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午门罚跪 “顾曜灵,去午门前跪两个时……
谢韫之□□离开侯府,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换回自己放在仓库里的衣服,回了自己府邸。
“宿主,他发现了哦。”
“我知道。”
“你不觉得担心吗?万一他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你的处境, 可就不好了哟。”
“担心有用吗?”
“不错, 心态很好。”系统笑起来, “希望你继续保持吧。”
谢韫之站在书房桌前,写字的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她面前是一本摊开的奏折。她把徐嘉一案的前后经过,从头到尾写了一遍。
崔韶光的事情以后再吧。
目前她的唯一目标, 是将此案递到皇帝面前,将害死徐嘉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墨迹微微晕染开来,谢韫之在末尾署上名字,将奏折晾干收好,上床睡觉。
养精蓄锐, 才好明天那一仗。
……
第二天,寅时, 午门外。
崔韶光一晚上没睡着, 早早就到午门外等着了。他等到寅时末,谢韫之才姗姗来迟。
她刚刚赶到, 午门上的大钟就响了起来。
早朝开始了。
崔韶光只能咽下想的话, 先随百官入殿参朝。
“皇上驾到——”
宗明旭登上殿阶,坐在御座上,照常道:“平身。”
“众卿,有事进奏, 无事退朝。”
他话音刚落,谢韫之就出列上前:“陛下,臣有本奏。”
“臣劾北门守千户侯王良策, 勾结地方,谋害朝廷命官;劾潞州知府荆福,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诬陷并谋害右佥都御史徐嘉。证据俱全,请陛下明断。”
满殿哗然。
御座上的帝王微微皱眉,按了按眉心,身体略微前倾,道:“呈上来。”
谢韫之从袖中取出奏折和密旨,放在殿前太监手中的托盘上,太监将这两样东西呈给延景帝。
“肃静。”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延景帝一页一页翻奏折的声音。
他看的很慢,似乎在一边看一边思考什么。
延景帝看完之后,沉吟许久,似乎是终于拿定主意:“王良策,上前来。”
王良策出列,上前跪拜:“陛下,臣……”
延景帝啪一下把折子丢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他冷漠道,“你有何话?”
王良策连忙捡了折子,一目十行迅速看完,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陛下!这是诬陷!”他突然扑到殿阶前,涕泪齐下,“微臣绝不敢冒犯天家威严,微臣也从不知什么密旨之事!顾,顾韫之……他这是捕风捉影,罗织构陷!陛下,臣是一片忠心啊……”
谢韫之隐隐察觉不对。
宗明旭……为什么要直接把折子扔给王良策?
“你二人都退下吧。”宗明旭往后一靠,“此事,交给锦衣卫再查。”
“是!”王良策面上显出一抹喜色,“陛下圣明!”
文官队伍中,易青云豁然抬头。
他混迹官场十年,面对这种情况,顿时有了预判。
他紧张地盯着谢韫之。
谢韫之没有谢恩。
她抬起头,一字一顿问:“微臣斗胆,请问陛下,是哪一点证据不清晰,陛下为何不惩处杀人凶手?”
殿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宗明旭被臣子当众诘问,当即震怒。
“顾曜灵,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臣不敢。”谢韫之坚持,“臣请陛下惩处凶手!”
宗明旭被她气笑了。
“来人。”他挥了挥手,“拖下去,廷杖四十,即刻执行。”
两个殿前侍卫立刻进殿,要将谢韫之押下去。
“等一下!”
宗明旭挥了挥手,侍卫没有上前。
“崔相这是做什么?”
“禀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崔韶光出列,声音温和,“直言谏诤,面刺君王,乃御史之职责也;固然,顾御史出言耿直,不敬天颜,但臣以为,实在到不了廷杖的地步,陛下要罚他,罚俸贬谪,也就罢了,他身子单薄,若是坏了,日后哪里还有人敢直谏?”
魏烨表情古怪,用一种看见太阳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出来的表情看着崔韶光。
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竟然还能主动替人求一回情?
殿下群臣也是一脸震惊。
崔丞相竟然能这么多话替人求情?
这怕是个假的崔韶光吧?
延景帝也愣了一愣,半晌皱了皱眉。
“崔相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他,“罢了,看在崔相的面子上,廷杖就算了。”
“顾曜灵,去午门前跪两个时辰吧。”他起身离开,“你好好反省一下。”
……
谢韫之跪在午门外。
“您看。”系统,“其实攻略一下这些男主,也没什么不好的。若是崔韶光不知道您的身份,今日他就不可能为您求情。”
谢韫之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即使跪着,都是腰背笔直的,像一个大写字母L。
“宿主?宿主?”系统喊她,“您在想什么?”
谢韫之回过神,手指微微蜷起来。
“我在想。”她,“这个时代真是糟透了。”
系统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您是想家了?”它问,“想回联盟?好办啊,只要您圆满完成攻略任务,就可以换取时空穿梭器,到时候您想去哪个时空都成!怎么样,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谢韫之。
“我只是想毁灭它罢了。”
……
散朝之后,崔韶光被留在了宫中议事。
“丞相今天如何有兴致,替那个御史求情?”宗明旭挑眉。
“啊。”崔韶光笑笑,“顾韫之么,我以前跟他有些交情,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直,不太通人情,也没什么心眼。但他本心是绝无顶撞陛下之意的……”
“这次的案子他倒是查的不错。”延景帝笑了一声,“这么个人,当御史实在是屈才了。我看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他再适合不过。”
“陛下有识人之明。”一旁的大太监连忙接上话。
“不过……”延景帝突然沉思片刻,“他还真就适合当个御史。”
“恕臣直言。”崔韶光垂眸,“他这个人,其实不适合做官,这么心直口快,迟早把人都给得罪完了,真遇到大事,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你倒是奇怪。”延景帝有些诧异,“当初举荐他做官的也是你,现在他不适合做官的也是你……看来崔相这一回是走眼了?”
“是。”崔韶光没有否认,苦笑道,“的确是微臣走眼了……”
“这倒没什么关系。”延景帝摆摆手,“罢了,你还怕朕哪天杀了他不成?既然你这么,朕多容忍他两分也就是了。”
“……谢陛下。”
崔韶光表面上仍旧是温和含笑的模样,藏在袖中的手却握紧了拳头。
“来人。”延景帝招了招手,叫来一个内侍,“也有一个多时辰了,让顾韫之回去吧,从太医院拿瓶药膏给他。”
……
经过徐嘉一案,谢韫之不仅为徐嘉洗清了冤屈,还保住了整个都察院免受牵连,都察院上下对她的态度都大为改善。
谢韫之回到都察院的时候,受到了同僚们的热情关怀。
“曜灵啊,没事儿吧?”陶副都御史捋着胡须,一脸慈祥,“膝盖没事吧?你今天可真是太莽撞了啊,得亏左相替你求情,要不然啊,四十廷杖完,你怕是得有两个月下不了床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和左相大人有了交情?没听啊?”
谢韫之:“……”她一点都不想跟崔韶光扯上什么交情,真的。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左都御史十分赞赏地拍了拍她肩膀,“不错,如此刚直义烈,敢于犯颜进谏,不负文人风骨!”
谢韫之:“……”别了想想就来气,迟早弄死宗明旭他丫。
被上司下属各位同僚亲切慰问完毕,谢韫之终于清静了。
她伸直了腿,算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宗明旭赐下的那瓶药膏,她随手丢在仓库里,并不算用。
“一巴掌给个枣。”她对系统嘲讽,“当我是猴山上的猴呢。”
系统:“……”
谢韫之情绪其实很不好,只不过表面上维持着平静。
她很讨厌这种努力到最后,发现全是无用功的感觉。
徐嘉的值房就在她隔壁。
那里空空荡荡,桌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也许再过几个月,皇帝就会提拔新人,接替他的位置。
“为什么您这么在意这件事?”系统也很纳闷,“我以为您指挥过那么多场战役,早已经不在乎一两条人命了,你们这样的指挥官,不是向来视人命为数字吗?”
“我们视人命为数字,但哪怕是数字,他们也是英雄。”谢韫之。
“每一个人的牺牲都有价值,每一个人都是联盟的荣耀,每一个人都是联盟的烈士,联盟铭记他们每一个人的付出。”
“徐嘉,他一生清廉,以忠君为己任,然而他为他的国君身死,他的国君却背弃了他。”
“这是无耻的背叛。”
她坐了一会儿,突然有个杂役跑过来敲门。
“顾御史!”他大声道,“有人在门口找你!”
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
谢韫之出了门,看到街角停着一辆红木马车。
她走到马车旁边。
“上来吧,曜灵。”崔韶光撩开车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是关于徐嘉的事。”
谢韫之上了车,坐在他对面。
崔韶光量她一阵,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曜灵,今天在午门前跪了那么久,委屈你了,膝盖还痛不痛?”
谢韫之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乐意用皇上赐的药的。”崔韶光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我府上大夫配的药,用这个吧,我替你上药还是你自己来?”
谢韫之立刻就想跳车,崔韶光侧身,拦住她去路。
“别着急啊,曜灵。”他轻声道,“你知道陛下今日朝上为何不惩处王良策吗?”
“为什么?”
“看来你是的确没有查过了。”崔韶光无奈地摇摇头,“王良策姓王,宫里那位老太后,可也姓王啊。”
“王良策,是王太后的侄子。”
“盐课连年亏损,陛下派徐嘉去查,但也并不知道这些钱去了哪里,王良策搜刮到的钱,大多还是进了宫中,只是没有流入国库罢了。陛下先前不知道这一层,知道了这一层之后,只是让王良策日后把钱交给自己,这样陛下不用向户部要钱,也不用惩处太后娘家人,伤了母子间的和气,岂不是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至于徐嘉的死,那的确是一个意外。”崔韶光叹息,“如果他自己机灵一点,不要对潞州官员那么强硬,留出回旋的余地,那么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谢韫之咬牙道,“是徐嘉自己的错?”
“我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