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这边好像很熟啊。”

    莫颜齐歪头看费谨廷一眼，嘴角玩味一笑。

    她不紧不慢坐到他对面，抬眼看四周环境。

    铺子不大，装潢发旧，靠墙一排炉灶，正热气蒸腾，烹煮着早点。

    老城区随处可见这样的早点铺子。

    貌似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对这样的铺子总是情有独钟。

    食客和老板之间，也不只是简单的买卖关系，他们大多熟稔得像朋友一样，有的甚至对彼此家里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在莫颜齐的记忆里，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她跟在外公身边长大，早点基本上都是在这样的铺子里解决的。

    来也是好笑，她那会儿还是姑娘，臭美得很，每天早上，必须穿上蓬蓬纱的公主裙，戴上花冠，才肯出门。

    打扮得像个公主，纯洁不食人间烟火，却坐在桌椅破旧的早餐店里，大快朵颐吃得欢快。

    这样违和的画面，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那会儿她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管那些目光是否发自善意。

    穿着心爱的裙子，吃着美味的早餐，对面还有满心满眼疼爱她的外公，简直不要太幸福。

    想起童年，她脑海里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可惜，老城区越拆越，外公也在她上中学时去世了。

    回不去的童年，一想起来，就让人怅然。

    她微微叹口气，托腮发呆。

    费谨廷起身走到柜台边，拿起两个干净的碟子，斜着控控水，揭开旁边大瓷盆的盖子，各夹了一些咸菜端过来。

    “你能吃辣吗？”他问。

    “一点点，吃多了会上火，嗓子疼。”她嗓音懒散。

    他把不辣的那一碟推到她面前，转身打开消毒柜，拿出两幅碗筷。一副放到莫颜齐面前，另一幅放到自己面前。

    他动作行云流水，她实在太过好奇，忍不住探身上前，轻声问道：“你经常来吗？”

    他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她两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纳闷。

    “为什么这么问？这地方，我不能来吗？”他嘴角依旧噙着笑，显然误解了她。

    “你当然能来，不过，以你的身份地位，更应该出现在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里。”

    她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得清粥菜解腻，况且这些几十年的老店，瞧着不起眼，味道却是很不错的。”

    这话难免冠冕堂皇，她眨眨眼，有些不信。

    “馄饨来了。”

    老板娘的招呼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砂锅，微微翻滚的汤汁，莫颜齐瞬间觉得身体都暖了过来。

    她先？了一勺汤，仔细吹了两下，心翼翼试着抿了一口。

    一股热流蜿蜒而下，仿佛把整个人点燃一般。

    她满足地叹口气。

    在医院那样冰冷的地方，磋磨了大半个晚上，身体仿佛都僵硬了。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早点，简直不要太惬意。

    她早忘了刚才跟费谨廷聊到了那里，迫不及待捞出一个胖嘟嘟的大馄饨，鼓着腮帮子吹了两下，便准备吞之入腹。

    “心烫。”

    费谨廷细心提醒，“馄饨里边有汤汁，多吹吹才行。”

    莫颜齐眨眨眼，虽然有些迫不及待，却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依着他的提醒，耐心又吹了几下，这才秀气地咬了一个边。

    开始时，一个馄饨分两口，吃得斯文又秀气。

    到了最后，她一口一个，吃得畅快惬意，鼻尖都冒出微微细汗。

    费谨廷掏出纸巾，递给她一张。

    她含糊道谢。

    “费二，哦不，费，这是你女朋友啊？”

    胖乎乎的老板娘，趁着这会儿食客少，凑过来跟费谨廷聊天。

    莫颜齐被她对费谨廷的称呼，惊得瞪大眼。

    老板娘脱口而出，叫他“费二”，好奇怪的称呼！

    他可是费氏集团的大少爷，长房长孙，独一无二的接班人。

    什么时候排行老二了？

    又或者，这是他行走江湖的化名？

    莫颜齐心里飞快思索着，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两个人的对话。

    费谨廷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你子，之前还要先立业后成家，不到三十岁绝对不结婚，这么快就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可见一开始那些话，都是糊弄我们的。”

    老板娘跟他很熟络，话十分随便。

    “这不是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嘛。”

    费谨廷敏一笑，意味深长看了莫颜齐一眼。

    老板娘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一双月牙似的眼睛里，满是八卦。

    “姑娘，你多大了？”

    “二十三。”

    莫颜齐乖顺回道。

    “真巧，费也是二十三，你们两个同岁嗳。”

    莫颜齐的惊愕，不次于老板娘。

    她竟然连费谨廷几岁都知道，可见关系不一般。

    一瞬间，她心里感觉怪怪的，原本以为只是随随便便的一餐早饭，谁又会知道，暗处还藏着他的亲友。

    莫颜齐抬眼看他，质疑、询问尽在其中。

    费谨廷心虚，抿唇笑了笑，忙躲开她的视线。

    他忙掏出扫码结账，告别热情似火的老板娘，跟莫颜齐离开了早点铺子。

    “这姑娘，我瞧着有点眼熟。”

    望着他们的背影，老板娘若有所思。

    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得摇头作罢。

    ****

    上了车，莫颜齐避重就轻，侧面迂回探问：“老板娘为什么叫你‘费二’呀？”

    费谨廷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随口回道：“我上头还有个哥哥。”

    “啊，哥哥？”

    莫颜齐惊得脱口而出，见费谨廷看过来，忙捂住嘴，堆起一脸假笑。

    吃饱喝足，她的思维重又回归。

    以往没有留意过他的家事，只知道他是家里的独子。如此看来，其中必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她这人很知道分寸，并不想打听别人的秘密。

    “不好意思，我只是随口一问，希望你别介意。那个，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她坐直身子往前看，慌忙转换话题。

    “我哥比我大两岁，三岁的时候夭折了。”

    费谨廷也不藏着掖着，坦诚了出来。

    莫颜齐眨眨眼，愣在当地。

    知道了他的秘密，好像就欠了他一些情谊，要么拿同等的秘密交换，要么就得好好安慰他几句。

    她可不想拿秘密交换，只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心翼翼安慰道：“有些意外并不能提前预料，也就没办法避免，你请节哀。另外，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的，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故意不故意，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跟你又没关系。”

    费谨廷语气怅然，却也并没生气。

    他深吸口气，转动钥匙，发动汽车。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目不斜视，虽是商量的口气，却不容置疑。

    莫颜齐刚刚听了他的秘密，不好拒绝，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