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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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宁人都傻了。

    她提刀斩开身后的屏风, 又指向谢不臣心口,轻喝道:“让开,我的徒弟们还在等我。”

    “不要在我面前提其他人。”谢不臣眼眶微红, 竟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刀刃, 这把破刀虽然废物, 却还是划破了他的掌心。

    鲜血顺着刀身蜿蜒,晏宁连忙抽开, 怕谢不臣污了她的刀, 这刀要是滴血认主的话, 岂不便宜了狗男人?

    她心疼自己祖传的唐刀, 然而到了谢不臣眼里,就是晏宁不舍得杀他, 他唇边含笑,用染血的手摸了摸她的侧脸。

    晏宁雪白的肌肤上霎时多了血印, 她鬓发微乱,眉眼不屈道:“噬心咒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是不愿意谢不臣碰她的, 所以他摸她的脸颊要忍受焚心的痛苦, 连他微微上扬的唇角都变得苍白, 但抵不过他心底的愉悦。

    疼痛只会加深谢不臣的快感。

    晏宁无法用看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从挟持云扶摇到现在,她的精力几乎耗尽,只剩无边的疲倦, 她努力挺直脊背, 往殿外去。

    谢不臣的目光追随着她,却没有再靠近, 他抹去唇边因为噬心咒逼出的鲜血, 轻轻笑道:“我等着你来杀我。”

    比起她的冷漠, 他更喜欢她带刺的样子,哪怕危险,也好过前世她在他身下无动于衷。

    谢不臣的轻笑从身后传来,成了压倒晏宁的最后一根稻草,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的意识涣散,手扶在门上摇摇欲坠,就要晏宁以为她要跌倒的时候,却嗅到了清淡的梨花香。

    来人带着夜里晚风的寒凉,把晏宁承接在他的怀抱,甚至没有嫌弃她颊边的血污蹭到他雪白的衣袍上。

    谢琊是个有洁癖的人。

    但对晏宁例外。

    他来得及时,把少女横抱起后就要转身,却被谢不臣唤住,他邪肆笑道:“祖师爷,怎么,我用过的女人你也要?”

    堂堂谢氏嫡系,竟然纡尊降贵,接手旁系玩弄过的女子,天之骄子配残花败柳,出去只会让谢琊的名誉扫地。

    谢不臣唇边的笑意加深,他处处不如谢琊,如今在女人身上倒是扳回一城。

    谢琊听明白了他所的。

    不出意外,谢不臣就是那个献祭天道,使用阵法重来的人。

    可惜,因为谢不臣的献祭,他便是阵眼所在,谢琊暂时无法杀他。

    不过来日方长,细水长流,谢琊是最耐得住性子,守得住初心的人,他虽然一心扑在修炼上,但也懂谢不臣话语里的挑衅。

    谢琊把怀中昏迷的少女往上抱了抱,回眸道:“你少得意。”

    祖师爷的声音清净似雪,眉眼更是傲然出尘,从气势上就压倒了谢不臣,可谓是仙凡有别,被无数女子仰慕的凌华仙君在谢琊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谢不臣敛了笑意。

    谢琊又道:“玫瑰好好长在枝头,被人采撷不是她的过错,而我想要做的,是让玫瑰重回枝头。”

    他的月亮,永悬不落。

    不会因为黑暗而蒙尘,不会因为谢不臣而陨落,晏宁只是晏宁,干干净净,衣不染尘。

    这番话恰似带刺的玫瑰,字字句句扎进谢不臣的心底,他不甘心地问道:“谢琊,你真的不介意吗?”

    你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想到她曾在我身下承欢吗?

    谢琊面色如水,那双凤眸清傲,带了点似笑非笑:“介意什么?如果晏宁愿意,我会用余生证明,你谢不臣的床上功夫不过尔尔,我保证她一辈子都不会想起你。”

    谢琊轻提唇角,还是那副骄傲清高的模样,出的话却损到家了。

    谢不臣没想到谢琊竟然能为晏宁做到这种地步,他袖中的手紧握,哑声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有那么多完璧之身的姑娘,祖师爷为什么非要来同他抢?

    谢琊反问道:“那你呢?”

    为什么连死也不肯放过她。

    谢不臣抿唇,不出话来,谢琊回过头道:“你既然喜欢她,就不要再什么残花败柳,你以为贬低了她,其实不过是你瞧不起你自己,谢不臣,错的从来不是晏宁,从前世到今生,错在你我。”

    错在你的偏执和不懂如何喜欢一个人,也错在我的疏忽和明白爱意太晚。

    倘若上辈子的祖师爷多操心一下七杀门的大事务,也不会被谢不臣欺上瞒下那么久,不会出关后才知道晏宁被囚暗室。

    所以这是他该受的惩罚。

    是他没有保护好晏宁。

    错不在她,在我。

    谢琊提步走下台阶,出大殿后,天空下起细密的雨丝,清润的气息让晏宁悠悠转醒。

    还好她没有听到那些话。

    谢琊心想。

    他今日来的匆忙,并没有带木质面具,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让晏宁看的。

    却没想到,他臂弯里的姑娘相当自觉,赶忙用双手遮住了眼睛,:“我什么也没看清,祖师爷,你把我放下来吧。”

    谢琊垂眼,含笑看着她。

    “抱都抱过了,害羞什么?”

    晏宁的心跳得很快,她从来没有肖想过谢琊,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在梦中,让她如坠云端,置身雾里,心口又逸出丝丝缕缕的甜。

    她知道她不应该。

    可她的心不听话,好像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开了花,让冰天雪地的心境多了一抹桃花色。

    晏宁觉得羞愧,又只好继续装睡,谢琊抱着她走到山门,夜色下,谢寒洲正撑着伞等在那里,一看师父是被他舅舅抱出来的,谢寒洲当即要帮晏宁诊脉。

    可他学艺不精,隔着衣袖诊了个寂寞,又见晏宁面色疲倦,谢寒洲心里更加懊恼。

    早知道好好学医术了。

    他垂了垂眼,纤长的睫毛被雨水湿,自觉走到谢琊身后,替舅舅和他怀中的少女撑伞。

    虽然修士可以避雨,但谢寒洲就是想为晏宁撑伞,就像她曾经在他病重的那个冬日里,为他撑伞送他上学堂是一样的。

    少年扯了扯唇角,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羡慕舅舅,回家的路还是一样的,可抱着晏宁的不是他。

    竹楼里,阎焰在雨中等待,他看似在扫地,却一片梧桐叶也没扫起,直到晏宁被送回来。

    阎焰连忙推开房门,掀好被子,让谢琊把人放到床上,与谢寒洲这个醋坛子不同,阎焰只关心晏宁好不好,并不关心是谁送她回来的。

    等医峰的长老来看过,确认无恙后,他又自觉拿起安神的药方去厨房煎药,从头到尾没管谢琊以祖师爷的样貌出现。

    阎焰早知道师弟不简单。

    如今也在预料之中。

    他手持蒲扇看火,没管门边望雨的谢寒洲,还是大师兄主动搭腔,:“我有点难受,你呢?”

    阎焰:“难受什么?”

    谢寒洲看着手上的护腕,压低声音道:“恐怕以后我们都收不到新的护腕了,不能我一个人难受。”

    阎焰哦了一声。

    他的护腕早被外公碾成粉了。

    他早就难受过了。

    何况阎焰是魔修,魔修和正道修士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爹娘就是鲜明的例子。

    阎焰不会去祸害师父。

    他同谢寒洲道:“好好修你的无情道,别生妄念,别破红尘。”

    谢寒洲若有所思,又重新恢复了少年意气,笑道:“不入红尘如何破红尘?二师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雨过天晴,冬雪消融。

    晏宁没有继续装病,她的心有点乱了,所以去了藏卷峰的阁楼看书冷静,顺便帮阎焰借阅几本。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落到书页上,淡淡墨香萦绕鼻尖,晏宁看得出神,也浑然不知自己已成风景。

    山风吹响角铃,谢琊就站在窗外,他眸光清亮,看着晏宁一点一点低头,眼睛都快贴到书页上了。

    谢琊抬手,握着折扇从窗外伸进去,轻轻点了点晏宁的额头,她愣了愣,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谢琊带笑的唇角。

    他又没带面具。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很好看。

    晏宁脸颊薄红,别开眼,正要起身行弟子礼时,谢琊再次用折扇制止她,道:“我来看谢寒洲有没有偷懒,顺便看看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躲在阁楼拐角处的少年还是听见了。

    谢寒洲有点委屈。

    他舅舅根本没来看他,非但如此,谢寒洲看见谢琊后主动跟在他身后半天,想引起注意,舅舅却不为他回一回头。

    这个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谢寒洲大概明白谢琊的意思,他是在宣示主权,既然舅不仁就别怪外甥不义,待谢琊走后,谢寒洲现身,他从窗户里翻进去,抢过晏宁的书道:“你跟我来。”

    晏宁:“?”

    “你有病吧。”她不得已跟在谢寒洲身后,一路下了藏卷峰来到山脚下,天色已晚,镇子里人烟稀少,就连商铺也没掌灯。

    晏宁抬眼去看自己的逆徒。

    谢寒洲没有回头,高高的马尾被风扬起,步伐潇洒,俨然像行走的钱袋子,晏宁停下脚步:“喂,再往前走得加钱。”

    少年声音清脆:“给。”

    他解下自己的芥子囊,往后抛到晏宁手里,也如愿把人骗到城楼上。往下看,古街两侧商铺林立,在夜色下格外繁华。

    只可惜还未掌灯。

    “晏宁,其实我也长得不差吧。”谢寒洲突然开口,让吹晚风的少女愣了愣,她偏头去看,大徒弟还是谦虚了。

    虽然同他舅舅是不同的类型,但谢寒洲一点也不逊色,剑眉星目,五官端正精致,笑时又有些风流不羁,眉梢逸出少年气,虎牙更是点睛之笔。

    晏宁点头:“是不差。”

    “好。”谢寒洲话落,取出袖中的通讯玉简,不知吩咐了什么,但晏宁看见的,是城楼下的商铺依次点亮灯笼,霎时间灯火辉煌,震撼人心。

    谢寒洲道:“漂亮吗?”

    实不相瞒,整条街都是我的。

    像这样的古街我还有很多,遍布各个城,遍布修真界和凡间。

    晏宁点头:“别炫富了。”

    这种让名下产业通通为你而亮的套路实在是叫人心动。

    问就是钞能力。

    谢寒洲收好玉简,凝着晏宁的眼睛,正色道:“师父,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