中等待着,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忽然听见一阵遥远蓬勃的响动, 有光芒从代天阵遗迹中迸裂出来。
光芒不止一处,如星落燎原散布在阵中。代天阵的七个阵眼被冲破,明光冲天的同时撕裂山脉, 发出如雷般的轰鸣。
龙璋太子曾听父皇过, 【代天】本来就吃准了乾明剑尊的强大与好战,进行得非常顺利。最后除父皇以外的魔尊被杀死后,图穷匕见,乾明剑尊发觉落入圈套时一切都晚了。
剑尊陷入阵中,拼尽最后的力量开启一个七曜剑阵, 用自己的七把短剑暂时封印住代天阵的七个阵眼,争取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自我了断。
而父皇已经到了坐收渔利的关头,怎么可能放任他寻死。
“他那时已经受制于代天阵, 筋疲力尽, 还不是任由我生杀予夺?寻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多年过去, 每当思及这段往事, 父皇眼中还会燃起踌躇满志的狂热。
然而。
“然而, 谁能想到, 鬼娆那个女人居然没死!她活了过来,她背叛了我们!”
父皇至今想不通,忠心耿耿的鬼娆魔尊为何突然叛变。她与父皇过从甚密,是仅次于他的【代天】计划第二主导者。
也是唯一一个事先猜到【代天】的真正目的是吞噬他们的生命,却仍然甘愿赴死的魔尊。在突如其来的背叛之前,父皇毫不怀疑她可以为魔族的宏图大业献出生命。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大业失败了,魔族战败,魔域满目疮痍。龙璋太子每每想到父亲当时的处境,就一阵心痛。
不幸中的万幸是,天劫出现了。
在毫无道理可言的反伤禁制的约束下,正道即便战胜了魔道,也无法进一步攻城略地。战争以最快的速度结束,魔族虽败落,却没有沦陷乃至灭族。
而后,前所未有的海清河晏之下,龙璋太子这一代人开始探索新的可能性,就算【代天】无法重启,名为“希望”的火花仍然在一些魔族心中点亮。
此时他站在代天阵遗迹之外,看着里面七星剑阵的耀眼光华,目光在被刺痛的同时,也像他父皇一般燃烧起来——纵然【代天】失败,魔族的自救之路,未必一片黑暗!
略略出神片刻,龙璋太子收回思绪,踏入阵中。
当年乾明剑尊用七把短剑压制代天阵的七个阵眼,后来在叛徒鬼娆的帮助下逃走,却无力收回自己的宝剑。
这七把剑就一直插在代天阵遗迹的阵眼之中,剑上携带的剑气百年不散。那剑气至刚至纯,血克魔族,使人百里之外就能感受到扑面的杀意。
魔族别觊觎这七把宝剑了,就是稍微靠近一点都不行。这也是为什么代天阵遗迹被保存得如此完好——即便没有外面的禁制,魔族人也是不敢进来的。
现在,这七把剑从阵眼中破土裂石而出,同时飞向一个方向。
龙璋太子紧随其后,翻山越岭,果然看到短剑交汇之处,乾明剑尊长身玉立。
七把短剑绕成一圈把他圈在里面,个个欢欣鼓舞,有的发出“铮铮”剑鸣,有的闪烁着粼粼寒芒,还有的期期艾艾地贴上去要挂在他身上——
“一身魔气。”乾明剑尊扬手把它弹开,“回去淬炼干净了才能用。”
他一手把短剑挨个弹过,将它们收回袖子里,另一只手始终没动,因为抱着一只青鸾成鸟。毫光洒风雨,纹彩动云霓,美丽的灵宠精神抖擞地踏在剑尊臂上,兴致盎然地观察着每一把短剑。不时符合着剑鸣也“锵锵”两声。
之前它还是幼鸟形态时,龙璋太子就注意到,它的左脚脚腕上有一圈罕见的碧色细纹。当时以为是某种花色,现在看清楚了,套在它脚腕上的分明是一枚戒指。
这戒指眼熟得很,显而易见地与乾明剑尊手上那枚是一对。
龙璋太子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在心里把破岳这便宜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剑尊收完剑,龙璋太子上前见礼:“恭喜剑尊收回宝剑。”
乾明剑尊微微点头,召来青燐重剑。
这是他的标志性武器,之前为了掩盖身份一直藏着,现在亮出来了,龙璋太子心下一动。
“您要走了?”
“嗯。”
这就走了?只是拿走了自己的东西,没有额外搜刮!龙璋太子大喜。至于代天阵遗迹因为七把短剑的破土而变得一片狼藉,比之乾明剑尊的种种前科,根本不值一提。
“此去山长水阔,愿与剑尊、宁姑娘后会有期。”
“宁姑娘”抬起大翅膀朝他挥手,乾明剑尊最后道:“交代你的事好好办。”
“请您放心!”
试问天下谁敢敢跟乾明剑尊抢人。自家便宜弟弟那般不成器,敢下手还不是因为不晓得对面是剑尊?龙璋太子自忖回去之后只要报上剑尊名号,破岳不吓破胆子都算他有种了。
是以此时的他,心中一片乐观。
……
宁蕴二人照来时路线返回北海,沿途降落下去跟巡洋剑队了个招呼,询问魔族暴动现状。褚师平表示对宿煌寄过来的布防图大为夸赞,已经传信回剑宗为他邀功。在布防图的指引下,剑队驱逐魔族的行动异常顺利。
本来,这场暴动就是龙璋太子借“电竞永封”这一消息大面积传播的机会有意撺掇起来的,目的就是逼正道派人过去谈判。如今谈完了,也达成共识了,龙璋太子那边为表诚意,必然会想办法撤军。
宿煌把这层意思大概向褚师平透露了一下,后者喜出望外,再看看被宿煌揣在怀里的大青鸟,笑道:“几天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锵锵!!”
“好通人性的灵宠。”褚师平眼中冒出精光,“听宁师妹刑期未满就被你从炼心池带出来了,你还毁了炼心池,想好回去怎么受罚了吗?”
宿煌凉凉地看他一眼。
“你是习惯了,宁师妹却还稚嫩着呢,总是被你带着闯祸像什么话。”
“不用你操心。”
褚师平敦厚的脸上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对对对,她现在有你操心,完全容不得我们这些做师兄的置喙了啊是不是?”
这回宿煌本来就神采英拔,此时神采更加奕奕,身形也愈发挺拔,掷地有声道:“正是!”
褚师平:“……”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啊?错愕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宁蕴:“看来……”
宿煌抬起一边衣领把宁蕴一挡,飞身跳上重剑。
褚师平哈哈大笑,冲着他御剑远去的背影大声道:“宁师妹,这家伙心眼还毛病多,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啊——”
话音未落,一只茶壶把儿从天而降,“Duang”地一声正中褚师平脑门,他应声倒下。
“队长,队长?”
“队长晕倒了!!”
“快去请队医——”
……
过了巡洋剑队的巡洋范围,就进入到了剑宗的内海之中。
“此去阻却暴动,功劳全算在你身上,功过相抵,你剩下的刑期不必再服。”宿煌让宁蕴宽心。
“锵锵锵???”
“从前没有天劫时,正魔两道从未达成过共识。能有今日,功劳在谁身上,不需我多言。掌门他也明白。”
着,他在宁蕴眉心一点,从宁蕴眉心飞出一道鸾鸟形状的墨色光芒,转瞬即散。宁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从宿煌肩膀上翻下去,落进他臂弯。
“哇啊——”
她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好久没人话了——”
宁蕴横在宿煌膝上伸了个懒腰。还是人类的身体好用,她只觉通体舒泰,不由得引吭高歌——
“聚散无常事,死生天定之……”
啊这脱口而出的歌声怎么怪怪的?
宁蕴倒抽一口气,终于想起来,其实她也五音不全,没有鸾鸟属性加成,她唱得或许比宿煌还难听……
果然宿煌已经完全绷不住笑意,饶富兴味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还没唱完呢?”他听得津津有味。
“不唱了不唱了!!”
“还好了要教会我……”
“再也不教了再也不教了!!”
宁蕴无地自容,跟个大鸟似的在宿煌怀里扑腾。
“那,我学得差不多了,你来验收。”
他清清嗓子,十分跑调但十二分认真努力地唱完后面两句:
“思君东流水,何有穷已时——”
这歌声,一听就能让人感受到他跟宁蕴之间深厚的家学渊源。
宁蕴起初乐不可支,对上宿煌的深邃的双眼,笑容渐渐消失。
宁蕴难得有目光游移的时候。她睫羽一闪,想要撇开视线,却瞄到他的脸慢慢地红了,耳朵也是。
再往下,脖子好像也有些……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视线能点火啦?
这下宁蕴完全不知道往哪里看,双手把脸一捂,转向一边。
默了一会儿,她听见并感觉到宿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动作轻缓地俯下身来。
就算是隔着指缝,宁蕴都不敢睁眼去瞧。
所以发生了什么呢?她可不知道!!
大概就是一阵微风啦,或者一片羽毛一只蝴蝶啦,停在了她捂着脸颊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