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一嗓子，惊得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坐地上的老妇人叽里咕噜爬起来，一下子扑上去，颤声问道：“大夫，钟郦是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送来的有点晚，洗了胃之后，人还是没苏醒。我们立马又进行血液透析，大概天亮可以结束。”

    “那她能活吗？会留下后遗症吗？”

    钟妈妈不理会大夫的话，紧紧拽住大夫的袖子，自顾自询问。

    “她现在意识有点恢复，但还不算清醒。活是肯定能活，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现在都不好。天亮以后转到特护病房观察两天，才能知道结果。

    家属先去办住院续吧，顺道把押金交一下，等会儿可以安排两个人进去探望病人。”

    大夫急匆匆完，转身又回了急诊室。

    “能活就行，菩萨保佑，老天有眼啊。”钟妈妈双合十，不停地作揖。

    她嘴里喃喃着，猛然想起还得交费，忙去翻自己的口袋。

    可是翻遍全身，现金银行卡什么也没带。

    她扭头看向钟彦和赵玲。

    那两个人却像是没看到，暗暗往回缩了缩。

    正尴尬，急诊室的门突然又被拉开，大夫在里头招了招，“家属可以进来探视了。”

    钟妈妈一听，慌慌张张就要往里进。

    大夫一下拦住，皱眉问道：“就你一个老太太进去呀？再找个年轻人跟着，省的医生交代问题时听不懂。”

    钟妈妈忙扭头去找儿子儿媳的身影，那两个却像是消失了一样，根本看不见。

    众人正迟疑纳闷，就见祁红一举，主动请缨，“我去”。

    莫颜齐和于越都是一惊，还没上去阻拦，就听钟妈妈抬把祁红给推开，恨声道：“你不能去，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会不会趁我不注意，坑害钟郦。”

    可这时候，原先在门外叫嚷吵闹的那些人，都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哪个都不话了。

    莫颜齐把祁红往后拉了一把，上前道：“我去吧，钟郦昨儿白天还找过我，我想，她还是信任我的。”

    钟妈妈虽然不认识莫颜齐，可瞧她神色淡然，一脸正气，并不像坏人，于是点了点头。

    莫颜齐回头看了费谨廷一眼，把披着的衣服脱下来，递还给他，

    “你心点，我就在外头等你”，他接过衣服，声叮嘱道。

    她点点头，转身看向于越。

    于越心领神会，上前两步，不动声色把祁红给护住。

    莫颜齐这才转身，扶住钟妈妈，进了急诊室。

    钟郦脸色蜡黄，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睛半阖着，露出一条缝儿，瞧不出是醒着，还是昏迷着。

    血液透析还在进行，她身上插满了管子，瞧着十分吓人。

    钟妈妈一看，两腿发软，颤颤巍巍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莫颜齐抬揽着她的肩头，好容易把人送到病床前。

    钟妈妈哆哆嗦嗦，伏在床边，蹭了蹭钟郦露在外头的背。

    “郦郦，你吓死妈了。”话没完，眼泪又涌了出来。

    “你个傻孩子，哪怕犯了错，不管他们怎么，你都是妈妈的宝贝女儿啊。干嘛要做傻事呢，大不了咱们跟那个男人断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自认倒霉，重新开始，也能好好活着啊。”

    她吸了吸鼻子，带了哭腔道：“你要是死了，妈妈可怎么办呀！你让妈妈以后怎么活呀！”

    莫颜齐没来由想起三年前，自己趴附在病床前，也问过妈妈同样的问题。

    可是，妈妈什么都没，连一句叮嘱都没给她留下，就那么带着遗憾走了。

    她别过头，暗暗擦了下眼角。

    钟妈妈自顾自着，钟郦原本毫无反应，慢慢的眼角印出一道泪痕。

    守在一旁的医生见状，冲钟妈妈点点头，声叮嘱道：“您继续叫她，早点把她唤醒，后遗症就会越。”

    钟妈妈一听，很受鼓舞，她重重点头，抬用掌心揉了揉自己浑浊肿胀的双眼，又道：“你个傻闺女，就算他们都不要你，妈也不会不要你的。不管你做过什么，也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哪怕你痴了傻了，或者残疾了，有妈在，就不可能丢下你不管。咱们有钱就多吃点好的，没钱就粗茶淡饭，总归饿不死的。”

    原本监视生命体征的仪器，显示心率的那个屏幕上，曲线开始变得高低起伏起来。

    莫颜齐见状，俯下身去，在钟郦耳边，轻轻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钟郦眼皮微微颤动两下，睁了睁，却是没有成功。

    她嘴角溢出极轻的一声呼唤，含糊不清，仿佛是叫了一声妈妈。

    “哎，哎，妈在这呢，你别怕啊。”

    钟妈妈两捧着钟郦插着针管的那只，轻轻地贴在脸颊，蹭了蹭。

    钟郦眼角溢出更多眼泪来，一滴一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也止不住。

    她摇了摇头，嘴巴一张一翕，像是想什么，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守护的医生见状，忙过来查看，商量之后，未免钟郦过于激动，他们让钟妈妈和莫颜齐重又到外头等着。

    钟妈妈不愿离开，扯着身子叫着钟郦的名字。

    莫颜齐和护士两人半拉半拽，好容易才把她弄出急诊室。

    费谨廷原本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见她出来，忙迎了过来。

    钟彦和赵玲也不紧不慢地迎上来。

    “妈，郦郦她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

    钟彦嗫喏着问。

    钟妈妈瞪他一眼，没好气训道：“你放心，她死不了，挡了你发大财的路子，让你失望了。”

    赵玲一听，跺脚抱怨道：“妈您的什么话，我们是郦郦的亲哥哥亲嫂子，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她好嘛。”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钟妈妈看也没看赵玲，扭头啐了一口。

    赵玲气得直跳脚，要不是钟彦一把抱住她，只怕要冲上去跟老太太撕扯。

    钟妈妈瞪钟彦一眼，忍着气道：“你们先去交费，回头我把我们老俩的退休金取出来，再还你们。”

    赵玲一听不干了，嗷嗷叫着，道：“凭什么咱们出钱，要出也该是刘家出，要不是他们，钟郦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就是，今儿她不出钱，就别想走。”

    钟彦恶狠狠看向祁红，咬牙切齿道：“我妹妹是因为你男人和闺女才吞药的，这钱铁定得你们出。住院费，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你们一分也别想赖。”

    “还有青春损失费，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们败坏成这样，一辈子可都毁了，没个几百万，肯定不行。”

    一提起钱，钟彦和赵玲两个打了鸡血一样，重又抖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