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籍？”姜芝眨眨眼睛，身上的能量波动溃散，又变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十八个少男少女中不乏贵族子弟，而但凡是家中有一定背景的，对籍这个名字绝不会陌生。

    尤其是安德纳，更是曾跟随父亲远远地见过这个传中的男人。

    此时他也顾不得体内气血翻涌，利落地离开甲舱，对着视频投影中的籍行了一个恭敬的贵族礼：

    “指挥官大人。”

    其余的少年们一惊，连忙跟着行礼。

    籍微微颔首，视线又落回了姜芝身上。

    “休息区的钥匙，暂时归姜芝保管，你们有异议吗？”虽然是在征询其他人的意见，视线却半分也不移开。

    安德纳抿紧唇，深深低下了头：“我没意见。”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

    安德纳都没意见，他们就更没什么好的了。

    休息区的钥匙向来都是班最强大的人保管。

    每次班排名变动都会引起整个伽亚皇家学院，乃至整个星际的高度关注，可以，班的这十八个人不仅在伽亚万众瞩目，即使是在整个星际络上，热度也丝毫不逊色于许多星际巨星。

    这是一个崇尚力量的时代，而他们，则代表了年轻一代最强大的力量。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排名变动如此儿戏。

    “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重新排位，”他道，“以甲战为最终排位形式。”

    安德纳猛地抬头，其余几人也眼睛一亮。

    也就是，姜芝最后还是要和他们比甲？

    *

    姜芝跟着籍的投影离开了皇家学院，在看到那熟悉的坟墓一般的建筑时，她表情恹恹，提不起劲来。

    籍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了，关掉了投影。

    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略过籍就进了屋。

    正准备推开房门，听到了男人磁性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姜芝。”

    她朝楼下望去，他坐在轮椅上，皮肤苍白，眉眼工整绮丽，墨一般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干嘛？”

    “聊聊吧。”

    姜芝坐在自己的大床上，抱着可爱的猪猪抱枕，头倚在猪猪脑袋上，呆呆地望着某一处出神。

    籍的轮椅就停在床前，声线舒缓：“你今天状态不好。”

    她动了动脑袋，半晌后，声音闷闷的：

    “不想待在人类世界了。”

    籍的眸子动了动。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人类世界，却也让她意识到，她也许就不该与人类一同生活。人类太脆弱了，她哪怕只是发一个脾气，也许都会有人类因她而死。

    “布鲁星已经毁了，”他淡淡地道，不辨喜怒，“失去神明的庇护，它多灾多难，根本无法继续留存。”

    言下之意，她无家可归。

    她抬头看他：“你在恨我？”

    他别过眼：“没有。”

    姜芝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带着轻叹，难得有了几分神明的感觉：

    “我需要信仰，是因为我还不是完整的神明。”

    “我保护不了地球。”

    籍静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也许是五十亿年的岁月实在太寂寞了，面对这唯一的信徒，她不由得多了几句。

    “神并不是一诞生就是神的”

    在她刚刚具备神志的时候，她只是宇宙虚空中的一缕光，被规则孕育出思考的能力，懵懂天真地打量着陌生的一切。

    后来地球出现，因为她庞大的生命气息，而慢慢诞生了生命。

    她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是因她而出现的。

    他们的身上有着她的气息，是她血脉的延续。

    她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生命太脆弱了，几十亿年前的原始生命数次在物种大灭亡与熹微的生命希望中徘徊，大陆变迁，风云巨变，一代又一代的时代主宰登上历史舞台，而又被历史抹杀。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他们留下一点生命的种子。”

    也正因此，那些原始生物感受到了“祂”的存在，单纯又浓烈的信仰，向她涌来。

    “于是，我被规则认可，赋予了神格。”

    “神格？”他眸色深深。

    “只有具备了神格，才算是一个合格的神明，否则即使拥有着漫长生命，也终究会有消亡的一天。”姜芝对他道。

    “有了神格之后，世界默认我是它的掌控者，进入了高速发展阶段。也就是那个时候，人类诞生。”

    她是亲眼看着人类一步步发展，壮大，拥有了自己的文明。

    可是他们发展得太快了，以透支世界资源为代价，无异于饮鸩止渴，自取灭亡。

    世界在衰弱，她一次又一次地出，过度消耗能量，导致本就没有完全融合的神格进入了短暂的沉睡。

    没有了神格，她的能量来源只有自己的信徒。

    她成就了人类，但人类的信仰却给了一些杜撰出来的虚妄的野神，到头来，唯一能给她提供能量的，只有自然界的生灵。

    可它们在人类的屠杀下数量锐减，她降下几次天灾，惩大戒。

    聪明的人类及时收，愚昧的人类满腔怨恨。

    她最终在大多数人类的怨恨和极少数来自自然界的信仰中陷入了沉睡。

    “也就是，你现在还没有神格？”

    姜芝点点头：“但是今天神格有过波动，我感觉我快要恢复了。”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一二年，对她而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他眸光微闪：“恢复了之后会怎样？”

    姜芝没有，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

    神和人终究是有区别的，现在的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卑劣孩子，身上的人性远远大于神性，等到神格复苏，却又未必如此了。

    或许那个时候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神圣不可侵犯。

    他眼睑低垂，漆黑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出一片剪影：

    “信仰就交给我吧。”

    看着这样的他，鬼使神差般，她道：

    “神格恢复之后，我就不再具有人类的感情了。”

    “嗯。”

    “那个时候，你还会信仰我吗？”姜芝又问道。

    他抬眼，唇角微微上扬：“你知道什么是信仰吗？”

    “我当然知道！”姜芝皱眉，不悦地凶他。

    她能感受到来自他的信仰之力，日益增长壮大，比她曾经拥有过的所有信仰都要微弱，但质量却远远超出。

    他是她获得的唯一一个红色信仰。

    她不知道这个红色代表着什么，但这份特别，让她愿意对这个唯一的信徒宽容一些。

    他低低笑着，肩膀微颤。

    “有什么好笑的！”她拿起猪猪抱枕就往他身上砸。

    他抬接住，望着她，眼里噙着笑。

    还真是一个孩子。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扯了扯猪猪抱枕，没扯动，干脆全扔给他，“你会一直信仰我吗？”

    他低头，捏了捏猪猪抱枕的粉色耳朵：“不会。”

    姜芝气得抬脚就要踹他：“坏东西！三心二意！”

    “你恢复了神格，舍弃了对我的感情，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信仰一个对我无情的神明？”他任她闹，这话得漫不经心，眼底却透着认真。

    姜芝愣住了。

    她张口就要反驳，她对他有什么感情？

    但是话到嘴边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