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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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奇一身大汗从宫里出来, 被冷风一吹,背后一凉,大脑也冷静了下来, 圣上今年愈发喜怒不定,按照年岁,也是大期将至, 必须得更加心。

    上了马车, 仆人给他递上暖炉和姜茶, 宋奇抿了一口就不愿多喝, 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忽然道:“去查一查淮南府, 把淮南府官员的生平都找出来, 再去看看淮南府最近发生了什么。”

    “大人,如今临近年关, 道路不畅, 怕是要等一段时日。”仆人观察他的脸色。

    宋奇微微颔首:“无妨。”

    马车驶出紫禁城, 一路上寂静得很, 路过茶馆的时候, 隐隐约约还有几声寂寥的书声,猛地一声惊堂木, 马嘶鸣了一声。

    宋奇睁开眼睛,撩开了一点帘子, 越来越黑了啊......

    *

    年底沈陵收到了汤鸣则的信, 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沈陵根据他们的暗号,找出了隐藏信息,果然今年京城的形势一下子就严峻了,参照历史,新皇登基前绝对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几位皇子之间的斗争、新旧权利之间的较量,圣上今年对太子亦是斥责了好几次,如今还命太子闭门思过,不管是太子一系的还是三皇子四皇子一系的,都被贬谪了好几个,朝中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沈陵如今远离了权势的漩涡,这些纷争对他的影响不大,但他还是要了解一下京城的状况,以防万一。

    年底封笔前,淮南府的上上下下基本上都统一了公文样式,沈陵对执行力度比较不错的县进行嘉,能不能稳定下来就看明年,明年一年下来就有成效了,递上来清一色的样式,沈陵想想就觉得舒服。

    确定新年期间守值的人,新年期望可不要出岔子,金大人洒脱,过年期间算出城玩。地方官不得随意出任职的境内,但在境内就是随意了,按个视察的名号,四处走动都可以。

    沈陵就留下来守城,没个长官镇守,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都他太谨慎了,可能和他上一世的职业也有关系,一个实验可能因为一个失误就重新来过,想想上辈子就因为一个实验失误,把自己炸到了古代,代价太大。而且这么多年的经验也告诉他,心驶得万年船。

    他们家第一年在淮南府过年,也没什么亲友,沈全和方氏可以回建康府走走亲戚,老家那边也写信来,觉得他们在淮南府冷清,让世敏几个去淮南府给他们拜年。

    沈陵一想也是好,正好可以检查几位侄儿的功课,淮南府和建康府也不远,让他们时常过来也可以。

    明年过年沈陵算向朝廷申请一下回乡,他离得近,又这么多年未回乡,沈陵用爷爷奶奶高龄为由应该是比较好申请的。今年是第一年上任,也来不及申请了。

    大郎二郎带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到淮南府给他们拜年,除了世敏,还有世祯、世骏,世祯是二郎的孩子今年十岁了,世骏是大郎的次子,今年八岁,其他的孩子比较,就没有带过来。

    年年看到这么多哥哥,很是高兴,年龄的对年龄大的孩子天生就有一种追随,很喜欢跟着大的孩子。

    世敏已经完全可以跟着他了,世祯和世骏还,还不适合跟着他学习,但几个孩子的学习习惯不够好,专注度不够,容易出错,沈陵在这段时间就纠正他们的学习习惯。

    “细节决定成败,也许你们觉得如今写错一个字没什么,你们不是不会,但这就表明你们不认真。如果上了考场,一个错字意味着什么,修改需要时间,涂抹影响卷容。平时不细致,别指望上了考场细致。”沈陵一脸严肃地看着下面三个孩子。

    平日里沈陵对他们很好,导致世祯和世骏以为沈陵很好话,今天沈陵就他们手心了。

    世敏侧头看了一眼两个挨训的弟弟,心里默哀,来的时候就了叔很严厉的,这两子这几天看叔这么好话,还觉得他在瞎,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世敏出生的时候,沈陵还只是童生,在家的时间多,世敏和沈陵相处最多,也最清楚沈陵对学业是什么态度,所以来这儿学习,他无比清楚将会面临什么。

    他们在淮南府待了几日,沈全和方氏跟着他们一起回建康府走亲访友,几个孩子一辆马车,上了车世祯便道:“可算是回去了,我再也不叔比夫子好了,叔比夫子严多了。”

    世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了个哈欠:“早和你们了,你们非不信。”

    世骏感觉自己的手还隐隐作痛,看着外面的淮南府,心生胆怯,还是赶紧回去吧,“大哥,你时候也是这么被叔的吗?”

    “没有,叔不怎么我。”世敏看到两个的羡慕的眼神,补充了一句,“都是让我爹的。”

    世祯、世骏:......

    如果换作他们的爹,可真不是手心这么简单。

    世祯感叹道:“叔可真厉害,四书五经张口就来,第几页第几页都能告诉我们。”

    世敏道:“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叔读书的时候,爹和二叔三叔不是经常吗,叔读书的时候天没亮就起来了,没法看书就背书,寒冬酷暑,勤学不辍。你们看三叔在教导我们的时候,自己还在写东西。爹娘骂我们也不是没道理......”

    世敏不禁想到自己的时候,印象有些朦胧,但他记得比较深刻的就是叔教他读书的时候,他不怎么专心地在旁边念书,叔却能够心无杂念地写自己的文章。

    时候叔对他很好,比起下面的弟弟妹妹,他和叔的接触最多,以前不曾注意到的,如今大了回想起来,才觉得叔真的很了不起,不是停留在大人口头上的。

    过年期间,除了放烟火的时候发生了几次火灾,的确没什么大事情,沈陵也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在家中陪陪妻儿,和程先生聊聊各地的风土人情。

    程先生嫌回去一躺麻烦,过年就没回去,本来沈陵都算年前让先生跟着商队早些回去。程先生觉得八月才来的,来来回回麻烦。

    沈陵在家许久未做木活,手都有些生疏,过年的时候给年年做了一套木餐具,雕了他喜欢的鱼,勺子筷子和木碗,其实古人不喜欢木碗,因为只有和尚才会用木碗化缘。沈陵特地做得扁平一点,不像那种碗,不然沈全和方氏看到了肯定不让年年用。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用瓷碗跟碎碗机似的,木碗轻便,他掉地上也没事。

    文以苓也受到启发,画了几个童趣的图案,到时候可以印在瓷碗上,等开了年让人去造。

    年年收到这一套餐具果然自己吃饭更有劲了,每顿都要自己吃,就是不知道这热情能持续多久。

    在地方给他送年礼的更多了,他平日里不怎么收礼,也不爱办宴会,过年大家就有正当的理由给他送礼了。

    想做一个清廉的官还是很难的,你不收吧,他们以为你对他们有意见,或是想要和他们作对。古往今来风气就是如此,水至清则无鱼。其实收礼不收礼是无所谓的,只要上面不想搞你,你就相安无事。若上面看你不爽,怎么都能给你找出个罪名来。

    过了年初,沈陵就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了,他给自己列了一个工作计划,古人对地方治理大都觉得有事情再治理,除了危机性命以及国家秩序的事情。

    他不能触及别人的利益,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沈陵还是希望尽可能有所作为。

    他列了一个规划,从水利、农业、经济考虑一下今年可以做些什么,水利方面,淮河每年都需要加固,一个不留心很可能会决堤,一旦淮河决堤,别官途,人生也就到这儿了。历史上淮河决堤的次数不少,尤其是雨季。

    所以沈陵把它放在首位,除了加固,最好就是疏通,现在下水挖淤泥肯定没有这个条件,淮河也有几条支流,引流是目前最好的方法。马上春汛就要来了,虽然这几年淮河还算挺乖的,但谁知道今年上游是个什么情况。

    也还好如今的淮河还有入海口,后世的淮河入海口逐渐淤积了,没有了入海口,洪灾可能更严重。但如今淮河中下游地区,还是洪灾重点区域。

    淮南这个地方和建康府一样,城市排水不畅,雨季很容易被淹。

    沈陵把水利工程放在首位,其次再是农业、经济,淮南这边农业发达,水稻麦都能种,沈陵也很想搞一年三熟的杂交水稻,奈何他不是学农业的,只知道那叫杂交水稻,什么和什么杂交,他也不得而知,也就盼着他有生之年能够研究得出。

    要想富,还是先修路,淮南府和各个县的路他都觉得不是很畅通,也亏得有条河。若是进出都是山路十八弯的地方,注定是会穷的,平原地区永远是比山区富饶的。

    他只列了几条,一年能把自己想的做到三条已经很不错了,但如果上面不审批的情况下,大部分都实现不了。每年的赋税地方只留一部分,大部分都是上缴国库的。要做什么,都必须向朝廷申请。

    想想沈陵也不禁苦笑,连做点事实,也是四处受限制,许多时候也真不是有些官员不想做,而是根本做不成。

    年底他收到严清辉的信,他那边的当地官绅、世家、商人相互勾结,他向知府撤换官员,知府根本不管,完全是逼他和他们同谋,如今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元宵前,金大人也回来了。

    *

    “大人,怎么今日找下官?”王缯朝宋奇行礼。

    宋奇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不必多礼,请你喝杯茶。”

    王缯端起茶,抿了口茶,道:“好茶。”

    王缯心里头敞亮,宋奇肯定是有事情找他,心里头也在猜测究竟是何事。

    两个人就着茶聊了一会儿。

    宋奇才道:“你可认识淮南府通判沈孝原?”

    阿陵?宋奇怎么会突然问起阿陵,王缯不知他想问什么,谨慎道:“他同我那侄女婿是好友,大人怎么突然问起他?”

    宋奇笑了笑:“于他来,是好事。你看看这几份公文。”

    下人从旁边递上来,王缯好奇不已,宋奇都是好事了,难不成阿陵做了什么让宋奇对他另眼相看,王缯看了那几份公文,样式统一,有表格的表格规制统一,王缯一眼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沈陵做的。

    宋奇道:“这是淮南府递上来的,圣上很满意,不圣上,我瞧着也很舒坦,一目了然。淮南府都是统一这样的规制,是沈孝原想出来的。”

    王缯心中也为阿陵高兴,他就知道,心中纠结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当初下官献上来的表格,也是他想出来的。下官和他的渊源还颇有一些......”

    王缯和他起了那一段苏州府的缘分,想想当初为了得到他指点不得不耍些心机的少年,果然是金子都会发光的。

    宋奇惊叹道:“这么来,他少年时就有这般奇思,那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宋奇也纳闷,他在中枢院的时候名不见经传,宋奇还是在下人的提点下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好似绘表的确不错。

    王缯感慨道:“阿陵委实难得,不似一般农家子,下官当初也是生了惜才之心,本想结两姓之好,奈何被文家抢占了先机。”

    如今想想,也是懊悔。

    宋奇问道:“我怎么记得,令爱嫁得是兵部侍郎之孙?”

    “下官还有一幼女,养于夫人膝下。”王缯微讪。

    宋奇笑了笑,人之常情,谁不想女婿个个是助力。

    王缯道:“大人可是想拉拢.......”

    宋奇摇了摇头:“这个关口,不要轻举妄动,他是个好苗子,本官记住了。”

    王缯想了想沈陵的性子,也作罢,阿陵到底还不够圆滑。

    宋奇看着那几份文书,道:“淮南府这一套,本官想搬至京城,而后推向各地。”